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的那么轻松,好像在讲述着别人的故事。
似乎那个以性命为代价换回她灵魂的江渔从一开始不过是自作多情罢了。
“你叫什么名字?”拓跋风瑞心中百感交集。
“小女名为乐笙,是西域贺兰城人。”
“还真是好听的名字。”拓跋风瑞感叹。
“承蒙公子夸赞。”
“可你为何又会出现在客栈?”拓跋风瑞声音缓和了许多,“是谁派你来博阳的?”
乐笙轻声笑了起来,“我不过是他人牵丝的木偶罢了。”
命运又是何其地弄人,就算乐笙活着的时候,她也是要被螭虎君利用,被衍国府的人利用。如今就算是被江渔以术法换了身躯,却依然难逃被人束缚的命运。
“那么,究竟是谁在牵着这根丝线。”拓跋风瑞喃喃。
“我不知他姓甚名甚,只知晓别人称他为九纹刀,这博阳城是他的故乡,我已在此等候了三年,没想到,竟然能等来公子。”
“九纹刀?”拓跋风瑞皱着眉头,根本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乐笙轻轻叹了口气,果然是无论过去多少时间,当心中有了一个人之后,便再也容不下了别人。
就好像他只听到了九纹刀,却直接忽略了乐笙苦苦等待的三年。
“他前几日与我说,过几日定会有一支商队来到博阳城,并在此歇息,令我务必找到公子。”乐笙很清楚拓跋风瑞想知道这些事情,“他让我劝公子,博阳之后,杀机四伏,九死一生,江南之行,有过之而无不及。”
见得那人竟然如此了解自己这一行人的行踪,拓跋风瑞不禁打了个哆嗦。
“九纹刀!”拓跋风瑞难以置信惊叹道,“他到底是何人!”
既了解江南,又对云京的事情了如指掌,拓跋风瑞想破脑袋都想不到这个人的身份。
乐笙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他劝我就此止步么....”
“公子,小女跟随九纹刀从江南行至博阳的一路上,当真是凶险十足。”乐笙回想起与九纹刀一路上经历的种种,至今还心中发冷,“止步吧公子,你很强,若是再过十几年,这天下将再无人可以阻拦你。”
这句话,是九纹刀对拓跋风瑞的评价,也是乐笙心中的评价。
“止步又如何可以止步?”拓跋风瑞叹息,“这是我用命换来的机会啊...”
“公子!”乐笙心中急切,“衍国公又怎会允许自己的女儿守活寡,或许今日今时她早已嫁人为妻!”
“她不会。”拓跋风瑞摇头,“我也不能负她,就算是为了她,江南我也要去。”
乐笙似乎是愣了一下,她呆滞了片刻又苦笑起来。
原来自始至终都只是她自作多情罢了,这个男人心中只有那个清吟公主,即使之前在闻春楼,拓跋风瑞都不为所,更何况她现在这番模样,又怎能打拓跋风瑞的心?
“那公子,是要离开了吗?”
乐笙声音有些沙哑。
“好好活下去。”拓跋风瑞微闭双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哪怕,是现在这番模样。”
果然,他还是在意自己现在的这副样子啊。
“那公子,可否答应我一个请求?”
乐笙艰难问道。
“何事?”
“小女这一生,未有婚嫁,不知天伦之乐,鱼水之欢,虽入得青楼为妓,但始终没有寻得心上之人。”
乐笙僵硬地晃着身躯,木头的身体嘎吱嘎吱地响着。
“小女此生只恨,恨晚遇公子,若使你我早相逢十年,也许又是另一段佳话。”
木头手掌在怀中的衣服摸出了一个黑黝黝的东西,她似乎拧开了那个东西,拓跋风瑞见到有火花一闪而过。
“乐笙只求公子能成全小女心愿,听闻只要掀开了女子的头盖就可娶她为妻,还请公子,替我,掀开这头盖。”
最后几个字她说的异常艰难,可当所有话都说出来时,她心中一阵轻松,好像也没有什么负担了。
她这辈子最大的期望就是能嫁给拓跋风瑞这样的男儿,只可惜命运相弄,她先遇到了那个痴情戏子,拓跋风瑞先遇到了那个青梅竹马。
不出乐笙所料,拓跋风瑞轻轻摇了摇头。
“抱歉。”拓跋风瑞轻声道。
“没事。”
乐笙笑着,她从怀中又摸出一个小人,那小人眉清目秀,看起来十分文雅,在小人的后背上刻着两个字。
江渔。
“我,不欠你的。”
这句话,是乐笙说给江渔
听的,手中的木筒中突然喷出火焰,仅是一瞬间就点燃了乐笙的衣服。
没有上一次的皮肤灼痛,只有轻轻地歌声。
“我一叹少年易白首,不见兵马蹋西州。”
“二叹佳人啼红袖,四方干戈何日休?”
