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君看到范白迷茫摇摆的小脑袋, 还有什么不明白。
大狮子反应过来那阴冷的骗人精到底做了什么事情,手上力道一重,吓得被按住的小乌龟迅速缩回了壳里。
范白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小呆子失踪了,三人当然是第一时间找人。
虽然范白被带走时周围没人目睹现场, 但一路总有摄像头和不经意看到的路人, 三人很快得知范白的去向。
但所能看见的视频中,范白并没有表现出十分抗拒的情绪, 席苍甚至纵容地带上了他没吃完的西瓜。
简直就像——是范白主动跟着席苍离开的。
在加上询问时那边模棱两可的语言, 尉迟君自然产生了误会。
也不是没有让人亲自去询问,得到的结果是——“席老板很好, 我在这里待着很开心。”标准的小呆子式语气。
焦急几天得到这么个回应,脾气本来就不好的大少爷恨不得把过来“替代”回信那个席苍“走狗”的头给拧下来。
手机不通,质问的语言在聊天框中打了又删,纠结之后, 最后发出去却无人回应。
这是第一次有人把尉迟君的骄傲和傲慢踩在地上。
他暗暗咬牙,既然不回来, 那就永远别回来,长着两条腿的跟班还不好找吗?还比这傻子更乖巧、更贴心、更懂事。
但咬牙切齿一万遍,在听李百荣说这小呆子终于舍得出门, 还跟着牧柏离开了,尉迟君扭头还是让人把人给截回来。
不为别的, 就为问个明白, 尉迟家的继承人比他席苍差在哪里。
尉迟君这样告诉自己。
但又见到范白, 他说没听过自己的口信。
柳暗花明又一村。
尉迟君剑眉凌厉,恶声恶气地大骂:“席苍这个狗东西, 下次别有把柄落在我手里。”
李百荣在一旁提醒, 假咳得肺都要吐出来了。虽然随着两家资产重叠略有冲突, 近日火—药味有些浓重,但明面上还是要维持世家的脸面和情谊。这么大声骂出来,让外人听见少爷多少要受些古板老头的诘难。
尉迟君反而更起劲了,眉尾上挑:“咳什么咳,生病了去拿药,李家这点钱都没了?他敢做还怕我说?”
范白听得大为过瘾。
不愧是你,尉迟老板。
但在李百荣和摸鱼可怜巴巴的求救视线下,范白不得不出声:“所以老板还要雇佣我吗?”
尉迟君微眯了眼,发怒时看人也像某种大型猛兽,盯得人不敢轻易动作。
他嘴唇几度张合,冷声道:“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忘记说了。”比如为什么不回他的消息,又比如为什么出来见了牧柏不找他。
范白:“……”
大家都是文明人,有什么问题摊开来讲嘛,可以商量的嘛,何必要遮遮掩掩的呢。
他只想当摸鱼打工人,不想玩这种大家一起来猜谜的游戏。
咸鱼枯萎了,但生活还要继续。
范白试探道:“席苍家的饭……比较好吃?”
这难道是要问问他打探敌情的结果,准备取长补短,争取一狮当先赢取心上人?
日子的确相对过得比较“糙”的尉迟君:“……”
没等来解释反而又等来一句打击,尉迟君目前的脸色就像马上要一顿一只咸鱼,阴沉道:“那我送你回去,你慢慢吃?”
好吧,范白知道了,不是这个答案。
旁边的李百荣偷偷指着桌上的手机透题。
尉迟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看到了,但没完全看到。
范白恍然大悟,用眼神坚定示意自己收到了信号。
桌上的手机……旁边是甜品碟。
自从王八和蛋糕事件后,尉迟少爷除了聘请各种极限运动的专业教练,在人员上花费最多的就是各类出名甜点师。
范白悟了,在尉迟君努力掩藏的期待和李百荣的欣慰中,他严肃道:
“尉迟老板家的小甜点最好吃!”原来是要找找优点,补充信心啊。
“……”
尉迟君一字一顿,恶声恶气:“我是不是还应该谢谢你夸奖。”
范白故作惭愧:“哪里哪里,说的事实而已。”
于是范白被惩罚了——勒令把那盘甜点给吃完。
范白总是特别喜欢尉迟老板的惩罚。
他一边“痛苦”地吃,一边慢悠悠地转眼珠子去看人,问:“那我以后还过来吗。”
尉迟君抱着双臂看人,还在气头上,闻言气笑了,露出一口森森的白牙,像是要在这完全不看气氛的大白鱼身上咬一口:
“这个月工资都给了,不干了你把它还回来?”
