鱼禾没等到三大豪族的人,任方主动找上了门。 鱼禾将任方迎进了房里,二人跪坐在了矮桌前,任方开门见山的道:“小郎君,本官昨夜深思了一夜,决定让你们出五人,充任本县门下五吏。小郎君以为如何?” 一个县宰,门下有五吏,分别是贼曹、督盗贼、功曹、主簿、主记。 县宰有权招募亲信充任门下五吏,帮着他共同管理一县。 鱼禾听到了任方的话,大致明白了任方的心思,任方是在主动让权。 鱼禾笑着道:“你要是有权任命县尉的话,是不是也肯让我们出任充任县尉?” 县尉是官,可没办法招募亲信充任,那需要朝廷任命。 虽然平夷县已经沦陷,但是朝廷的规矩还是得守。 就算不守朝廷规矩,鱼禾随便找个人充任县尉,县里的豪门大族也不会认可。 任方也不会认可。 所以任方并没有提出让鱼禾出任去充任县尉。 他不愿意让鱼禾丢人。 也不愿耍小心思惹怒鱼禾。 任方听到鱼禾的话,毫不犹豫的道:“那是自然……” 鱼禾问道:“你是打算借着官职拴住我们,让我们依照官场上的规矩行事,避免我们无法无天,去折腾百姓?” 任方干笑着,算是默认了鱼禾的话。 鱼禾坦言道:“我说过不会祸害百姓,就一定不会祸害百姓。只要别人不主动招惹我们,我们绝对不会擅伤一条人命。 你也不用费尽心机防着我们。” 任方心头苦笑,他也不想防着鱼禾一行。 可鱼禾一行身份不同,一旦放开了手脚为非作歹,危害太大了。 “还请小郎君尽快挑选出五人,充任衙门里的五吏。” 任方一脸认真的道。 鱼禾见任方执意要用官场上的手段约束他,便笑道:“明日给你答复。” 任方向鱼禾一礼,准备离开。 就在任方起身准备出门的时候,县衙门口响起了一阵吵闹声。 鱼禾和任方对视了一眼。 任方主动邀请,“一起去看看?” 鱼禾点点头,跟着任方出了屋舍。 到了县衙门口,就看到一群身着兽皮,头插着兽羽,备着竹弓,拿着简陋武器的人围绕在衙门口,正在跟守在门口的六盘水义军兄弟们争吵。 “我等是应征而来,为何不让我等进去?” 为首的是一个围着虎皮裙的汉子,身形跟巴山相当,阔面、大眼,有一脸胡子,皮肤黄中泛黑,充满了野性气息。 鱼禾和任方出现在县衙门口的时候,就听见他正在和六盘水义军的兄弟们争吵。 六盘水义军兄弟们,见到了鱼禾,扔下了汉子,主动迎上前,“少主,他们非要闹着进去,兄弟们不让,他们就有行凶的架势。” 鱼禾瞥了一眼说话的六盘水义军兄弟,没好气的道:“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你们四个人,人家足足有十六个人,身形比你们大了一圈,真要闯进来,你们也拦不住。” 六盘水义军的兄弟闻言,干巴巴一笑。 他跟汉子聊的不愉快,趁机给鱼禾上眼药,想让鱼禾收拾汉子。 但是他那点小心思,明显瞒不过鱼禾。 被鱼禾训斥了,他也不怕。 因为在他眼里,他和鱼禾是一家人,那汉子是一个外人。 鱼禾没理由帮一个外人不帮他。 “喂?!那个小不点,你是主事的家伙?” 围着虎皮裙的汉子见六盘水义军的兄弟凑在鱼禾面前小声说话,当即用他那蹩脚的官话,冲着鱼禾喊了一句。 鱼禾眉头一挑,看向了他。 不等鱼禾开口。 任方赶忙上前,陪着笑脸对鱼禾道:“小郎君不必生气,他们是山里的蛮人,就是那个性子,没什么坏心思。” 任方真怕那个围着库皮裙的汉子惹恼了鱼禾,逼的鱼禾行凶。 鱼禾侧头看向任方,疑问道:“认识?” 任方微微点头,“他们也算是我平夷县治下的百姓,只是跟其他的百姓有所不同。” 鱼禾盯着任方静等下文,就听任方继续道:“前汉多次征讨他们古国,成帝年间,牂柯太守陈立斩了他们最后一个王,句町人占据了他们的属县,他们被迫迁移到了平夷。 在句町人和我们双重打压下,他们剩下的人已经不多了。 他们在我治下,还算温顺,并没有闹出过什么事端,遇到了征召,也会毫不犹豫的派人过来。 事实上他们躲在山林里,我们找都找不到他们,他们要是逃避征召,我也无可奈何。” 鱼禾听出了任方言语中的几个关键字,忍不住开口道:“他们是夜郎人?” 前汉成帝年间,牂柯太守陈立斩杀了夜郎古国最后一个夜郎王兴,夜郎就此灭国。 鱼禾看过这段历史,所以在任方提到前汉成帝和陈立的时候,立马猜倒他们是夜郎人。 看到了夜郎人,鱼禾就想到了夜郎自大的故事。 那是一个可爱又可悲的故事。 