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辈子所能遇到的最尴尬之事,莫过于此了吧?
手里拿着这让她无所适从的银子,她回转身,看着行军床上那被她放了一床的他的衣服,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就只是呆呆站着。
感觉到身后他的脚步声在走近,她屏住呼吸。
真有一种当小偷被现场抓住的感觉。
他的脚步声离她越近,她的脸就越是因为尴尬而变得通红。
他等会会对自己说些什么?
他会不会把自己当成真正的小偷?
大约,可能,不,应该说是肯定,只能,必然……是这样的。
被他当成一个三心二意的人还不够,现在再被他当成小偷,自己的形像当真是掉在地上,再也捡不起来了。
感觉到他已经越来越近时,她有一种想要逃掉的冲动,但是,现在逃掉,只能更让他认为她就是小偷无疑了。
“我……”她想说自己不是小偷,但只说了个“我”字,便说不下去了。
既然没办法说自己是在帮陆媛清拿钱,那自己就还不如不解释,反正是解释不清楚了。
正呆站着,感觉到他已经到了身旁。
他和她并排站着,没有说话,也没有看她,而是伸手在床上的衣服中翻找了其中一件,然后淡然对她说了句:“孔大夫等会请把我的东西放回原处。”
“嗯……”她的声音极小,她觉得除了自己,没有人能听到。
也不知道他听到没有。
他拿了件衣服便离开了床边,再未对她说一句话。
她听着他的脚步声想着,他居然不责问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为什么会翻找他的东西,就这么走了出去。
她猜测他之所以返回,是因为他去洗浴时忘记了带衣服,现在回来是来拿衣服的。
在他离开帐篷后,她轻轻吁了口气。
要不要从袋子里继续拿出银子是个问题,拿吧,等他回来发现银子少了,他又亲眼看到了她从袋子里拿银子,怎么说她也脱不了小偷的干系。
但是,今天不拿吧,到时候没法和陆媛清交待,今日不拿,明日,后日还是要拿,到时候他发现银子少了自然还是一下就猜到是她拿的。
思来想去,她决定继续拿银子。
等陆媛清回去以后,她再向他解释这事。只是那就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从袋子里共拿出二十两银子,即四锭五两的银子以后,她将装银子的袋子束起,然后将袋子放在箱子里,放好后,开始往箱子里放他的衣服。
全部放好后,她将箱子的盖子盖上,就拿着银子走出了他的帐篷。
到了自己的帐篷里后,她将手里的银子放进药箱里,然后盖上药箱,便拿了衣物去洗漱去了。
晚上睡觉前她想到,这样明天下去他不知又是怎么看她了?
先是三心二意,后来又是在哼歌,显得没心没肺,现在,又成了小偷?
如此想着,翻来翻去难以入睡。
想着想着她突然想到,自己从他帐篷里拿银子可以说成是给今日去看病的老妇人的。
这样不就摆脱了自己的小偷的行为了?
她接着还想到,关于他对自己三心二意的误解,自己也可以用写纸条的方式和他解释一下。
既然此刻已经入夜不便和他用直接说话的方式解释,那么用写纸条的方式,不就可以解决这件事情了?
这么一想,她立刻起了身。
来到自己帐篷帘子处,她掀开一条缝,往他那边看了一眼,见他帐篷里仍有灯光,于是先返身回到自己床边,从放在床边的药箱里拿出了平时写方子的纸张和笔。
因为用纸交谈可能会用上不少纸,等会你一句我一句的,肯定可废纸了,所以,她特意带上了二十张。
然后她重新走到帐帘处,一只手里拿着纸和笔,另一只手将帘子掀开,走了出去。
到了他那边,掀开了他的帐帘,便走了进去。
他正在看书。
在她进来时,他只是目光向帐帘处瞄了一眼,便又将目光定格在他手里拿着的书上。
她边向他走近边道:“今日我在你这儿拿了二十两银子。因为今日在外面遇到一个老妇人,急需用钱,所以我便想着能帮她一点是一点。”
“孔大夫如此喜欢借他人之财做慷慨之事?”他淡然道,目光仍是盯着书本。
“我……这次身上带的银子少,以后我会还你。”
“倒也不必。”
她继续向前走着,转眼间已经到了他床边。
“孔大夫若无其他事,可回去了。”他声音里似是没有任何感情。
她听出来了,他今日是完全对自己失望了。不然他不会是这种声音。
对,他已经认定自己是一个三心二意还没有任何知错之心的人了。
“我还有事。”她道。
说着,拿起笔在纸上飞快地写下了一行字:
我有话要和你说。
写好后,她便将纸递给他。
他并不接,眼睛盯着书本看也不看她递给他的那纸。
她伸着手,见他不接纸张,只好把纸条放在他眼前,让纸条挡住他的视线,这下他总可以看清纸条上写的是什么了吧。
他却将纸条推开,道:“孔大夫有话请直说就是。”
她心道,要是能直说,她还何必浪费纸条?
她再次把纸条放在他面前,他再次推开了去。
她只好开口道:“我想和你谈谈关于何池的事情。”
却听他淡然道:“我和他不熟,不想和孔大夫你谈论他的事情。”
青枝听他的声音极度平淡,心道坏了,他大概以为自己要和他摊牌了。
她当着他的面说出何池这个名字,在他那里大概意味着,她是选择了和何池的开始,和他的终结。
“但是……我们必须谈谈。”周边的帐篷里一片安静,她在说这话时,不由暗想,万一周边的帐篷里有人听到这话,会想些什么。
“没什么是必须的事情,本公子现在要睡觉了。孔大夫若是再不走,本公子也不奉陪了。”说着,他将书本放在了他床边的矮方桌上。
这矮方桌是在那次矮圆木凳被他踩坏后王吕又向后勤营讨要的。
青枝看了一眼那书的封面,上面写着:大隶风物志。
还没看清书的封皮上画的是什么,就感觉到眼前一片漆黑。
他已经吹熄了蜡烛。
现在,她手里纵然拿着纸张,也无法继续写字了。
“孔大夫若是不想走,便留下来陪本公子睡觉?”
以前他若是这样调笑,多是真正的调笑,但,现在的他的调笑,让青枝觉得他是在嘲讽她。
嘲讽她和谁都能亲热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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