范白默默低下头恰甜点。
可恶啊,万恶的资本家。
范白这只貔貅小气鱼,到手的工资怎么可能再吐出去!
好在虽然尉迟君一直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说不了两句话就冷嘲热讽,但听到范白早上差点被弓箭伤到,还差点晕倒,顿时忘了纠结的事情。
尉迟君眉毛拧起来,凶相画下来能止小儿夜啼:
“哪来的狗东西不长眼睛!席苍这个……”李百荣咳得要把天花板掀掉的声音终于起了作用,他收敛了点,还是烦躁,“啧,管不住自己还管不住底下的人。”
负责报告的李百荣无奈纠正:“那两个人只是假装射箭。身体不适也是因为低血糖。”
尉迟君脸色还是不好看,风风火火地出去不知道干什么了,临走前让范白好好休息:“到时候你要是还想不起来没交代什么,我再跟你算账。”
范白:“……”这也不像是要他好好休息,四舍五入大概就是死缓吧。
虽然看不懂,但是平白得了几天带薪假期,范白大受震撼。
至于尉迟老板说的要算账,船到桥头自然沉……嗯,直嘛。
……
范白欢欢喜喜地抱着乌龟回到了久违的小窝。
也许是尉迟君真去找席苍麻烦了,这俩人对起来,整个学校都风声鹤唳,没一个单纯地觉得这就是年轻人一时上头,而试图在这些行为里抿出更深刻的风向和意味。
乱糟糟的一片,没人顾得上范白,他当然就理所当然地咸鱼。
范白振振有词,教育在室内爬来爬去的多动小乌龟:“这是乱中取静,也是一种本领。”
连特殊名额的打卡也忘在脑后。
其实这个打卡本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只是有些人闲得无聊,为了区分“与他们不同”的特殊名额学生、让这些人“认清楚”自己,变着花样折腾人——像极了学生时代明明不重要还偏偏觉得自己非常重要的水课。
如果不是童意年好心询问要不要跟他一起去,范白今天刚好达成一个月缺席的记录。
路上,童意年担心地看着范白,他总觉得虽然范白人出来了,但灵魂还留在床上,于是试探:“要不你还是回去继续休息吧?”
范白默默摸摸非要跟他一起出来的小乌龟,沉重:“你不是说今天负责的人很严格吗,我还是去吧。”
今天没事干来折腾的人都属于席苍的阵营,范白多少还是有点担忧。
自己前些天刚刚拒绝了他们席苍大少爷的不合理要求,疑似破坏了他的计划。
把脸搓大一点讲话,他也能说得上是这次尉迟君暗暗跟席苍较劲的导—火—索,虽然尉迟老板根本上是在意自己的脸面和尊严。
最重要的是,那天在场馆里,牧柏也跟席苍对上了。尉迟君没关系,毕竟这种小说里兄弟如衣服,席苍这个面冷心冷的也不在乎,但白月光为了他跟自己产生矛盾又是另外一回事。
总而言之,咸鱼就是担心自己的鱼身安全。
所以就算因为最近频繁换床导致睡眠质量不好,现在困得都要灵魂出窍了,范白还是坚持出门了。
到了专用的教室,范白和童意年选了一个角落发呆。
所谓打卡,大概就是他社畜时做周总结开会的模式,不过在这里这个周总结变成了日总结。
听发言的领导一天一换,底下签到的社畜每天受折磨。
用机器刷过学子卡,就算完成了签到。
负责签到的人员,不住打量面生的范白。按理来说,长相这么出众,且气质十分有记忆点的少年,他因该记得很清楚才对,但他对范白这个人却毫无印象。
偷偷看了眼机器上显示的名字和信息,负责打卡的人员不自觉地睁大了眼,惊奇。
工作人员的异常也引起了两位今天的负责人的注意力。
他们家世不错,在学校算是小有名望的角色,对范白这个名字一点也不陌生。
两人惊诧地对视一眼,低声讨论。
一人:“三十天没到,这是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啊,刚好上次这个傻子坏了席少的好事,要不……”
另一人了解得更多,闻言果断拒绝:“你想死别拉着我。”
“不会吧,你胆子这么小?就这么个小傻子,你还真相信尉迟少爷那是因为这么一个跟班被抢了生气?那种没脑子的谣言也不知是谁传出来的。”
