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樱道:“希望如此。”
娅儿道:“必然如此。”
何樱道:“你把这首诗写上十一张,孔青之的祖父伯父家各一张,然后每个药房各一张。”
娅儿连忙奋笔疾书。
她本来字就不好,因为写得快,就写的更是歪歪斜斜了。
她写好了九张后,何樱对她道:“娅儿,现在还要辛苦你出去跑一趟了。”
娅儿心里有些发苦,现在已经是深夜了,自己还要翻两个墙出去跑腿,而且几乎要把整个江北城跑个遍,这得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睡觉?但是她也明白,眼下时间紧急,毕竟今日是二十六,明日便是二十七了,大后天自己姑娘就要离开江北城回自己家了。
所以,虽然心里苦,她用没有一丁点为难的语气对何樱道:“姑娘放心,今日我会把这些纸张送到它们该在的地方的。”
何樱道:“赶紧去!”
娅儿连忙出了门,翻了两道墙,出了陆府。
第二天。
天色甚好。
青枝一大早起床后,便来到了药房里。
此时钱六正在柜台前看医书,见她进来,赶紧放下了书,对她道:“青枝,刚才有个病人过来,说是……说是……”
青枝见他说话吞吞吐吐的,问:“说是什么?”
钱六道:“这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青枝道:“快说。”
钱六道:“那个病人来了以后,对我说,他以后再也不在咱们药房看病了,说什么原来给他把脉的一直是个女子,说这事让他甚是愤怒。这事……可是真的?”
虽然钱六一早就知道了青枝的身份,但从未对青枝表明过,今日他还是第一次就此事和她讨论。
青枝想起昨夜被两个人弄进巷子里差点被脱掉裤子一事,现在想来,钱六说的这事怕是和那两个人有关。
她没有正面回应钱六的话,只道:“哪个病人过来说的?”
钱六道:“就是陈三白,他以前也没怎么在咱们这治病啊?怕是在别的药房里听到这话,特意跑过来羞辱咱们一番。”
青枝听了后皱了皱眉,这陈三白就住在城南的陈老六家的药房隔壁,平日里和那位陈老六关系交好,因为陈老六给他看病时格外优惠,所以,他基本上都在陈老六家看病。
在她回江北城后,他来过一次,还是没病装病过来想听听青枝讲述在兵营的见闻的,后来呆了半天后没听青枝说到任何关于兵营的话语,就又离开了。
现在听钱六说陈三白过来说这话,她不由暗想,那么陈老六一家肯定也知道了。那江北城其他大夫呢?是不是也都知道了?
正想着时,就听钱六道:“青枝,这事你别放心上,有些话就任别人说去吧。”
说起来钱六知道青枝真名一事,还是在两年前的晚上。那天晚上师傅已经回房休息了,有病人过来,说只想让老孔大夫给他看病,他便连忙去师傅房间找师傅去了,在刚打算敲门时,他听到师母说:“青枝这丫头,有点胆小,都怪你给她起的名,叫个枝,像个树枝似的,树枝就是木,所以她才这么木讷。”
他听到师傅回道:“你真是妇人之见,名字和性情并无关系。”
当时师母回道:“怎么没关系了?你看青颜,就是性情张扬,因为有个“颜”字,所以谁也不能给她脸色看。”
当时师傅笑着说道:“无稽之谈,你可知青枝因何胆小,因为她怕自己是女子这事被人发现,所以,见着谁都想离得远远的,你以为她当真就胆小了?她不过是迫不得已罢了。”
当时师母道:“还不是因为你,要不是你,她用得着这么辛苦么?”
也就是在那天,钱六知道了青枝的本名并非孔青之,而是孔青枝。
现在,他见自己话音落后青枝没什么反应,担心她心里压力太大,又安慰她道:“你也不必过于担忧了,现在没有人敢把你怎么着的。最多就是咱家药房人少一点,但是,就算男子们不来了,女子们可能还是会来的。也还会有人的。”
青枝对钱六道:“昨夜发生了一件事情,今日一早的这个事,恐怕和昨夜那个事有关。”
钱六惊讶问:“昨夜发生什么事了?”
