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文钢觉得,平时话不多的才叫真正的狠人,像梁老师这种,充其量只是纸老虎。
这一认知,他是从老余身上得到启发的。
在余家,别看平时是梁老师话最多,大大小小的事情也一直是她在当家做主,可每到关键时候,只要老余一出声,她就会识趣地闭上嘴巴。
这才是真正的爷们!
不管怎么样,余文钢想单独上学的阴谋算是得逞了。
半个来小时后,他拉着一个崭新的拉杆箱,身背一个白帆布工具包,在梁老师和老余的押送下出发了,前进目标,西山市火车站。
行李当然是梁老师收拾的。
拉杆箱内,除了一些换洗的衣物之外,其它全是吃的,诸如五香牛肉干、麻辣香干之类的梁老师亲手做的带西山风味的美食,余文钢相信,要是行李箱装得下的话,梁老师恨不得把全部家当都给他装过去。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钱。
按照江陵大学的要求,一年的学费是3500元,因此余文钢的拉杆箱内,除了衣物和美食,另外还深藏着5000元钱,除了学费之外,剩下的钱是余文钢两个月的生活费及第一次开学必要的用度。
除此之外,余文钢的牛仔裤兜里还揣着几百块钱零钱。
按照梁老师和余文钢的约定,生活费为每个月500元。
现在梁老师和老余的工资是多少?
平均每人六百来块钱的样子。
因此,这笔钱对余家来说,算得上是一个大数目。
这也正是梁老师不放心余文钢一个人去的原因,她怕余文钢在路上把钱给弄丢了。
余文钢倒没太在意。
前世坐了那么多趟绿皮火车,要是能有人把钱从他身上偷去,他保证把行李箱都给吃了。
三人顺利抵达西山火车站。
一看那场面,余文钢又有些心里发毛了。
人山人海!
西山市虽然是个地级市,但因为不在交通要道,这里的火车站其实并不大,而且还又破又旧,可湘省偏偏却是人口大省,南来北往出行的人不是一般的多。
而现在又是开学季,小小的候车室内早已塞满了人。
“这能上得了车吗?”
没怎么见过这种场面的梁老师担心地问了一句。
“走,先想办法混进站台再说。”
关键时候,余文刚前世的经验发挥了作用。
在这个年代,车站的安检措施是很不严格的,尤其像西山这种破站,更是有的是空子可钻,余文钢记得,在出站口那边就有一排有前后门的站台商铺,商铺的一边对站台内,一边对站台外。
到了那里,只需花点小钱,就可以轻松混进车站。
在这个年代,有的是挖社会主义墙角的人。
不出余文钢所料,到了商铺那边,三人就顺利地从一家商铺的后门混入了站台,代价是每人十元,只比一张站台票贵一点点。
可上了站台之后,余文钢还是心里发毛,因为站台上也已经是人山人海。
聪明人可远不止他一个。
看来,这次又得吃点苦头了。
余文钢皱了皱眉。
学是必须得上的,苦头他却不想吃,可眼前的这一幕还是让他意识到了上车的不易。
作为一个前世挤过无数次绿皮火车的老司机,余文刚很清楚,在这种人山人海的情况下,想从顺利上车实在是太难了。
通常来说,列车每到一站,是必须开门的,但有一种情况例外,那就是列车超载。
试想,当列车过道都塞满了人的时候,有几个列车员会愿意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挤到车厢接口处去开门?
尤其像西山这种上人多下人少的小站,通常只有少数几个硬座车厢会打开车门,而像余文钢这种连车票都还没买的,就算有地方开门了,他也别想从车门上车。
要想上车,唯一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爬窗。
车门不开,可车厢内总还是会有个别人要下,下车的方式也只有一个,那就是跳窗。
余文钢打的就是这些开了的车窗的主意。
可现在,当站台上挤满了人的时候,余文钢就算想爬窗,他也得先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先从人群中挤到窗户边。
他可不想吃这个苦头了。
“走,去卧铺车厢那边看看。”
他拎起了自己的行李箱,招呼了一声正站着看得同样心理发毛的梁老师和老余。
按照这个年代的火车配置,七号车厢是餐车,前六节是卧铺,后面的则是硬座。
他瞄准的就是卧铺车厢区。
通常来说卧铺车厢处铁定是会开门的,只是像他这种没票的,就算想从车厢门处上车也不太可能,可除了车门以外,卧铺车厢那边也是有窗户会打开的。
在车上,总是有那么一些没怎么出过门的傻鸟,他们不知上不了车的西山人的彪悍,会从卧铺下来坐到窗边打开窗户看风景。
余文钢打的就是这些窗户的主意。
一旦能从卧铺车厢处上车,说不定还能在空荡荡的卧铺车厢处呆一会,省得去硬座车厢叠人山。
事实证明,梁老师就是一个窝里横,到了车站这种人多的地方,她就全然没了主意,只能任由余文钢摆布。
至于老余,他原本就是一个小事上懒得拿主意的人,因此余文钢一出声,他也没有反对的欲望。
三人就在余文钢的引领下,走到了站台的前方。
卧铺车厢处的人果然少多了。
看来大家都明白,这里是车站的严管之地,在众多红袖标的看管之下,没卧铺车票的人想从这里混上车不是一般的难。
所谓红袖标,就是车站派出所的联防队员,也就是车站花钱请的稍稍有点背景的社会青年。
社会青年只是一种客气的称呼。
换一个更通俗一点的说法:混混。
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下手狠辣的混混绝对是惹不起的存在,可对余文钢来说,这却不算事。
跟混混打交道是讲套路的。
一支烟一递,带西山口音的行话来几句,再把西山某区域的道上大佬的名字搬出来几个,混混们就会把你当成自己人,会放你一马不说,热情一点的,说不定还会主动帮你往车厢内塞行李箱。
别问余文钢为啥懂这些套路。
在西山市,农机厂可是一个国营大厂,那里不仅青年工人多,还有着众多闲得蛋疼的家属子弟,因此那里从来就不缺道上大佬,农机厂的街头战队在西山市也很有名气,是一般混混不敢惹的存在。
余文钢在农机厂野了那么多年,可不是白野的,他虽然算不上是农机厂街头战队的核心战力,但大佬们的名字还是能报出几个的。
这些套路他在前世屡试不爽。
大致估算了一下位置,余文钢拖着行李箱在卧铺车厢上车处的中部位置停了下来,耐心等待列车的到来。
因为他们到得比较早,因此距离列车到站起码还有半个多小时的时间。
还有得等。
“钢子,你到了学校后,可是要认真学习,别打架,别逃课,别乱来……”
趁着还有时间,梁老师又开启了紧箍咒模式,想给余文钢打点预防针。
对于自己这皮得不行的小子,她实在是有点不放心,生怕他一脱离自己的监管,就真能飞上天了。
余文钢立即就头痛起来。
早知道就不这么早近战了,先在外边逛一逛,不给梁老师念咒的机会。
还好,救场的立即出现了。
“嗨,你们三,去哪的?有票吗?”
侧面远远地传来了一个很不客气的声音。
余文钢扭头一看。
靠!
红袖标!
这是出师不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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