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梦境

    刺眼的阳光洒满了整个床铺，赵扶生晕晕乎乎的睁开眼，一个矮小的身影将窗帘拉开，两边绑住。

    好困，赵扶生缩头，不由自主的往被子里钻去，手肘压着脑袋上的被子，准备进入新一段睡眠。

    赵扶生身体被迫摇晃，醒了，又睡，又被摇醒，心里一股火，烦。

    闭着眼抓起身旁的枕头向打扰她美梦的罪魁祸首扔去，听见了罪魁祸首轻声的吸气，击中了。

    翻了翻身，思绪变得混沌，准备继续入睡。

    许淮林怀里抱着扔在他脸上的枕头，看着躺在床上的人，手下枕套的一角变得褶皱。

    他走到床前，轻吸一口气，拉开被子一角，“姐姐，你不是说今天送我回家吗?”

    赵扶生脑海里一片空白，听见熟悉却又陌生的声音，惊醒，晃了晃脑袋，打开手机迅速扫了一眼，九点半。

    “还早，等我再睡会。”

    赵扶生扯过被拉住的被角，压住，过了一会儿，又用被子将整个头都遮住。

    “……”

    许淮林张了张口，什么也没有说，果断转头下楼，打开了电视，表情却越发的冷漠。

    再次入睡的赵扶生却进入了一段痛苦又压抑的梦境，梦里的画面让她沉迷……

    赵扶生看见一个梳着马尾的少女坐在靠窗的座位，偷偷低头，嘴巴舔着什么东西一口接一口，眼睛偷偷的往上瞄着，生怕被在讲台上正讲的激情的老师发现。

    坐在后面的男生一直在嘲笑，时不时的用笔去骚扰着她，少女皱着眉头，转头瞪着后面的男生，嘴巴无声的说着话。

    两个人无声中较劲。

    “赵扶生你出来一下。”被点名的少女突然一惊，连忙将手中的糖果包在塑料纸上，胡乱的往桌子里塞去，抬头寻找声音的来源，发现不是在讲台上任课的老师。

    循着同学的目光望去，原来是在站在前门的班主任喊的，少女在全班的注视下离去，走时还与经过的同学打闹了一下，被讲课老师狠狠的瞪了一眼，讪笑，快步离开。

    “老师，找我什么事吗？”少女进入办公室后看着一脸纠结的班主任感到奇怪，作为一个良好有礼貌的学生，

    少女绽放了她的假笑。

    可能少女的笑容太过于灿烂，只见班主任沉默了一下，道：“你爸爸刚刚打电话过来，说你妈可能撑不住了，要你赶快回家，等他接你去医院。”

    空气一瞬间失去了流动性。

    “什么？怎么会这样，不会的，那我怎么办啊。”少女有些失魂的喃喃道。

    听见班主任关心的叫唤，少女反应过来，拿起班主任签好的离校条，返回教室。

    回到座位，后面的男生看见她关心的询问，少女笑了笑，说了声没事，镇定的拿着小包走出校园，手上的发抖，她害怕了，她感觉有什么东西即将失去。

    少女疯狂奔跑在回家的路上，呼吸很重，她脸上的表情似乎凝固了，眼睛也不眨，终于心跳加快，双腿发软，跑不动了，蹲在路边大哭起来。

    赵扶生一直站在远处，随着场景的变化，看着少女腿脚发软的跑回家，大哭了一场。

    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中年男人将少女接到医院，少女紧紧的抓着病床的扶手，看着脸色灰白，半生瘫痪，消瘦的不成样子的女人，她似乎精神记忆也开始衰退，嘴巴歪着啊啊的喊着不知道说着什么，看起来很费力，也很痛苦。

    但少女知道是在喊着自己，从她进入病房的那一刻，女人的视线一直在她身上，尽管嘴巴发出残缺的音调，少女知道她在喊着她。

    女人那双苍白的手，颤颤巍巍的伸向她，少女想伸出手回握住女人的手，却没有伸。

    赵扶生走到病床前，看着那双有些变形的手，伸出食指轻轻的触碰了一下，如被烧灼了一般里面缩回手指。

    原本躺在病床上病殃殃的女人，突然看向赵扶生，嘴角露出一抹痛苦的笑意。

    女人视线中的穿透性太强，让赵扶生不得不注意到她，有些平静的看着她，看着她的笑容。

    赵扶生也笑了。

    少女也看见了女人的笑容，心跳漏了一拍，睁大眼睛，连忙跑去厕所，无法抑制的悲怆终于发泄了出来，开着水龙头，牙齿狠狠的咬着手，无声的流泪，呼吸急喘，用手抹去泪水，但好像怎么也止不住，就像开着的水龙头一样，崩溃无助的情绪挥洒着。