青枝便把昨夜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钱六。
她知道钱六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所以不打算就此事瞒着他。
之所以知道钱六早就知道此事,是因为钱六和她总是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从不和她有任何肢体接触。比如青枝进来后,打算坐在柜台前时,钱六会让开一个位置,和她隔一个位置看书。
当然,还有其他的一些细节,比如,有男病人是某些特殊部位要让大夫看时,钱六总会宁愿被病人骂也顶替青枝,不让她接触那些病人的特殊部位。
钱六听青枝讲了昨夜的事情以后,道:“原来昨夜你去了汤府以后,还发生了这种事?”要是早知道,他就代替青枝去了。
青枝刚想说什么,就看见一个妇人来到了药房里,定睛一看,是住在附近的卖糕点的老板娘何玉春,这何玉春的夫君是个药罐子,虽然他们经营着糕点铺,一整年也能赚些银子,但因为她夫君身体不好,一年到头还是到处欠账。他们已经欠了孔家好几年的医药费了。
青枝以为她是来看病或是为她夫君问些关于病情的事情的,于是赶紧起身,道:“何姐,今日哪里不适?还是你家夫君老毛病又犯了?”
谁知这何玉春不但不回她的话,反而问道:“你真是个小妮子,是吧?”
语气里满是责怪。
青枝此时暂时只想休事宁人,只是道:“何姐休怒,你肯定是听信了旁人的胡言乱语了。”
何玉春道:“我就问你,你真是小妮子,是吧?你就回这话就行了!别的休要多说。”
青枝道:“谁告诉你这句话的?谁和你说的你就问谁去吧。”
见这何玉春似乎是来找事的,而且看样子还一定要问个水落石出,她便不想多理会她。
何玉春眼神冷冷瞅着青枝道:“哟,不正面回应?这算是默认了吗?我记得你帮我家夫君看过不少次病了,对吧,也就是说,你把过许多次他的手腕了,我就问你,作为一个年轻姑娘,你怎么好意思拿起来一个男子的手腕把脉的?”
青枝道:“先不说我是男是女,我就请问,何姐你没被男大夫看过病?被那些男大夫把脉时,你可有想过男女授受不亲?看个病,为何非要扯到男女有别?”
何玉春一时被她问住了,脸红耳赤了半天方道:“那不一样。”
青枝道:“有何不一样?”
何玉春道:“我说不一样就是不一样,自古以来都是男大夫给人看病,哪见过女大夫的?”
青枝道:“先不说本大夫是男是女,只说你刚才说的话,就说明你孤陋寡闻,你没听说过有女大夫,不代表就真没有。想必你不知道历史上有不少著名的女大夫吧?义妁、鲍姑、张小娘子这些名字,想必你从不曾听闻?也是,像你这种不学无术之人,哪里会知道历史上有什么人物。”
何玉春这时气得嘴唇直哆嗦,她觉得不知何时起,这个青枝像是变了个人一样,以前的青枝可是不敢这样说话的,以前的青枝可温和了,旁人说什么再难听的话她是绝对不会这样当面顶撞甚至嘲讽的,她指着青枝“你你你”的你了半天,无论如何想不出来如何反驳,摞下一句“我夫君在这儿看病欠下的医药费,你休想得到半分。”就气急败坏地离开了孔家药房。
在何玉春离开后,钱六看着青枝说了句:“骂得好,你不就是给她夫君看病的时候把了把脉么?她至于听了别人的话就过来胡搅蛮缠?不过青枝,咱们这样会不会得罪人?万一她到处说你坏话,可怎么办?”
青枝道:“就算我好话好说,她依然会去到处说我坏话的。根源在于,她过来就是想说欠下的医药费不还的。”
钱六道:“那……她夫君看病的钱咱还要不要了?”
青枝道:“当然得要,她不仁,我们怎么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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