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四品官员一日沦为死囚犯,人们所知的狄少爷,实际上的拓跋风瑞一时间名扬云京城。
扬当然扬的是恶名,王山辰在云京城颇有声望,开奉教化,大兴文风。
人们自然是对于那个被册封的带刀乞丐没有什么感情。
北九楼聚了一群愤愤不平的书生,他们来云京赶考,都是慕着王山辰大人的名声而来,可却没有想到,他们刚到云京,就传来了王大人被人杀害的噩耗。
这对于这些个埋头读书的人而言不亚于五雷轰顶,尤其是这其中有人买通了王大人手下的侍从,本以为这次科举是手到擒来,甚至都有人提前讨好他,连他梦寐以求的花娘都朝他连连抛着眉眼。
“唉!真是气人!”想着那些种种,一大鼻头书生大口饮了一杯酒,浊烈的酒水刺激着他的喉咙,让他不由得浑身战栗。
“哎!张兄莫要发愁,依我所闻,不劳我等举人上书,那狄蛮子三日之后就要在天元门前被斩首。”另一书生摆手宽言,他捋着胡须,小口喝着酒。
大鼻书生哪里是在乎狄蛮子死不死的事情,他悲愤于自己抛出的数完钱财,打点了王大人手下一众人,可现在王大人死了,这笔钱他又该向何人讨要?
“李兄,你不知,因为王大人之事,原本负责会试的礼部现在不得不讲会试时间拖延,这云京不比咱们那博阳城,住一晚客栈要花上三两银子呐!”
一听得那般大的开销,李书生的脸色一下子就跨了下来,他家里还有病重的老母要吃药看病,自己来云京为的就是考取功名,如今这事一而再再而三地拖下去,他本身带的盘缠就不多,眼看就要花完,结果张书生非要叫他去云京喝酒,如今李书生的口袋中只有一两白银,这是他回家的盘缠。
看着李书生为难的神情,张书生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笑道,“李兄,不妨这样,在下手里有一笔钱,不过这笔钱放在了别人那里,你若是能拿到,我就将这笔钱与你五五分成,其中大概有三百两白银,足够你在云京住上一百天的了!”
李书生一听三百两白银,眼睛中冒出精光
,可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所谓富贵险中求,要拿到这三百两白银肯定极为不易。
“那不知这白银,在何人手中?”
张书生沉思片刻,道,“当年在博阳城,有一落魄武生从我手里接去了三百两白银,说是云京杨家之人,说我要是日后能够去到云京,便叫我登门拜访,届时他会给加倍还之。”
“可这杨家,你又知道人家姓名?”
“唉,此事最是头疼,不妨李兄先代我到杨家府上打探一番,你就问问谁当年去过博阳,又可曾知晓博阳九纹刀,我眼下有些事情要做,所以不是很方便去杨家府上,不知李兄意向如何?”
李书生故作沉吟,以防万一再问了一遍,“到时给我三百两?”
“自然!”张书生豪爽地一挥袖子。
那李书生神情犹豫,自己来云京虽是说胸有成竹,自认能考取功名,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他也不好直接开口向张兄借钱,张兄话都到了这个份上,李书生就是想推脱也不好意思推脱了。
左思右想了半天,李书生最后还是点头同意了。
张书生顿时眉开眼笑,忙举起一杯酒敬向李书生,“李兄豪爽,我自然也不能落后,这顿酒,我来请!”
两人酒过三巡之后,李书生已略有醉意,口中也开始念叨着一些像是什么“狄蛮子该死。”“翰北都是一群狼心狗肺的畜生”这样污秽的话语,而张书生则在一旁暗自窃喜,仿佛进士之名已经唾手可得。
又喝了几杯之后,李书生终是不胜酒力向着张书生摆了摆手,张书生见状也只好作罢,当即喊来店伙计买了单,自己搀着李书生一摇一晃地出了酒楼。
来到门前,李书生还在向张书生吹嘘着自己的种种事迹,什么六岁读书,过目不忘,九岁做诗,震惊乡邻。他甚至还要当场为张书生赋诗一首,可却被张书生拦了下来。
“啊!作诗倒是不用了,就是不知道李兄何时出发去那杨家?”
正所谓是酒壮怂人胆,方才还有些畏手畏脚的李书生听到之后大力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昂然道,“择日不如撞日,我带张兄一同前往,将张兄的六百两银子尽数讨要回来。”
那张书生听得这般话,却是连连摇头,“啊!李
兄,在下突然记起还短着怡香阁一笔钱,若是在下不去还上,那花娘就不理在下了!还望李兄受受累,替在下走上一遭。”
“好......好!”李书生伸出一根手指在张书生面前晃了晃,“我李秋晚,今天就算是把命豁出去也得给张兄将这钱要回来!什么杨家,莫家的,只会舞刀子的莽夫罢了!”
