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想及了“有心人”,刘赫的第一念居然是“可是盛馥暗中相助”?然他想罢了又觉自己端的是可笑之极若是财帛之事,盛馥尚有暗中相助之能,然这等道法之术,又哪里是盛馥可懂、可及、可行的?
“难道真是天意?!所谓天道是在助孤一臂之力?”
骤然间,;刘赫心间竟然泛起了好些委屈心酸宛如一个淘气孩儿受了父母教训正是难过之时,母亲偏又拿着最爱的吃食来哄,孩儿想要却又不甘这般就与母亲和好,因此诸般心绪缠绕交杂,又气、又屈、又盼、又犟......
“耀焱?!”刘晔见刘赫喘息声渐重,神情又是强抑纠葛,不由担心,“可是何事有恙?”
“不曾!不妨!”刘赫将自己从梦魇般的遐想中抽回、定了定神,“既有瘟疫自关外而来之说,皇后族人必然要受人诟病,他们于此又是如何做应?”
“耀焱此问,惟明当真不能作答!”刘晔抱愧之色满满,“晟王府被圈禁已久,一旦得出又即入大理寺中。而今能告知耀焱的也多是惟明自狱中听得之言,故而.......”
“但那日惟明启程时,军中有离得百姓近者,听得诸人皆在议论拓文帝除遣了惟明这一支“寻药之军”外,更有关外皇后族军亦为此事另行受命。”
刘晔说着忽而又想起有一事需得计较,”但不知此军是从京中已然为数不多的期门监中抽调,还是会自关外会再遣别支。”
“皇后一族本就可说是与众不同、甚至可言是格格不入。当年我朝入主北地之时、他族虽是战功赫赫却始终不肯相随而来,只道是故土最好、独好偏安一隅。那时他们还称寒朝占北乃是舍本逐末之行、根本不是千秋万年之计!”
“虽然至今那氏族在关外仍是不弱,然毕竟不如旧时兵多将广,平日里自保无忧,若要征战却也勉强。且自皇后入宫已是分走了一半之数的兵将长驻寒朝,惟明以为他们应是不肯再轻易分兵援寒!”
“而在我朝的这半数之中,而今是有三分之二被遣去了南北边界之地......余下寥寥之数是要护得大都、皇宫安慰,想来拓文帝是再不肯相放于手!”
“两厢相比相较之下,若另支所谓‘寻药之军’是真,惟明断也当是由关外而来。耀焱以为呢?”
“王兄所道甚是有理。然纵观关外旧埠中掌兵权者愿入关者是少之又少!故而孤倒要放胆一猜,此说可或本就是是诈?”
“此事.....当是欺诈不得!”刘晔细细地思索着,“日前拓文帝为安民心、行所谓赈济之事,先礼后兵的,几是要搬空了大都中宗族、高门中人的粮仓、药库。他若于此事有诈,那便当真是失心疯、不想要这皇位了!”
“且他本可不宣,再另找籍口遣了惟明出来便罢。然而今偏偏大都百姓已然皆知郑贵嫔调制出了此疫之药,只待药材齐备便可解此天下大忧......”
“若是有诈者,或者当是郑贵嫔?然又有说七皇子得患此病之后是由她的方子治愈......这好似也诈不得假。”
刘赫听得七皇子得染此症又被“治愈”,倏忽心房骤然一缩被勒得生疼生出了甚巨的牵挂忧心。刘赫不愿有此感,频频告诫着自己“他非吾儿、早该相忘!”!可终究七皇子是许多年间他唯一在意之“儿”,终究刘赫曾是肯为他作何都可.......若在寻常之日相忘确是不难,但在这“生死攸关”之际,似乎是他的“意”是骗不过也压不住他的“心”!
“郑贵嫔治愈了七皇子?”刘赫急怒、怒极反笑,“孤倒不知何时她的道行竟能够高于于东方,乃至此症她都能治愈?!真乃是行若狗彘,言若狗彘!”
“耀焱之意,此症非无士道长不能祛?”刘晔从刘赫话中除却听见了他于郑凌瑶的无穷恨意,更是听出了别样的意思,不由得心神一紧,“若然如此,寒朝之运而今岂不是只在他一人手中?若然无士道长不告而别,若然他届时于耀焱有僭越纲常伦理的不情之请,耀焱又该如何处之?”
