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县,凌沺。”凌沺也报了个名字,想着以后大概江湖人会听了就知道,现在得先习惯下,不能老直接拎刀就砍。
“你们闲着没事儿,跑这犄角旮旯拦我道儿干啥。”凌沺再道一句,语气不善。
“北地绿林道,要在这做些事,请兄台给个薄面,随我去寨子里待上几日,必好酒好肉款待。”林酉没有在意他的语气,仍旧慢条斯理的拱手说道。
“这是要劫人?我可没啥家眷亲朋,没人给你们送赎金。”凌沺打趣了起来。
这地方劫财都嫌偏僻,千年吃不上一顿肉,更别说劫人要赎金了,送个信都能累廋匹马。
这是变着法儿的骂人傻呢。
“三哥,打晕扛回去算逑。”林酉面上虽是还不动声色,可身边跟来的手下却是忍不了了,一个个的进言道。
“亮亮刀吧,没个几斤几两,请不动我喝酒,更拦不了我去哪儿。”这话一出,却是让凌沺挑了挑眉头,敛了杀气。
动辄说杀说死的匪类他没少杀,眼前这些倒还真有点儿不一样,绿林道,有点意思。
所以也就不再乱说瞎话,也不逗弄,直接划出道道来。
“也罢。兄台请了。”林酉长髯一捋,拎着一杆棹刀,纵马前奔。
凌沺与人厮杀惯了,倒也不会有临战轻敌的情况,长刀出鞘,也是驱马向前,对冲迎上。
骑马的话,凌沺也就算是能骑,算不得会骑,更别提骑术如何了,能在被拍疼了的老马急奔下不掉下去,就挺好的,根本没借着什么马匹的冲势。
但对面林酉是骑术精湛,而且善于马背作战,临近交兵之际,趁着战马腾跃之势,抡圆了长刀力劈而下,马蹄落地刹那,长刀也正好临近凌沺头顶。
“有点儿意思。”凌沺眼睛一亮,心道一句的同时,手中长刀电闪而出,刀背将这一刀稳稳拦下,不得寸进。
随即凌沺手腕一转,长刀下压贴杆前削,随着奔马未停的速度,刀背扫在林酉胸口,轻轻一抹后,收刀还鞘。
“多谢兄台高抬贵手。”林酉停马转身,叹服欠身。
他也是身高力大之人,武艺也自诩不俗,可这短短一瞬的交手,眼前的年轻人却让他感到了难以匹敌。
那刀一架一压,他的棹刀便已经不是他的了,抬抬不起、松来不及、进无可攻击的地方,自己成了满身破绽的那个。
完败啊。
“跃鲤榜第七十八位,山海刀刑五岳,是你啥人啊。”凌沺摆摆手问道。
“是我大师兄,而今也在寨子里,兄台若是有意,我可代为引荐,想必大师兄也会很高兴与兄台这般人物结识。”
“得嘞,没猜错。”凌沺嘿嘿一笑,招手再道:“带路带路。”
“呵呵。凌兄请。”林酉伸手一引,打马带路,后边手下们跟上。
“说句你可能不爱听的,你不太适合用棹刀,或者说根本不适合用刀。”见林酉没欺负自己不太会骑马,故意放慢了马速等自己并肩同行,凌沺言道。
“愿闻其详。”林酉转头看向凌沺,眸子里没有一丝不快,反而一副虚心聆听的样子。
“你力道够大,但是吧转圜稍慢,与其用这种变化多用法多的兵器,不如换成锤、镋之类,头更重的兵器,加强优势,第一下就叫人难以招架,气势也更足。”凌沺再道。
进了雀笼,所有人别管之前会不会武的,也别管喜好是什么,第一件事就是十八般兵器,一样练上七天,找到自己用着最舒服合适的那个。
他自己就是双手长刀,剑还是后来用来触类旁通的,又发现自己传承了书生剑,才一直在用在练,不过也是留做副手罢了,并非刀剑双绝。
“试过,用着并不顺手啊。”林酉言道。
他大师兄是跃鲤榜的高手,整个江湖最拔尖儿的百人之一,眼界也不差,也给过他一样的建议。
可他上手之后,发现还不如棹刀用着舒服,这才接着用的。
“比划了两下,不得劲就算了?”凌沺扬眉道。
“你一直在练棹刀,突然用其他兵器,自然是不会习惯。练上十天半个月,哪个更舒服才准确点儿。”凌沺接着轻笑再道。
“就像新锄头,刚拿来咋用咋不得劲儿?”一个看起来比凌沺还得小两岁的家伙,搭茬儿道。
“应该是柴刀和斧头的差别吧,用惯了柴刀,冷不丁用斧子,难免觉得斧子头那边太沉,拿着不舒服,可用几天一些人就会喜欢上斧子,觉得更省力些。”林酉揉了揉他脑袋,笑着道。
有些事儿,其实就是说一嘴就明白了的,没啥深奥的道道儿。
“差不多就这么个事儿,而且柴刀和斧子还有个用途不全一样的差别,战场上的兵器么,里外目的就一个,还是可着自己能轻松驾驭的来吧。”凌沺点点头道。
“三哥,他好像再说你笨啊。”搭茬儿的小子,又接了一句,大伙儿哈哈笑了起来。
林酉纯直温润,一帮子绿林兄弟也都爽直利落,同行三十里,凌沺倒是跟大伙儿唠的挺开心。
“凌王,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到了一个隐蔽的小山坳,进了简陋的寨子,林酉给绿林道上的各位当家的,引荐凌沺,一个三十五六岁,黑铁塔一样的壮汉,直勾勾盯着凌沺,眼中怨气不小的来了一句。
“隆武城出来的?”凌沺疑惑问道。
人他是不认识的,他在隆武城没朋友,熟人都没有几个。可叫他凌王的人,也只能是隆武城的人。
有偷蹽出来的人了?
