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章 不可向

小说:画斜红 作者:昭昭之未央
    拓文帝百思不能信其解!既然自己能破当年立下的血誓,为何东方阿尚预言的“厄运”还会轮转?

    原本是断不敢奈何了刘赫的!勿要说奈何!这二十余年来,拓文帝纵然连每每想及、涉及、刘赫都是小心翼翼,唯恐逾越了那咒誓之限,就此要受天罚!

    可偏生老天就让他看见了那个刘赫辱之不尽、弃之不要的余昭仪。

    若是平日、若在常时,拓文帝看见的余昭仪定只是个姿色平庸、才情堪忧之人,他断不会对如此之人起了什么心念。可偏巧拓文帝那日看见了余昭仪眼中的绝望之色那种万念俱灰、那种一心向枯,可是似极了当年的太子妃就像是她的魂灵驻进了余昭仪的皮囊,形虽迥然、神却一律!

    许是为一己心结、许是为偿当年之憾,于是他毅然决然地“冒天下之大不韪”、做下了“纳侄之妾”的荒唐行经,倒遭前朝后宫好生诟病了一番!

    然拓文帝并不喜余昭仪,至少是不喜如常的余昭仪。他爱的是她眼中那抹心死、喜的是她魂灵中那丝绝望、更有她散发出的愈来愈浓的胆寒畏怯之气。

    “若是当年婉珏的眼中不是常有鄙薄与倔犟,朕何至要起意废黜于她,她又何至于要用自戕来圆满了一己的执拗!”

    拓文帝时常这般想、时常这般叹、时常这般恨、也时常为此叹而狂、为此恨而癫。而余昭仪就似他这顽疾的一剂良药屡屡就能使他“顽疾全消、复旧如常”。

    次叠次、回堆回,拓文帝愈发食髓知味、频频欲罢不能,日夜更迭之下更是发觉旧疾就此鲜发、因此连郑贵嫔那里也是越去越少,有时纵然去了、也是为她迟迟不送了药来而非是思念使然!

    一日拓文帝朕正鞭笞余昭仪时、照例要斥责往日太子妃的诸般“不是”,可那刻鬼使神差般的,他竟然一时忘情,倒将刘赫也咒骂了一顿、说尽了诸如“他生来便是朕之噩运、为何朕绞尽脑汁还是除他不去”、“为何南地之人不将他杀之后快、了却朕之心头大患”之言!

    拓文帝一旦幡然醒悟就是惊惧不已!霎那间却又蓦然发觉那“天罚”并不曾再临.......就此他一番哭嚎狂笑凄厉无边,骇得余昭仪拢着破衫碎裙匍匐着爬躲到了案几之下那瑟瑟而抖之态比之她遭受虐打时倒还要更胜几分!

    依此、就此,拓文帝断下了两事!

    一为至此之后他便再无需顾忌当年之誓,定要让刘赫尝尽了自己这些年的心惊胆战之后,再来引颈受戮!只有这般才能为己既报了前世之仇又解了今世之恨!岂不快哉!

    至于这二......拓文帝决意至此不再苛待余昭仪,而是要让她当真受些“椒房之宠”!

    “解禁”之后的拓文帝洋洋自得地思忖着:天理昭彰!可见是天都是容不得刘赫的乖张猖狂,才会用此女做引来解了朕之灾厄!故以她被刘赫所辱所弃只是为了建此“奇功”,朕为谢天意,自此善待些她便是!

    自此余昭仪确是被“善待”了许多。

    譬如之前她只能席地而眠、吃的也是残羹剩炙、只求不会饿死就罢,如今非但在偏殿里有了一架小床,一日三餐也能时不时得些热的、新的来吃,是不是就让她”惊喜“到感激涕零;

    譬如之前她只有自己从南地带来的衣裳可穿、冷暖好坏皆无人挂怀,如今偶尔也会得了几套自库房翻出的陈衣旧裳、终不必再忧心衣裳被损尽之后自己就要片缕不着!

    再譬如,她而今挨打的次数愈发得少,有时纵使是挨了陛下三拳两脚,也是比不得之前的凶毒狠辣:不会再踹断了她的骨头、使她旧伤未愈新伤又添的无了无终!

    至于拓文帝最爱的余昭仪“万念俱灰”之风情可会就此消失不见.......那可是绝然不会余昭仪已将这份惧恐与哀绝刻印到了骨子里、从此呼吸相依、生死不离!

    拓文帝既得“蛟龙脱困”、又断明了心智,首件当做之事就是要除去“养患”了二十余年的刘赫!既定要杀奸佞,既定要清君侧,那就不止要诛了刘赫一人,而是要连同他周遭那些“护驾”之人一起,一个不留!然他不动!然他在等!他要等一个适合之机,先戮心、再屠人!

    果然刘赫不日便是私奔南地而去,堪堪地送了拓文帝一个堂而皇之之由!就此他逼迫晟王、查抄耀王府、监禁刘赫眷属、乃至换防攘边、遣使节去良朝.......桩桩件件都自诩是做落在了刘的赫命门之处,想他定是会为此痛彻心扉,挣扎之下当是会舍己为人,自缚而来........

    然刘赫突然间匿迹了!突然间就无有了半点讯息!他不曾为了换得自己内眷、孩儿平安而北归,也不曾为了不忍见晟王夫妇被软禁、大将军府被彻底削夺兵权而现身;南地良朝也不曾传来一星半点关乎于他的讯息........

    就当拓文帝为刘赫之“无动于衷”不胜其烦之时,偏偏方才驻营的边关军中来报,道是疑有瘟疫在军中肆虐、述为“症急、势猛但少有致命”。他们因恐这瘟疫之源是在大都之中,因此特此上奏要请陛下早日勘察防患、以免后时之灾!

    然拓文帝并不在意自他们拔营去到边关已是时日甚多,若这源头真在大都,军中此刻都已是病势汹汹、京中又怎能不见一点痕迹?因此必是北地之人忽至南北接壤之地,水土不服而至。又哪里会是什么瘟疫?!当真就是小题大做!

    可彷佛就在是倏然之间,拓文帝以为只是“恫疑虚喝”之事就猝然成真。

    起先是皇后宫中来禀皇后猝然抱恙。问到起的何症状,奏是”胃寒发热、红疹遍布,不省人事”,又问太医何诊,禀是“至今药石不灵、众医束手无策”!

    就在拓文帝闻奏后想及此症与之前得奏之况及类、正暗自惴惴不安时,来人突然轰然倒地,脸手之处须臾已是红疹满满,见者颤栗!

    这时这刻,拓文帝当机立断传谕封了皇后殿宇,想及军中、皇后都本为一系所出、那将军辞行前还曾去与皇后辞行........又急忙下诏悉数封禁了自关外而来的皇后母家一族,只愿有达防微杜渐之功!

    但苍天定是有意不让他如愿!就在封禁了皇后殿宇不久,宫中各殿就如往日争宠夺爱似得一个勇过一个,接二连三地怪疾忽起,只得纷纷封殿。平日井然有序的皇宫霎时鸡犬不宁、“烽火四起”宫婢少人告急!内侍缺数告急!太医院无诊无方无药告急!拓文帝情急生智,道是要诏令民间急征良医、偏方并再买入些宫婢、阉人、以宠所需。然这诏令墨迹未干,他又已得报京城中怪疾四起、城门处又有大批说是要避瘟之人正在纷纷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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