    赵扶生能透过卫生间的门看见无法抑

    制悲痛的少女，转头看着病床上的女人痛苦样子，她一瞬间拥有了和少女同样的情感是那么的无助，不感相信，无助害怕。

    ……

    一股柔软的触感再次惊醒了赵扶生，睁开眼睛，发现是那个小男孩拿着纸巾，正擦着她脸上的泪水，还没从梦中缓过神来的赵扶生眼神黯淡，小口的呼吸着喘不过来气。

    “姐姐，我听隔壁婶婶说只有小孩子才睡懒觉和做噩梦哭。”许淮林眉眼弯弯的看着赵扶生。

    赵扶生听见她被嘲笑，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对自己道，你要树立一个善良温柔的大姐姐形象，不能和小孩子计较。

    她还是感到憋屈，狠狠的瞪了眼小男孩。

    在小男孩离去后，呆呆的坐在床上，回想着梦中的画面，一切都是那样的虚无缥缈，却让人贪念沉迷。

    静坐了一会儿后，终于在11点之前起了床。

    许淮林看见她下来，极小幅度的撇了撇嘴，心里松了口气，终于肯起床了。

    赵扶生起床的第一件事便是应付一下饥肠辘辘的肚子，她给小男孩和自己各泡了一碗泡面，一碗泡面下肚，这才舒缓了不少。

    赵扶生这人虽然平时在自己的小空间不修边幅了点，对于出门，还是花了点时间打扮了一下，最后化了个精致的妆容，穿了件白色短T恤，淡黄色高腰长裙，踩着白色帆布鞋出了门。

    许淮林疑惑的看着身旁全身打扮的女人，十分怀疑她真的只是简单的送我回家吗？

    出门经过便利店时，赵扶生进去买了很多面包。

    看着一袋子的面包，许淮林眉头微挑，没想到，她不仅喜欢赖床，还是个吃货，真是个厉害人物。

    这时正处于正午，天热得发了狂，一些似云非云、似雾非雾的灰气，低低地浮在空中，走在路上，迎面的风似热浪扑来，使人觉得憋气。

    赵扶生跟随着小男孩走着走着，突然感觉到了不对劲。

    “我们都路过两个站台了，不搭公交吗？”赵扶生一脸公交钱我还是出的起的，咱们快点坐车的模样，死死的盯着比她矮不少的小男孩。

    许淮林笑的一脸纯真：“我家住那边的山上，没有直通车可以过去，只有腿。”说完指着前面被太阳光照射的被绿色包围

    的山，这个距离看起来很小，很矮。

    赵扶生转头看了眼路过的好几个站台，“……，其实，我们也可以坐一段公交车在走的。”

    “啊，我没搭过公交车，平时都是走的，只注意没有到山脚下的车，忘记这事了。”许淮林撅起着嘴一脸无辜。

    赵扶生感觉她给自己挖了个大坑，恨不得抽自己一大嘴巴子，这距离，看着现在这山的大小，就知道离目的地还有很远。

    不是很远，是非常非常非常的远，赵扶生到达山底下时，感觉自己快累瘫了，恨不得在躺在地上趴着，睡过去，实在累的不行，手肘便压在身旁男孩瘦弱的肩膀上，这一压，重心的找落点便移了过去。

    许淮林平时生活虽然有一顿没一顿的吃着，但是生活在恶劣的环境下，看着身子瘦弱，实则还是很能抗的。

    这路程对于许淮林来说不算远，也走惯了，看着旁边气喘如牛女人，心里不免嫌弃，这体力也太弱了，一看就是城里来的，这一路走的也太慢了，还走走停停，拿着手机自拍了一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把我送回去。

    可能心里的不爽遭到了报应，看到那女人挨过来的身子，便觉得大事不妙，他的左边肩膀感觉到了越来越重的压力，腿都一时没支撑住，抖了一下。

    赵扶生休息了会儿，看着因为支撑自己的体重的男孩脸色有些发白，顿时感觉不太好，便起开了。

    许淮林感到自己肩膀上的重量顿时消失，松了一口气。

    从山底往上看，才发现这山是真的很大，山高峻貌，枝繁叶茂的树下掩映着几点砖红。

    看着这被树木遮挡严严实实的山，一时无处下脚。

    “咱们，能往哪走？”一脸疑惑的赵扶生盯着男孩。

    许淮林抬脚走向右前边的一块巨大的石头，向后面饶了过去，转眼不见了人影。

    赵扶生急忙跟上前，绕过石头一看，一开始没觉得特别，走在上面发现，每隔一段路，脚下边感觉泥土下边有一块硬石，抬头一看，两旁葱郁的树木挺立着，恰到好处的从中隔开，这仿佛是一条崎岖向上的路，蜿蜒而上。

