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谷收起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拿了两坛酒放在白天祭酒与秦雄下棋的桌上,将就推到沈瑶面前,自己喝了一口酒,面无表情的盯着陈欣沂说道:“有些人好好说话就是不听,非要把头按在地上了,刀架在脖子上了,才能听进去一两句。”
陈欣沂此时别提多惶恐了,父亲交代自己来究竟是为了什么目的啊,这种被别人掌控的感觉一点也不好。
秦谷依旧不厌其烦的说道:“今天的道理,回去都可以一字不差的告诉陈侍郎。”
秦谷说这些话其实内心真的没有任何波澜:“他无非是想在人前当婊子,人后立牌坊。其实没什么用,他一个侍郎的分量还是太轻,轻到秦雄都不愿意理睬的地步,他被文人骂了半辈子,当然不在乎,可是我这身为人子的却不得不计较一下。”
陈欣沂手捏着衣角,一言不发,低着头,心虚到了极点,因为这些事她根本不知道。
秦谷笑了笑道:“你也不用紧张,今天与你说这些是因为你毕竟是沈瑶的朋友,冲着沈瑶的面子,你也不会有事,不仅如此我秦武洲还会护送你回京,路上不知多少人想要你们的命来给秦武洲泼脏水。”
秦谷当然气,怎么能不气,这些文人是真的蠢,又想巴结相爷吴念柏一脉,又要女儿来秦武洲拜年,两方不仅丝毫没有人会领情,反而会低看一眼这样的墙头草,简直蠢不可耐,不堪大用。
秦谷也没藏着掖着,笑了笑又说到:“若是单单参秦武洲一本也没什么,皇帝最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偏偏又要来秦武洲立牌坊。若是没猜错,你此次回去,那陈侍郎最起码要掉两级,能不能保住人留在京中,不被迁回原籍,还要看沈祭酒的态度。”
陈欣沂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的,看了看沈瑶,手握的更紧了些。
沈瑶拍了拍她的手,示意没事,秦谷说这些就算是把你当了半个自己人,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别人以为他是纨绔,小时候整那些纨绔子弟之时,就他鬼点子最多。而且丝毫不会引火烧身。
白天就在此地,几人走后,沈祭酒就问道:“你说秦谷是帮陈侍郎多一些呢,还是陈欣沂多一些?”
秦雄趁着沈祭酒不注意,大袖一挥又悔了一步棋,略做思考说道:“怕是为了救你和我秦家未来媳妇多一些。”
沈祭酒惊讶,这蛮子何时变得如此聪慧了。
秦雄指了指棋盘,示意该你了,然后面无表情说道:“不用惊讶,你们来的路上,这边的谍报就有办张桌子高了,姜贤看过了,自然对秦谷有所交代。”
两派都不想让陈欣沂出秦武洲,以沈瑶的性格自然不会放弃自己这闺中密友,最后结果无非是几人都会留在秦武洲,除非秦雄表明自己态度,不计前嫌,秦谷自然不会让自己发小出事,因此就有了之前出城的一幕,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鸢儿最后来把喝多的世子抬了回去,沈瑶还有几分清醒,跟着心中翻江倒海的陈欣沂一路回客房去。
陈欣沂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怎么说,一下子知道这么多,内心还是有许多忐忑的,最后看了看沈瑶欲言又止,终于知道为什么她不阻止今日秦谷那样对待自己了,原本连自己这最好的闺蜜都怨恨上了。
左思右想还是憋出了句谢谢。
沈瑶微微一笑道:“也不用谢我什么,一只船上的蚂蚱,你要是知道真相,也能做只聪明的蚂蚱,最起码不会拖后腿,连我这秦兄弟一下开罪完了。”
“若是你还是心存侥幸,回到京中大肆宣扬今日所见所闻,那我这脱了身的蚂蚱,也拦不住你去送死。回去劝劝陈侍郎,若是这点小鱼小虾也想搬倒秦武洲的家业,那也太看不起我秦世伯了。”沈瑶耐心的给陈欣沂解释。
最后再多说一句:“记住秦谷是个最大的纨绔子弟,回去之后要多混不吝就骂到多混,他不仅不会怪你,反而会把你当做聪明人,下次见面少不了感激涕零的感谢你。”
陈欣沂脸红的点点头,听都听进去了,一字不差的都记住了,还在脑海中反复的推敲了下其中的条条框框。
别日清晨,秦雄早早就站在院中了,满脸愁容,秦谷洗漱过后,两人一同在院子中愁上加愁。
秦雄一脸嫌弃说道:“咱家苋生就快成那沐先生的徒弟了,让你多读书你不听,现在徒弟都让出去半个。”
秦谷一个比两个头大,沮丧说道:“徒弟也不是白眼狼,不会忘了我这管吃管住的半个师父的。”
说到这里,眼睛开始放光,又一脸笑意道:“我们家有钱,好吃的山珍海味,缺法器法宝了就买,徒弟还能跟沐先生跑了不成。”
秦雄扭头就走,说是要拿私房钱给苋生买灵丹妙药去,就去老道士的龙虎山,让秦谷带着苋生去那边吃,吃够吃饱,顺便秦谷也出过几次远门了,可以去一趟京中龙虎山上看一看亲哥哥了。