“无妨!”郁郁的刘赫沉沉地摆了摆手,“此症本不是瘟疫,只是东方的道法罢了!王兄至今可见有一人因此陨命?想是无有!既是道法便有时限、数限,时日到时,得症之人自会转醒且分毫不伤!且孤为怕万一,在施策之前曾让道长与孤一试......因此王兄无需为此忧心。”
“若万一真如王兄所言,东方是另有所欲.......孤本就在为孤注一掷之事,纵然是输,孤亦无怨!至于东方,他再是无稽也中是修道之人,断不会拿苍生性命与孤这输家陪葬!故而孤亦于此无忧!”
“如此郑贵嫔这治愈之说便定是诈!只是七皇子......”刘晔看见了闷郁的刘赫、想到一贯刘赫只当七皇子是自己骨肉.......即刻就换了要吐口之言,“只是七皇子未必是当真得染,许就是郑贵嫔要他佯装而已!”
“纵是佯装也需得扮成活死人模样,这于一七岁孩童实非易事!”刘赫还是禁不住要思绪万千,“然她有的是药,又何愁七皇子扮之不像!”
“如若不是佯装而是她用了什么强行将七皇子催醒........”刘赫忿忿然又戚戚然,“七皇子是何其不幸才得有如此亲母!”
“于她孤已失势成匪,因此她叛孤、卖旧或还罢了、或还能有由,然她竟拿亲儿作了与孤一般的用器......实在不配为人!”
“耀焱!”刘晔想劝,然又觉无从劝起,索性捧起酒坛倒了两个满杯,自己先干为敬,以壮声势!
“何人不在年少时候做过些混账之事?又有何人不曾被欺过、哄过?!”刘晔撂下酒杯,端起刘赫那杯送到了他的手中,“既已沧海桑田,就勿需再为错付劳神挂心!”
刘赫并不做声,只是一再抚摩着杯上的金丝梅花不肯相放,他似要将这丝丝缕缕都盘清了、摸明了再烙进心里......良久良久才叹了一声、自嘲而笑,“的确!何需再拿错付之事自扰心神?孤当想如何不再错付!”
“是非曲直,待等吾等回到大都时也自见分晓。既然有无士道长在,但若七皇子有恙,也当是有法可想!”刘晔情不自禁还是劝慰了刘赫几句于子嗣之事如此多舛之人,怎生能不叫人心生唏嘘?!
“无妨!”刘赫终于饮尽了杯中之酒,“若按东方所言命由天定,孤忧心无用。若是人能与天抗,他而今之命运也既非孤之责、也非孤能及,孤便无需去做那庸人之扰之思之想,因此无妨!”
“王兄!孤而今最盛之忧,其一为大都症起蹊跷,其二为听得郑凌瑶自称有药可愈。”
刘赫说着伸手阻了脸露急切又欲相劝的刘晔,示意他听完再判,“郑凌瑶自进宫就一直藉由胭脂香粉、丹药参茶等物荼毒后宫诸人。只是那毒物异常柔和、每次所用又皆是微乎其微,且要有引才能致用,故以断不可察。”
“那时孤与她议定待到起事时再用药引、做一个阖宫染奇症覆灭之计,而奇症起时,恰巧是她携七皇子出宫炼丹之时。”
“是以她这些年看似不好生教养七皇子整日只教他调脂弄粉,做丹捣药,实则皆是为那日来时藉口不被生疑......”
“而今这奇症不是她起,但她却用七皇子使诈.....若孤所料不差,她已是等之不及要登太后之位!若然成真,其中变故或就于吾等之计有碍、于黎民百姓有损、大是不妥、太是不当!”
“无士道长既然身在大都,他可能察?若能察可能防?”刘晔问。
“他若能察,任他胜在何处都是无妨;若不能查,纵然近在眼前也是不能知觉......”刘赫耳畔忽然响起东方的无奈之声:尔等诸人将天道搅和得乱七八糟、乌烟瘴气,害得贫道往往费尽心力也只能如同牖中窥日......
“或者孤此时该道一声‘尽人事、听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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