“唉,不是尉迟少爷,以席少现在的势力,就算真的被人护着,又不是什么世家亲属哪会有处理不了的,”男子脑子里想着这几天席少爷的不同寻常的表现,迟疑地提醒好友,“我觉得席少爷对他态度不一般,至少范白是有点作用的,你别乱来就行了。”
好友不是无的放矢的人,那人听了劝告,转而把注意力放在其它缺席的人身上。
两人刚要切换设备上显示的范白信息页面,一只修长的手伸出,阻止了他们——两人惊愕地望过去,房间中隐隐的喧哗声也被惊讶地吸气声取代。
童意年见台上两人的若有若无的目光终于挪开,缓缓松了一口气。察觉到一旁的范白昏昏欲睡,明目张胆不停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心又提吊起来。
要是被发现了在这犯困,那肯定是吃不了兜着走。
虽然牧少和尉迟少爷都非常纵容范白,可今天在上面的是属于席苍的人。
别说他们平日作风就冷酷严苛,现在席少和尉迟少爷可是起了矛盾,那还不是下边的人互相对抗和为难?
室内温度正好,阳光也正好,是最适合夏打盹的环境。
童意年担心范白,见他薄薄的眼皮已经完全盖住黑溜溜的眼珠子,呼吸也逐渐平稳下去,便要出声叫醒他——最后并未成功。
舒霖对童意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居高临下,半阖的眼眸看起来是一如往常的温和有礼。
童意年这才反应过来现场如此安静,偏偏视线又如此集中的原因。
……
有句话说得好,游戏在教室里玩才爽,觉要在课堂上睡才香。
范白迷迷糊糊从睡梦中醒来时,脑中突然浮现出了这句话。
然后陡然意识到——他都已经毕业几年是个社畜了,怎么还能在课堂上睡觉。
迟钝的脑筋运转,又反应过来,哦,他穿书了,现在是个学生。
所以他到底在哪里睡的觉,范白又沉重地回到了这个问题。
房间中的人在舒霖的“友好请求”下已经走完了,只剩下睡了小半个小时的范白和一边看书一边看着范白睡了小半个小时的舒霖。
舒霖看着范白抬起头后脸上可爱的印子和明明面无表情却看得出思绪几度变换的脸,嘴角翘起一个连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弧度。
范白的大脑彻底清醒了,看到舒霖,第一反应是摸了摸嘴角。
好的,没有流口水,看来不会有诸如“点击就看咸鱼睡照”的把柄在别人手里。
舒霖把手中用来装杯的书本合上,笑眯眯道:“终于睡醒了?”
范白:“……”他刚刚不是在开什么劳什子签到会吗,怎么这玩意突然出现了。
范白一副讷讷的表情,非常无辜:“舒少爷好。”
舒霖眉尾微挑:“不叫我舒老板了?”他换了个姿势,靠近范白,“前两天我让人过来找你,你说要辞职?”
该来的还是来了。
范白回来之后,痛定思痛,决定给自己减负。
牧老板人这么好,尉迟老板人这么凶,这两个他都得罪不起,只好从舒霖开刀了。
而且范白自认为,除了看了一次八卦,他对舒霖也没什么作用,爱好都说完了,选礼物也是他自己在做。
毕竟这位也不像是尉迟老板,要是不给点正确引导,他能在追求白月光的路上反向奔跑,还以为自己是双向奔赴。
嗯……某种程度上来说,地球是圆的,如果反向冲刺,别人都是追及问题,只有反向冲刺那个是相遇问题啊!
除了有点远,的确算得上是双向奔赴。
【瞳孔地震jg】这就是你的逃跑计划吗,尉迟老板!
舒霖看着范白逐渐涣散的眼神、明显不在此的心思,嘴角的弧度都不自觉收敛。
范白在想谁?
“你是因为尉迟,所以拒绝我?”舒霖开玩笑的语气,眸中却隐含着不同的情绪。
范白听到这句问话,愣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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