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变猝发,初柳两人竟与郑凌琼一齐震撼惊呼。周遭有兵将呼啦啦欲要围上,却被盛为伸臂一挡,悉数拦在三丈之外。
“你果真是不怕死么?”突变之下盛馥面如金纸、锐声斥问,“果真也是不在乎你子民的死活?”
“他们若有一人不活,你就要终身与他们守灵赎罪!”刘赫拎了拎绳索,又拿一手紧紧挽在盛馥腰间,与他更是贴得密无缝隙。
“大言不惭!”盛馥此刻已顾不得体统傀怍,只迎着刘赫利刃般直插而下的双眸,作一个针锋相对、丝毫不让之势,“盛为,去将那些北人带来,就在此地一个一个砍了他们!即刻就去!”
盛为作难!他原以为只要自己“劫”下了刘赫的法场,继而就能讲信修睦,料不及却偏逢风波迭起、犹如八音迭奏,分外“出色”!他本是抱着“大不可说”之秘而来,要行的就是既不能让盛馥“有恙”、亦不能让刘赫有“损”之事,可而今眼看要有玉石俱焚之危,这又如何使得?
“二郎!”绿乔与初柳啜泣着奔来、后面还拖着个一瘸一拐的郑凌琼。
“或者就先如他说的,二郎先去备了船来,放了些人回去,也好再与他斡旋?”初柳眼望盛馥、急得人颠脚跳。
“娘娘这会儿定是恨透了示弱!”绿乔虽舍不得阿卫等人当真要死、可两相一比还是主子要紧,“要不就先听娘娘的?二郎去将人领了来,未必真要杀,只吓唬就好!?”
“那可是使不得!”郑凌琼听见了就跌撞着蹿上,“陛下那性子,时好时疯的。万一领了人来触怒了他,一个不顾,当真是将他们全杀了,怕他也不会眨眼!”
“你又是何人?”盛为一时间认不得这脏脸污衣的小厮乃是“天人”之一,诧异这口称“陛下”的北人为何不与那众一起受缚,反而“自由自在”。
“奴婢郑凌琼,就是曾住你家、又去了还是你家的郑凌琼!”郑凌琼看见盛为这儿郎虽是青葱未脱却已难掩玉质金相、风流倜傥,就忍不得由衷赞叹。在这欢喜之下她竟情不自禁地自惭形秽,口称起“奴婢”来。
“又要你多嘴!”绿乔呵斥道,“你自然是相帮你们那昏君的!什么疯不疯的,我们也不是不认得他,用你来说?”
“绿乔,她的话也不是全然无理。那人已是变了多时了!”初柳还来相劝,“奴婢劝二郎还是先去备了船来.....”
“凭的什么?”绿乔气性愈发之大,“就这个害了殿下、劫了娘娘、又诬冤了大郎的人,为何要足他所愿?二郎还是干脆些将人都押了来,吓唬一番也是好的!”
“不妥!”盛为声气虽轻却是一脸笃信,他抬起眼眸一瞥郑凌琼,才又道,“至于为何不妥,是因其中另有蹊跷。而今紧迫,二郎不能与你们道明......只是你们断不可再生事端。”
“散开!”盛为命着欲图围剿刘赫的十一叔、阿正等人,不容置疑,“而今当以捉拿刺客为首,另多增人手看押北来之人,此地只留数人即可!”
初柳等人听罢一派茫然。尤其绿乔更猜不透她家二郎为何竟突兀兀地偏帮起刘赫来、却不当盛馥是首要之人?她这里急急地正想再问,那里的盛馥却又在嘶声咆哮:“盛为!还不去!”
“二郎片刻就去!”事到如今,盛为虽还无有谋定、却也只好先撇下绿乔等人、撇下看似铁壁铜墙实则却有千头万绪的“战地”,先往那二人处踱去,“只是二郎放不下悬心,欲要先一看你们二人的伤势!”
“她无事!”“我无事!”刘赫与盛馥齐齐出声,又是同样警觉提防地看向盛为。
“留清,朕道你此刻需去备船!”不料刘赫一息即变声气听来不疾不徐、看似委委佗佗。
“非也非也!”盛为摇头晃脑、彷佛还是旧日那个混不吝的二郎,“备船两字说来轻易却是要耗时不菲,故以纵然二郎要去,也是要先看过了盛馥的伤......不然二郎备了船、她却是有了好歹或是因血尽而死、或是被惊吓而亡,如此非但是你保不得性命、恐怕连二郎都是要陪葬!二郎这惨绿年华若就这般断送了,岂不是呜呼哀哉、太过伤怀?”