说罢,李书生正了衣衫,一摇一晃地朝着杨府的方向走去。
目送着李书生离开,那张书生前脚刚走,就与一人撞了个满怀,他抬头望去,却见那人身着一袭墨袍,腰挂一柄黑剑,眉宇之间尽是锋利。
“抱歉抱歉!”那人连连致歉,却撞上了张书生的目光。
那人愣了一下,而后又皱着眉头上下打量了一番张书生,低低问道,
“先生,可是博阳人士?”
“不错,正是!”张书生点点头,他也觉得眼前这人有些眼熟,一股莫名的念头涌上了心头。
“那先生,可是姓张?”那人眉开眼笑,问道。
“你.....是段.....”
那人笑道,“正是!”
张书生恍然大悟,段念也是一阵大喜,引着张书生就又一次回到了北九楼中。
原来张书生所说之事,并非自己捏造,而是确有其事,不过是将一个无名武人冠上了云京杨家的名号。
不过段念也并非什么籍籍无名之辈,段家在宁古一代小有名气,段家有一柄祖传的墨剑,后来段家老爷染病去世,留下几个年纪尚小的孩子,这些孩子在当时兵荒马乱的宁古一代也是纷纷丧命。
唯有段念活了下来,带着段家的墨剑四处流浪,就在他行至博阳城,因为几日没有吃饭想要当掉祖传宝剑换些钱财时,还是眼前这个张书生出手相助,给了他一些盘缠,请他吃了一顿热饭。
而段念靠着那些盘缠来到了云京,在云京,扬名与暴毙都是朝夕之事,但靠着自己的本事,这些年黑衣墨剑的名号在云京城传得很开。
点了一桌子的饭菜,段念大手一挥,又要了一壶北九楼上好的荷花娇,全是为了报答当年张书生对自己的救命之恩。
“天元门,奈落桥,萤河酒肆四百家。东折月,西关烧,四百还数北九花,北九花,花九北,姑娘不如美酒香,芙蓉醉,
海棠笑,不及一壶荷花娇。”
“我看张兄面带愁容,怎得想起了这清辉年间的词句来了?”段念为张书生斟了一杯酒。
“唉,回想起之前的事情,再想着鄙人这些年的起起落落,心中感慨啊!”
张书生端起酒杯,苦笑着一饮而尽。
“不知张兄此番赶往云京,是为了何事?”
张书生难得遇见一人值得他去说说话,便将自己买通王山辰及其手下想要换得进士之位的事情一股脑告诉了段念。
段念听后却没有多少惊讶,自己流浪了那么多年,什么事情都见过,这种买通考官博取功名的事情比起自己见到的那些,还真是不值一提。
“只是可惜,那王大人被一个翰北蛮子杀了!”张书生又是一阵叹息。
提到翰北蛮子,段念却是难得地摇摇头,“可依我所见,那翰北蛮子,估计是有着自己的苦衷。”
虽然拓跋风瑞总是以走刀人自居,可走刀人无牵无挂,恩怨藏于刀剑,生死置之一旁,但在长公府那一番交手中,他们三人都是使上了浑身杀招想要置拓跋风瑞于死地,可拓跋风瑞明明能将他们杀掉,却故意只用刀背将他们打晕。
这令段念每每想起都不禁钦佩拓跋风瑞的为人,所以听到王山辰遇害一事,他率先反应是为拓跋风瑞抱不平。
可张兄一笔钱财付诸东流,他又哪里听得进这种话,只见他脸色阴沉,一把将酒杯扫到了地上。
杯盏碎裂,白瓷碎片溅得四处都是。
段念见状,连连向自己恩人解释在长公府中发生的事情,情急之下他却将拓跋风瑞的名字说了出来。
听到拓跋风瑞的名字,张书生愣了一愣,不禁脱口而出,“他还活着吗?”
“自然!”段念见得恩人情绪平定下来,自己也是松了口气。
张书生的神情颇为奇怪,他摸着下巴沉思了好久,再度看向段念时,眼神冰冷又含着杀气。
段念一惊,这看似文弱书生一般的人,此时却像是头被激怒的野兽。
“他不能死。”张书生冷冷道,“拓跋风瑞不能死。”
段念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点点头,刚刚张书生的眼神让他都有些害怕。
“我已寻得白衣,青衫二人,他们也盘算着要不要在那天前去将拓跋风瑞救出来。”
张书生点头,沉声道,“我可用宫中关系,让巡检司的车队出些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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