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远书楼之中,隐密角落之处。
名字叫做陈羽的林家密卫,向自己身旁那位名为秦鸣的,职位高过自己的密卫说道:“秦统领,该说不说的,这小子未免太狂了吧?知道咱在暗处盯着也就算了,竟然还如此的不知收敛,看他这架势,就连小姐都没给放在眼里啊!分明只是一个实力只有四品的武修,要不要小的给他......”
言罢之时,陈羽目光中闪过一丝厉色,随后对着秦鸣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意图很明显,就是询问要不要将云晟给办了。
秦鸣微眯着一对死鱼眼,使其本就有些糜烂的眼神更加糜烂,随后摇了摇头,用着一副干哑且富有些许磁性的嗓音,似是自嘲却非自嘲,似是鄙夷却非鄙夷地说道:
“说白了,我等只是林家豢养的狗而已,主要工作只有看宅护院罢了,主人不让咱们去咬人,咱们最好不要去咬人,免得到时后白白挨了棍子,更讨不到肉吃......”
陈羽闻言,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随后不再言语什么,将注意力继续放到云晟和小姐所在的地方。
林瑾媃并未开口说什么,她向云晟传音道:
“公子难道不知道,这所谓的交易,根本就是不存在的吗?它只是小女子为你可以离开这里所胡诌的一个幌子呀。”
云晟神色不变,也向林瑾媃传音道:
“这我自然是知道的,只不过,在下更希望这个交易是真实存在的而已,所以姑娘,你大可向我提出一个哪怕算不上要求的要求来当做,助我离开这里的交换,毕竟有来有往,才能算是交易。”
在云晟看来,单方面的给予,算不得交易,更算不上他现在所秉承的真实。
林瑾媃面有几分不解,接着传音道:
“公子这是为何?”
云晟风轻云淡地一笑而过,不再向她传音,直接开口说道:
“姑娘就当我这人比较矫情吧,满足一下我这个毫无意义的矫情心理。”
云晟话刚说完,便在心底似叹非叹道:
“她一定会觉得,我是个怪人吧......”
林瑾媃听完云晟的话,美目中倏地闪过一丝不解之色,随后暗自在心底想道:
“这人......可真是古怪啊......噢对啦!族中长辈曾经说过的!有些使剑的修士,脾气秉性相比起普通灵修会很怪,或许晟公子便是此种修士吧,这就见怪不怪啦......”
林瑾媃这样想着,嘴上说道:
“既是如此,那小女子确实有一不情之请,还望晟公子可以答应。”
云晟面色如山间湖水般平静地应道:
“但说无妨。”
林瑾媃那对好似藏有幽月的淡紫眼眸中流过一丝浅浅笑意,随后对云晟说道:
“由于今日来者众多,使得本间楼层多出了许多沾灰之物,烦请公子将本间楼层中的桌案清理干净后再将楼口的泔水桶一同带走,小女子在此,先行谢过公子了。”
云晟木然地眨了眨无神的眼,随后将目光投放到摆放在楼口处的,散发着一股令人难以用语言形容的味道的,泔水桶,语气依旧平淡却不难听出其中略显勉强意愿地答道:
“不......不必谢,这是在下应该做的。”
云晟话说完,一边随手从身旁的,书架上的帘布上扯下半块当做抹布,开始擦起本间楼层那些沾染了灰尘的书桌,一边在心底暗自嘟囔道:
“云中到鄢陵,鄢陵到鬼谷,鬼谷到忘秋,自打出生,这十几年来,我云晟什么打骂、嘲讽、孤立都受到过,但是让我干活这种事,就算是大伯、师父和师兄的命令我都没听过!而如今!而如今?!我竟于此擦桌?所谓的交易,就是让我擦桌?!可恶!虽然并没什么,但是我感觉!我的尊严,正在遭受着前所未有的摧残和践踏!你哪怕是让我去杀人放火,也比在这扫地擦桌强啊!哼!早知如此,我就不该来这破地方!”
林瑾媃目光如水般轻柔地,看着拿着抹布,在书桌上;看着拾起扫把,在楼板上,正在艰苦奋斗着的云晟,浅浅一笑后,走到一个淡黄色的书架前,伸出纤纤玉手,缓缓取出一本经历过岁月洗礼的,皮纸已有些糙烂的淡黄色书籍,带着它走到一张被云晟极其用心地清理过的书桌,轻轻地坐下之后,她再轻轻地将古书翻开,接着便沉浸于书中的内容,对书外的一切都不再理会。
潜于暗处的秦鸣,以及一众林家密卫,将此间楼层里的一切事物都尽收眼底,秦鸣白了一眼仍在勤奋工作的云晟后向陈羽等人下令道:
“这里已经无需看管,以小姐的修为,此子很难对小姐造成威胁,现在,我们该办点正事了!”
“秦统领尽管吩咐!我等必全力以赴!”