    她看着前方男孩的消瘦的背影，听着蛐蛐在草丛喑哑而连续不断的低音中，时不

    时发出一阵非常尖锐而急促的声音，心里的焦躁莫名散了不少。

    但是赵扶生是真的累了，脸上的妆容都随着汗水的流下，淡到看不见，白色的t恤紧紧的裹着身体，后背的布料被汗水浸湿。

    “不是说就几公里的嘛，这都走很长时间了。”赵扶生一脸要死不活的表情盯着转过头的男孩，打开手机，指了指时间，14点50分。

    “几公里是到山底的距离，这山里的距离，没人测量，我也不知道，就没说。”许淮林一脸认真的说着。

    赵扶生算是认命了，抬着脚麻木的走着，眼睛四处看着，找点风景让眼睛享受一下。

    “咦，那边有两个像凳子一样的石头，我们去坐坐。”说着，便跑过去一屁股坐在地上，后背靠在石头上，顿时感觉精力回来了不少，已经上山走了一段时间了，男孩一直利索的步伐也慢了下来，赵扶生感觉可能快到了。

    许淮林无奈，只能跟着坐在另一个石凳下。

    赵扶生捂着胃歇息了一会儿，站了起来，将手中提着的装着满袋子的面包递给男孩。

    许淮林疑惑的看着她，没有伸手。

    “这是给你买的。”又将准备好的几张红色的钞票和放在随身包里的t恤拿出来一起递给了男孩。

    “其实我也是激情出门，没带多少钱，这点钱应该也能让你过段舒服点的日子。我早上下去帮你问了一下宾馆前台，我们住的宾馆附近有几家饭馆是招洗碗工和服务员，你这年龄太小，服务员可能没办法要你，洗碗工你可以去试试，如果不要，你说可以钱少点，装装可怜，说不定能成，我想你也不能一辈子去行乞。你先去做个几年，钱少点、吃亏点，也别想太多，先有份稳定的来源，等成年了，在去找好点的工作。”赵扶生一口气说了半天，也不知道面前的男孩听进去没。

    许淮林坐着的身体僵直，目光发愣，张了张嘴，咽下，最终说道。

    “你没必要对我这么好。昨天是你救了我，我很谢谢姐姐的，但是我对你也只是个讲了几句话的陌生人，你不用这样的，别这样，千万不要。”

    “小朋友，你别想这么多，你就当我是一个好人，你以后可要跟姐姐好好学习哟。”赵扶

    生轻轻嘟着嘴开玩笑道。

    许淮林突然情绪变得激动，脚下的绿地都被他折磨的尘土飞扬，他有些尖酸的看着地下的翠绿的嫩草说道。

    “怎么会有人像你这样的蠢，无缘无故的对一个人好，做着一件根本得不到回报的事情。你这样的人，不应该在这里出现，不应该的……”

    说到后面许淮林是咬着牙讲的。

    赵扶生将钱和衣服都装进塑料袋，放在男孩身旁，蹲下来，摸了摸男孩柔软的细发轻声道：“每个人都有着属于自己的圈子，环境能改变很多对人对生活的理解和看法。”

    “你要知道我给你这些东西，不是我蠢，我也不是故事里到处撒钱的财主，我只是一个很普通的人。”

    “昨天，我偶然遇见了你，咱们也算是有缘，听你说了你不幸福的过往，我是有带着可怜你的心态去帮助你，但我也是真心的，因为我知道对一个人善良是没有错的，这份善良它也不会有错。”

    蹲了会儿，腿麻了，拉着男孩站了起来，将袋子放到他的手里：“你以后好好生活，我就送到这里了，臭小子，对这个世界看法好的，这世界上有很多善良的人，也有很多丑恶的人，不要用现在的圈子限制了自己对他人的看法，你的路才刚刚开始。我想我们也不会再见面了，就此道别。”

    说完，便转身下山。

    许淮林咬着牙看着那抹越来越远的背影，他应该上前阻拦，死皮赖脸的求着她送我回去山上，只要她去了山上，他才能真正过一段舒服的日子，不是吗？可是为什么他没有阻拦，他也是个好人吗……

    见身后的男孩没有阻拦自己的下山，赵扶生扬了扬嘴角，松了一口气，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加快了下山的步伐。

    迈着酸软的腿，终于，赵扶生在五点前下了山，又走了很久，看见有饭馆，进去买了份饭，吃完后，看见前面有便利贴店，进去买了份地图，出来时，天黑了，加快步伐，匆匆的赶回宾馆。

    刚进门，便打开了空调，赵扶生顾不得一身汗，连扶带爬的上了楼梯，倒在了床上，太过于疲惫，不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许淮林提着手中沉甸甸的塑料袋，踩着不平的土路，走向前方红瓦土墙、低矮破旧的老房子，直楞楞的眼神，随意打晃的步伐，这明显是有心事。

    当许淮林推开破旧的木门，看见里面熟悉的两个人影，来不及想，直觉转头跑去，可惜小孩子的体力怎么能和两个壮年的男人相比，没跑几步，就被按在了地下，手中塑料袋掉在了一旁，被男人无情的践踏，里面的东西也散了出来，雪白的t恤上沾满了男人都是污秽的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