“三叹浮生多幻事,惊觉空似一场梦。”
拓跋风瑞惊住了,看着眼前再度上演的景象,在烈火之中,这一次的乐笙没有再翩翩起舞,她木头的身躯难以灵活地舞。
可一切的一切却又像是利刃一样刺痛着他的心。
烈火纷飞之中,乐笙好似看到了那个有些愚笨的江渔,他像个木头一样说话慢慢吞吞的,做事也想的十分简单。
江渔似乎也看到了她,一时间惊讶,恐惧,悲伤全都涌上了面容。
“姑娘这么些年,你从未告诉我你的名字。”
“乐笙。”
“萧萧之乐,极乐之笙。还真是个好名字。”
“可是,这名字终究不如清吟好听。”
乐笙缓缓闭上了眼睛,她现在只想,沉睡。
默默地看着变得焦黑恐怖的木人,虽然烧的并不彻底,雨水打湿了木头,烧到一半,火就熄灭了。
可拓跋风瑞能感觉到那个人离开了,再也不会回来。
拓跋风瑞终于忍不住瘫坐在了地上,他捂着脸,放声大哭了起来。
从云京到博阳,他走了只有一日,可从客栈到这里,却仿佛跨越了整整四年时间。
四年前一切化为乌有,他怀着最为深切的愧疚告别了江南的一切,四年后他乡欲古人却已经物是人非。
“再也回不去了啊....”
拓跋风瑞望着屋顶,四周还是婚房的布置,烛火,剪纸,甚至连床榻都铺着红色的锦缎。
可是走刀人,不能停留在这里啊,也不能停留在江南啊...
捂着脑袋,拓跋风瑞摇晃着站了起来,墙上一对银色长剑映入眼帘,他挑了一下眉头,长剑之间,似乎夹着一本书。
取下了那本书,是一本武谱,上面写着端着的字:《上辰鸳鸯剑》
翻开第一页,是一篇秀丽的小字,上面写道:公子集百家之长,习就一身武艺日后必有大成,然公子精于单手兵器而无双手兵器之术,日思夜想,为公子寻得此技以供钻研。
中间勾勾画画了许
多黑线,连拓跋风瑞都看不清到底写了什么,结尾留着乐笙的名字。
拓跋风瑞将武技藏入怀中,这是乐笙留下的最后的心意,他知晓,自己这一生都难以偿还对于乐笙的亏欠。
客栈之中的苏启曜沉睡了许久,那些个侍卫也疲惫不堪地倚靠着墙壁歇息,唯有那个马夫,仍旧双目炯炯有神的扫视着四周。
听得窗口传来窸窣之声,侍卫们打起了精神,窗户吱呀呀地被人推开,一道矫健的身影翻身进入屋子内。
马夫忽地转身腰间光芒闪烁,下一刻,便与一柄刀刃对上。
“是我!”拓跋风瑞率先收刀,后退了一步,小声道。
马夫见是拓跋风瑞,神情有些许惊讶,他等候了少说也有一个时辰,若是再不回来,天都要凉了。
可看见拓跋风瑞身上并未像与人激烈交手,这让马夫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
拓跋风瑞赶忙解释方才发生的一切,他简略说了乐笙的事情,同时又避开了那本《上辰鸳鸯剑》的事情。
马夫听后点点头,算是相信了拓跋风瑞的说辞。
这人要想害三皇子有无数个机会,也不至于非要挑这个时机。
“你可听过九纹刀?”拓跋风瑞知道马夫见多识广,便问道。
“九纹刀?”马夫皱了一下眉头,“知晓倒是知晓,只不过...此事与他有关?”
“脱不了干系。”拓跋风瑞道。
“可九纹刀,几年前就已经死了。”马夫神情怪异,打量着拓跋风瑞,“博阳九纹刀张络,几年前与人交手不敌,被人当场斩杀,尸首就埋在西城门五里外的老槐树下。”
“死了?”拓跋风瑞瞪大眼睛,“当真?”
“当真。”马夫点头,“就算他活着,九纹刀也不过是博阳一个小有名气的走刀人罢了,在江湖上也没有什么名号,我知晓也不过是在博阳喝酒时听人说过罢了。”
拓跋风瑞吸了一口冷气,莫名地恐惧从他的心头上涌向四肢百骸。
若是九纹刀张络已经死了,那乐笙口中那个从江南来到博阳的九纹刀又是谁?
甚至,还了解云京城发生的每一件事情。
“他没杀手,只是劝你止步,博阳之后的路却是万分凶险,但人心能止,圣旨又如何止步?”
马夫声音幽幽。
“他的坟墓在城西外?”
“城西外五里地的老槐树下。”
“好!我去去便回。”
拓跋风瑞再一次翻出了窗户,这人太了解自己了,甚至连闻春楼中的事都知道。
放眼天下,知道这件事的人还有谁?
衍国公,四君子?这些人巴不得先杀他而后快,又怎么只会是简单的劝说。
翡翠十三卫?
可,那十三个人拓跋风瑞了如指掌,没有名为“九纹刀”的人。
那到底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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