以陈羽为首的一众林家密卫,低垂着面首,半跪在地上,轻声应喝到。
秦鸣那对死鱼眼在此刻闪烁出凶戾的光,嗓音低沉地说道:
“一直追击窃宝者的,李副统领的灵牌,在刚才失去了灵辉,以李副统领练气阶六段的实力,尚不是窃宝者的对手,实在有些棘手,不过为了林家的颜面和失去的典籍,我等必须将窃宝者擒归,此次行动由我领队,还望诸位勠力同心,与我共擒女贼。”
“谨遵秦统领之命!”
一众密卫齐声低喝到。
随后也不知众人用的何等手段,在一瞬间内竟然纷纷消失在原地......
云晟将每一张桌子,每一处楼板,都清扫干净后走到楼口处,看着摆在眼前等我泔水桶,凑近鼻子闻了闻......
“呕......”
他不禁在心底暗叹道:
“这股味道还真是让人“舍生难忘”啊。”
随后便直起身,拎起泔水桶,头也不回地向着下楼的阶梯迈去。
与此同时,在武斗场内大展了一番拳脚,发泄完心中积攒许久的恨气的沈丹心,也已离开那里,他刚走到宁远书楼不远处,便看到一个拎着泔水桶走出的黑衣少年,看清了那人模样后,沈丹心灿烂一笑后快步走到那人跟前,阴阳怪气地说道:
“哟!这不是威风八面的小英雄嘛,怎么干起了此等脏身劳鼻的活儿啊,要不要我帮你一程呀?”
云晟怎会不知沈丹心在调侃自己,他压根就没理他一下,径直走向巷尾专门处理泔水和众多污秽之物的泔夫,随手将盛满了泔水的泔水桶,递给了衣着破烂不堪,并且双手都已在日积月累的劳作中磨出老茧的泔夫后,不禁在心底叹息了一声难,便转身离开了这个常年有着臭味弥漫的地方......
走了一小会儿,云晟便看到并未随自己一同去那污秽之地的,一直在距离宁远书楼入口处不远的地方等待着自己的沈丹心。
沈丹心自然也看到了云晟,他向他走来,云晟见其向自己走来,并没有开口说什么,他抬起头,看了看天空,此时已有点点星光映在上面,想来应已到了酉时。
沈丹心来到云晟身旁,用着一种试探性的语气向他询问道:“怎么样?还要不要回那含羞苑呐?所谓春宵一刻值千金,你这小小少年郎,怕是还没有体验过吧哈哈!”
云晟闻其言,在心底暗自想道:
“说得好像你体验过一样......好吧,就算是你体验过了,与我又有什么干系......反正我对这男欢女爱的事情又没什么感觉。”
沈丹心见云晟沉默不语,便再说道:
“啧,那么冷漠做什么,不去就不去吧,接下来要回客栈去吗?”
云晟稍作思量,呆板的目光里突然闪过一道微弱的光芒,随后他轻咳了两声,面色淡然地说道:
“去看看......就去看看。”
沈丹心闻听此言,会心一笑后,也不顾云晟反对还是不反对,直接勾起他的肩膀,说道:
“懂得懂得~欲拒还迎,故作矜持嘛,好端端的一个少年郎,非学姑娘家的作甚啊哈哈!”
沈丹心说罢,便朝着来时路上的,含羞苑的方向走去,独留云晟呆杵在原地。
云晟看着沈丹心的背影,轻叹了一口气,心底暗道一声无奈后加速追上了沈丹心。
云晟双目无神地跟在沈丹心背后,心想道:
“想必明日师兄就能完全恢复了吧......”
两人走了不久,便来到含羞苑之前,与白天相比起来,现在的含羞苑可要热闹得多,或者说整条街都热闹得多才更贴切,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各大小摊位的叫卖声此起彼伏,连绵不断,搭台的戏子在游人面前卖弄本领,叫好声滔滔不绝,若不知道,云晟还以自己进了都城,他不禁在心底暗想道:
“你们这些人......究竟对城内守军信任到何种程度啊,在随时可能爆发战斗的情况下,居然还能如此优哉游哉地游乐?我都替你们担心......”
沈丹心回过头来,看着云晟的面部表情,淡淡一笑后,对云晟略带些感慨地说道:
“你也感到诧异对吧?前些日子,我在平原城的时候也看到过类似这里的情形......欢声笑语,热闹非凡......我当时也在想,这些凡人,难道不会感到害怕吗?但转念一想,也就释然了,这可能就是被战争的火焰,化为灰烬前的最后欢娱吧......也许正因为他们知道,或早或晚,自己会在城池变成废墟的那一刻,随着它曾经闪烁过的光辉,一起消散于时光的长河之中,所以才会如此优哉游哉地度过,还独属于自己的每一分,每一秒吧......”
沈丹心话至此,抬起了似有一道流光划过的星眸望向夜空,沉默了一两秒后,释然一笑,接着对云晟说道:
“毕竟若是真到了那个时候,他们再想要快活都来不及了呢!”
云晟闻听了沈丹心的言语,略带有几分鄙夷地在心底暗想道:
“你如果没有说出最后一句话来,我甚至不相信前头那些话,是从你这张嘴里吐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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