很多人在借着它讽刺别人的时候,自己却走入到了其中。 比如以天朝上邦自居,却闭关锁国,不知世界之大,不知世界发展,最后被人痛击的清朝。 “是夜郎人,不过他们现在不以夜郎人自居。” 任方点着头回应着鱼禾的话。 “喂,那小不点,问你话呢。” 围着虎皮裙的汉子见鱼禾不搭理他,就大声嚷嚷着。 任方嘴角抽搐了一下。 见过作死的,还没见过这么作死的。 你知不知道你在吼谁? 亡命之贼。 手下兵甲齐全的亡命之贼。 别看你们比他们壮,真要干起来,人家能把你们按在地上捶。 鱼禾眉头一挑,缓步上前,走到了围着虎皮裙的汉子面前,仰着头盯着他,“我勉强算是一个主事的。” 围着虎皮裙的汉子低头瞥了鱼禾一眼,不满的道:“我不习惯低着头跟人说话。” 任方听到这话,捂着脸离开了。 他觉得围着虎皮裙的汉子没救了。 鱼禾嘴角抽搐了一下,脸上浮起了一丝笑意,“你可以趴着。” 围着虎皮裙的汉子哼了一声,“我趴下也比你高。” 鱼禾脸上的笑意更浓,“大个子,你知不知道衙门征召你们入城做什么?” 围着虎皮裙的汉子大大咧咧的道:“做什么都行,只要管饭、管饱。” 此话一出,他身后其他的汉子纷纷叫嚷着响应。 鱼禾笑着道:“衙门征召,自然管饭,而且管饱。我刚好管这件事。衙门此次征召你们入城,是为了修缮道路。 一会儿我让人先找个地方让你们歇下,明日开始做事。” 围着虎皮裙的汉子听到鱼禾这话,迟疑了一下,问道:“今天不做事,那管饭吗?” 鱼禾点头道:“管!” 围着虎皮裙的汉子点点头,“那就好……” 随后他便去跟他们寨子里的族人商量。 鱼禾招了招手,一个六盘水义军兄弟出现在鱼禾身边,鱼禾吩咐道:“给他们找个地方先住下,明日将他们分成四波,让他们去城外搬石头,搬到城门口,每天让他们做九个时辰。” 六盘水义军兄弟听到此话,倒吸了一口凉气,低声道:“少主,一天搬九个时辰,这也太狠了吧?再说了,咱们搬那么多石头也没有用啊。” 鱼禾瞪了六盘水义军兄弟一眼。 六盘水义军兄弟也不怕,又道:“小人知道他口无遮拦,得罪了少主。少主心里不痛快,痛打他们一顿就好了,没必要让他们搬石头。” 鱼禾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道:“你们刚才不是还在跟他们争吵吗?现在怎么开始帮他们说话了?” 六盘水义军的兄弟干巴巴的道:“他们虽然嘴臭了一些,但是性子直,有什么说什么,兄弟们虽然跟他们吵了几句,但也没到跟他们动手的地步。 他们的性子,兄弟们其实挺喜欢的。 他们身形高大,人人持弓,射术肯定不浅。 少主待他们好一些,说不定能招揽一两个加入我们。” 鱼禾听完六盘水义军兄弟的话,瞥了一眼那些夜郎汉子,点着头道:“就听你的,给他们吃点好的。每天让他们搬十个时辰的石头。” 六盘水义军兄弟一脸惊愕的盯着鱼禾。 咋地还加了? “他们性子直是好事,可是嘴巴太臭,什么话都敢往出说,容易招祸。让他们多搬搬石头,磨一磨他们的性子,让他们管住自己的嘴。” 鱼禾给出了自己的答案,六盘水义军兄弟还是有些不甘心。 一天搬十个时辰的石头? 豪门大族也没有这么虐待奴仆的。 鱼禾有点太狠了。 但鱼禾已经做了决定,六盘水义军兄弟没办法反驳。 万一再讲下去,变成十一个时辰,那就糟了。 鱼禾将夜郎汉子丢给了六盘水义军兄弟,就进入到了县衙。 一进门,就看到了任方正在正堂等他,任方见到了鱼禾,急忙问道:“你没太为难他们吧?” 鱼禾笑道:“我怎么可能会跟一群憨货计较?” 任方愣了一下,将信将疑的道:“真的?” 鱼禾点着头道:“我答应了给他们管饭,而且管饱。” 任方瞪了一下眼,“他们身形大,食量也大。你居然敢答应给他们管饱?!” 鱼禾大气的道:“为了彰显我豁达,这点粮食我还是出的起的。” 任方忍不住赞叹道:“你还真豁达。” “那是当然……毕竟他们每天要搬十个时辰的石头,不吃饱一点,就没力气干活。” 鱼禾随口说了一句,任方傻在当场。 你这是豁达吗? 你这是在用软刀子杀人! 你还不如抽他们一顿当作惩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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