“托凌王的福,没死在城里。”壮汉恨恨的回了一句。
“唐兄,这是怎么回事,你们认识?”林酉见凌沺神色瞬间冷了下来,看着那冷冽摄人的眸子愣了一下,随即连忙上前,站在两人中间问道。
人都是他带过来的,各自什么能耐他还是有点儿数的,这黑铁塔唐阿姑罗也就跟他半斤八两,对上凌沺,纯粹找死,还是别起冲突的好。
“人言绿林道众豪杰除暴安良,最看不得朝廷鹰犬,没想到闻名只是闻名。”唐阿姑罗冷哼一声,来了脾气,连林酉一众绿林人士,都带了进去。
“别说些废话,也别绕别人进来,看我不满,尽管拔刀,特娘的给你脸了。”凌沺冷言喝骂,直接道明唐阿姑罗的小心思。
“两位,来者是客。若有旧怨,打上一场,我们也不会干预,只是二位可否给个明白言语。”绿林道魁首刑五岳站了过来,左右看上一眼道。
“数日前,隆武城一战,大伙儿都是消息灵通的,想必都知道吧?”唐阿姑罗愤愤开口,指向凌沺:“就是他,狗屁的百战王破笼战,让大璟边军直接不动寸兵,下了隆武城,押着我们跟缑山国开战,就特娘一战啊,两万多人少了一半儿,操!”
说着说着,唐阿姑罗竟是眼泪成串,那么大个汉子涕泪横流,看得人愈加心酸,对凌沺顿时有些抵触和敌视。
“去你大爷的。”凌沺一个脑瓢就拍了过去,然后愣住了一堆人,包括他自己。
他以为刑五岳能挡住他,事实上刑五岳也确实抬手了,可差了三寸,没来的及。
这让他明白了牛大叔为啥说他上跃鲤榜有点儿勉强,而不是说他不够格。
虽然这不是真正的切磋或者决斗,他比刑五岳速度更快也未必就能完胜刑五岳,可最起码俩人绝对能比划一阵,难说谁高谁低。
各位绿林道当家的也都是惊讶于此,高手不难见,可一见就这么大的高手,其实也不好遇。
最郁闷的就是唐阿姑罗,他以为最起码刑五岳在这儿,凌沺也怎么不了他,就没想到自己刚来点儿真情实感,就被一巴掌拍回去了,还不如一直憋着呢。
“说的跟没有我,隆武城就不是大璟的了似的。隆武侯又不是我,跟我较个屁的劲。”凌沺回过神又拍了一下,比他还愤愤道。
然后言语简练的,说了下隆武城的始末,至于这么快就挂了一半儿,他是真不知道,山里溜达了好几天,他上哪儿听消息去,又不是啥大人物,啥事都有人飞鸽飞鹰传信的。
“话说开就好了,都是身不由己的人,哪来的什么仇怨,两位兄弟就给刑某个面子,喝杯和事酒如何?”凌沺话落,刑五岳当即说道,还让人端上来两碗马奶酒。
“其实隆武城一战,说到底还是胜了的,而且是大胜。缑山国突发二十万大军,抢先急攻隆武城,却是被砍了一半降了一半,此番缑山边患就算再无后续战事,也能有二三十年无忧了。”林酉言道。
一万武人,无奈卷入战场身死,固然让人感慨嗟叹,可林酉他们都是大璟人,更是燕州人,哪儿能不为这场解决边患的大胜叫好。
只要凌沺不是朝廷鹰犬,帮着霍霍江湖同道的败类,也就没啥可挑的么。
“外患好绝,先有荼岚,再有伊纥,以前都是边患,现在哪个不称臣?可内忧不好解啊!不然大璟打个小小缑山,还用等二十五年?”刑五岳叹道一声,满是愤慨。
然后看向凌沺和唐阿姑罗,再道:“我也不瞒两位兄弟,我等绿林弟兄,聚在这里,就是听说了梁国公余肃私贩盐铁往北地各国的事,准备在这劫他们一次,拿点证据在手,给他宣扬个人尽皆知,看皇帝老儿还怎么偏袒他,任他弄权乱朝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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