“再者二郎观你之伤可是不轻,若要脱走也是难出层层壁垒,更何况而今你还多了个盛馥在手......且!你若想看见阿卫等人平安而返便不能因伤重而亡......是以而今你纵不肯好生医治,是否也该要先许二郎取些药来予你敷衍一二?待等各自安逸了,二郎再与你同来说个究竟,如何?”
听话听音,锣鼓听声。盛馥与盛为原就是一母同胞、又是自幼亲厚无间......盛为之言盛馥初听惊愕、再听恍然,又继便断定了盛为这“不去先来”的深意以为他是要以“耗尽”刘赫为计,既可救她脱困、又是替她免除了宝明阿尚再三叮嘱的“不可犯”之杀孽。
豁然贯通的盛馥不禁心神一松,却听见刘赫一声戾戾之笑:“留清何以如此多虑?朕已告知多次盛馥本就是安然无恙。若要问朕朕亦无妨,故以汗颜不能如留清所愿血尽而亡!”
盛为惋惜计被戳穿,闻言略略一滞,却又登时复了涎脸饧眼之相,又直道“非也非也!”
“二郎来时便道过,你万不可死!如今又怎能盼你血尽而亡?”盛为自苦尚不能明言为何确是不能让刘赫亡去,而此谋只为待他昏厥。而今他只盼盛馥能稍安勿躁因是无论刘赫识破与否,他均是无药无医、算来切不能再支撑多久......
“何其不幸!朕又要让留清失望!”刘赫说罢单手从腰间摸出一颗赤红色药丸、瞬息入口,“留清可再来一看,朕可还能如你所愿?”
“且!”刘赫又探手腰间,此次取出的竟是一柄薄如绢纸、小如玉笄的短刀、刀身弯弯、清光寒寒,一看便是自异域而来,“留清若要再诡变多端.......”忽然刘赫就将刀刃横在了盛馥侧颈,又对盛馥温颜一笑、道“盛馥,朕只是为相骇留清,你无需惊怕!”
“你杀了我!”不想盛馥不仅不怕,更将脖颈移了移、靠住了刀刃,倏忽就让盛为看见了血色,“我宁可一死也不能足你所愿!归正尔永或也已经不在,我迟早也要追了他去......又何惧一死?”
“你当你中箭便可与尔永相较?他那是以命来换、你这是早知无恙!你当你中箭便是与我有缘?尔永与我乃是一箭同心,你却只是茕茕孑立......因此你何来之勇竟拿三义来喻你我?当真是妄人妄言!”
盛馥眸定神笃,此刻刘赫看见的,只是那个在云城江边识得的梅素,哪里还有一息梅姝的气味。她挣扎着往那刀刃上凑着、靠着,毅然是一副甘死如饴之态,却让刘赫心惊胆寒不由驱着那柄短刀与盛馥渐行渐远.......
“疯婆你勿要胡闹!”见盛馥又要自戕,盛为骇然失色。一时间他再也顾不得什么迂回曲折,直扑两人而去。
“留清你勿要胡闹!”刘赫再次夹着盛馥挪出两丈,然“轻”与“快”却是大不如前!
“二郎无暇胡闹。你不知她已是自戕过一回!快些将你那刀挪开!”看透情势的盛为停在了两丈之外、是为不愿“逼人太甚”以致刘赫“急则生变”,“耀焱兄!他事不论,二郎与你本不该沦落到这般境地,然为何还是要沦落到这般境地.......实在不该不当!”
盛为长叹了口气,四下张望一番确信无人左近,这才缓声又道,“盛馥,齐尔永而今虽是心伤意颓,然也可称安然无恙!因此你也断不要再寻死觅活!”
“你说得什么?”盛馥的眼泪猛然迸出,“你已是寻到了他?却为何不救了他回来?你定是怕我自戕才来哄我......”
“非也!二郎不曾胡言......只是......”
“啊!”忽然盛馥一声惨呼,盛为万分惊悚之下只当刘赫恶起突然......却看见刘赫抱着盛馥轰然倒下他背上的箭枝已是无声无息地由二至三......那枝乍到的箭羽正泛着莹莹幽光、颤动得分外得意,宛如正与他杨威“你奈我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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