突然提到那个一走就是七年的哥哥,突然还有些陌生,可是点点滴滴瞬间充斥心头,那个对自己又严厉,又溺爱的人,一走就是七年啊,虽说每年都有亲手摘的酸枣送回来,可是架不住秦谷的想念啊,眼看冬枣就要下来了,说不定今年可以在那牛鼻子道场吃个饱。
秦谷念头一转,这次进京可不能够空手而归了,天天说我秦武洲有谋反之心,说秦武洲厉兵秣马,这次倒要看看你们这些个疯狗敢不敢出来咬,不是我秦武洲放这里给你们骂,哪有那么多侍郎给你们升,到头来还要倒打一耙。
秦谷最先告知的就是青梅竹马的沈瑶了。
沈瑶得知秦谷要一同进京,顺便还可以做护卫,开心的围着秦谷跳了好久,两个羊角辫,随着起伏一下一下腾空,还有那慢慢隆起的身材,让秦谷只能悄悄扭过头去。
陈欣沂就在一边捂着嘴巴笑,又不是兔子,蹦蹦跳跳的,幸好是自家闺蜜,自己不嫌弃,换做别人,多半要骂一句“有病”才能善罢甘休。
可是不一会,那只兔子就变成了霜打了的茄子,羊角辫可算是消停了,随即沈瑶心情有些沮丧,她更担心秦谷处境,此次是一人进京,没有秦雄带着,可想而知满朝文武群臣,不得把自己这小兄弟吃了呀。
原本还满心欢喜想着要和秦谷大闹一场的沈瑶就放弃了这种想法,人家就怕抓不住秦谷把柄,这不是自己送上门呢嘛。
不行,不管如何都要拦一拦。
沈瑶眼睛死死的盯着赏鱼的秦谷。
秦谷摆了摆手,随手抓了把鱼食,边洒边说道:“大可不必为我担心,此次出门一百鹰击卫亲兵是少不了的,秦雄想帮我扫除一波未来的潜在威胁,此次进京,露头的不仅不会得到赏识,反而会被敲打,我秦武洲没人在京城,骂就骂了,人来了你还骂,不是挑拨秦雄和魏叔叔的感情吗。”
此番话不是说给沈瑶一人听的,更多的是说给在秦府的听针阁的探子,这些年秦武洲有没有造反之心,其实坐在金銮殿的那位比谁都清楚。
平时只是用秦武洲来做假想敌的文官,可是真正有仗打的时候,秦武洲少的了?那群大臣也就在太平盛世叫一叫,真是到了乱世,秦雄能带着人马在他们祖坟踏个七进七出都不嫌多。
别人不知道沈瑶还能不知道,当年秦谷在京城中皇帝多宠着,现在文官早就忘了,毕竟当年皇帝陛下可是因为秦王妃才二十年没有理秦雄,要知道秦谷面相可是与秦王妃有七分相向,三分神似的。
打断李相赫李司丞之子的腿,至今走路还是一瘸一拐,少不了被人笑话,调戏礼部千金,姑娘至今还未嫁,在等着秦谷呢,就这皇宫依把罪状全部压了下来。
每次秦谷进京都少不了一番腥风血雨。
秦武洲外一骑手内心久久不能平静,往常秦府的消息传递听针阁也未有如此震惊,秦府世子要进京了。
一袭快马,不计代价直奔京中,原本半月有余的路程,硬生生将时间缩短了一半。
百年黄花梨木桌前坐着一名老者,闭目养神,桌后是一位中年人,眉宇间一股不可侵犯的气势,周身不怒自威,手中拿着的便是听针阁日夜兼程送来的消息,此人便是被民间流传心胸宽广知人善任的千古一帝魏文帝。
“老师如何看这秦家二子,纨绔子弟”魏文帝一脸笑意。
吴念柏作为帝师自然不是庸庸碌碌之辈,慢悠悠回答道:“禀陛下,秦武洲二世子顽劣不堪,可是其心中却有一股子正气凌然的味道,从多次试探中来看,并不像是欺男霸女之辈。”
魏文帝眉头轻挑:“哦,老师手都伸得到南疆去。”
吴念柏连忙起身就要跪,嘴中不住的说道:“老臣不敢,老臣该死。”
皇帝伸手将年迈的吴念柏按下,和颜悦色的说道:“老师为魏国鞠躬尽瘁,秦家又是朝中常年不变的话题,连朕都有所耳闻,人之常情不必紧张。”
皇帝随后又问了句:“那不知老师如何看待此次秦谷进京之事。”
吴念柏惶恐之至,可能上了年纪,做什么事都谨慎点,揣摩了下皇帝心思说道:“陛下不是正缺一把搅屎棍么,此子到可以用。”贵为帝师如何能猜不到天子想法,最擅长的不就是揣摩圣意,甚至还要略胜于沈祭酒。
魏文帝眼睛一亮,“他这秦蛮子,是在逼朕啊,逼朕在位之时就必须护好他这两个宝贝儿子,所以才会让秦谷携秦雄之威来京中助阵。”
“老兄弟,快死了还想着帮我这个兄弟呢,也不顾好自己。”
“老师此次就看看谁跳的欢,他们是真的觉得朕老了该传位了?”
听到继位传位,这种敏感的话题,就算是帝师,也颤抖了一下。
随即,魏文帝手中拿起最上乘的兔毫笔,在纸上写了连吴念柏都看不清的几个大字,随后叫来了暗中一道身影,随即消失不见。
魏文帝大喜:“老师,不如陪我喝两杯,这是那南蛮子二十年来第一次求我,求我我就要答应?老师知道我在纸上写的什么嘛?”
吴念柏连忙作态:“老臣不敢揣测圣意。”嘴上这样说的,实则心中早有了几个答案。
无非就是放任生死,或者是把阻拦秦谷入京之人名单及背后势力查的清清楚楚。
皇帝双手附后,收回远眺的目光,说道:“老师其实早就猜到朕准备收拾这些所谓的功臣之后了吧,可是朕又不可亲自动手,要找一个纨绔中最大的那个,替朕手刀,这些人就像官场和军武中的蛀虫,今天这只鸡进来了,他们就乖乖的挨个挨个往外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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