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的近,就算慕娇娇不甚在意,也认得出来对方就是当时在实验室里从最后冲到她面前的女记者,纤细的睫毛微颤了下,倾听着对方的心声,未等顾戾开口,她便凉凉的讥诮:“这位记者小姐,你既然能够认得出来顾戾,就说明你多多少少清楚他的身份,也清楚他在圈子中是什么样的地位。光凭你和他之间的差距,换做是任何一个正常人,都聪明的尽量能不得罪便不得罪,可你现在……”
“明知山有虎偏往虎山行。”斯调慢理的娇俏嗓音,视线凝视在对方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别有深意:“不知道是你实在正义感爆棚胆子颇大呢?还是说……你是谁派来故意如此的。”
慕娇娇清楚的瞧见女记者的额角跳动了下,然后欲盖弥彰的抬高嗓音:“慕小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我身为记者,连问一句真相的资格都没有,还要被你这么诋毁吗?”
“是不是诋毁,你心中比我更清楚。”
只可惜女记者并没有在心中想收买她的人的名字,不然的话,慕娇娇也能够借此清楚究竟是谁这么一而再的针对自己。
“你……”女记者的呼吸加重了不少,眼角余光却在看到面对这样的闹剧从始至终都没有插手的顾戾,心思倏然一转,笑出了声:“慕小姐,你说的振振有词,还不惜将矛头指向我,但是你到现在还没有说你和顾爷究竟是什么关系。”
关系?
今天闹腾了这么多的事情,慕娇娇的神经原本就绷得很紧,现下更是疲惫不堪,手指按了按眉头,在阳光的照射下,更衬得肌肤如同最上等的白瓷。
她深呼吸,没有偏首去看顾戾丝毫:“我和他……只是朋友。”
话音刚落,顾戾的瞳眸微微一缩,眯起敛着不知名的暗色。
掌间的手杖被攥的越发的紧,他不明白,为什么慕娇娇要厌恶自己至此,就算到了现在这种地步,她依旧不肯向外界表达出对自己丝毫的情意,甚至除了朋友外也不肯和自己扯上任何的关系,就算她口口声声说着喜欢自己,也只是想让他像是不见光的地下情人一样陪在她的身边。
他从始至终一直不说话,放任着慕娇娇去面对记者,就是为了逼着她承认和他之间的关系,只要她说,他都不会反驳丝毫。
但到头来,顾戾觉得自己机关算尽,还是人心尽失。
侧眸过去,那张泛着淡淡血色,蔓延着肆意冷漠和妩媚精致的脸蛋倒映在他的瞳孔中,不知为何,就光是这么看着,就有一种面前之人是他永远都得不到的感觉刹那间冲击到心底。
全场就算不清楚顾戾的身份,但看着他举手投足散发开的气势森冷而威压,还有寸步不离的保镖,就多多少少明白他是众人都得罪不起的大人物。
没有人再继续逼问着什么,唯独这个女记者再次笑出声,像是嘲弄着所有人的愚蠢一般:“慕小姐,你以为你编出这样的瞎话,所有人就要相信你?你不过是个没甚身份的大学生罢了,就算是你的继父有点钱,你又怎么可能高攀的上顾氏集团的总裁,并成为朋友?”
“而且,现在可是有很多不可告人的关系,在外人面前无法提及时都会干巴巴的解释为朋友的。”女记者挑眉:“慕小姐,你说是不是?”
不怀好意的复杂眼神。
其余的人不敢主动发问,但手中的闪光灯却不断闪烁着刺眼的光亮。
慕娇娇身侧的手指蜷缩,红唇微抿,静的没有丝毫的声音。
她其实能够反驳很多,能说她喜欢顾戾,能说她在主动追求顾戾,甚至能说她和顾戾就是男女朋友。按照顾戾对她的包容,是绝对不会在这样的场合当众拆穿她的。
但她不想。
她不想在自己深陷舆论风波的同时,还要将他也牵连进来,让外人议论纷纷他们之间身份的不匹配,议论他的那双腿,将那些陈年往事的溃烂重新翻到台面上来,让圈子里的人将他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甚至有可能顾氏集团的股价也会因着这次而受到波动,就算股东们向来安分守己,怕也不可避免的会在这样的情况下有着其他的小心思。
她都不想的……
“我们的确不是朋友。”
一片寂静之中,低沉漠然的男声倏然间的响起,在所有人的视线中,就看着穿着熨烫得笔挺的西装裤,西装外套不知何时被褪去,只露出一件剪裁合体白衬衫的男人抬臂护在了慕娇娇的肩头。
动作间是毫不掩饰的保护姿态,漆黑着眸色,浑身散发着浓重森冷气息的掀眸瞧过去:“因为我现在还处于追求她的阶段。”
追求?
细细密密的睫毛不可置信的加快颤抖,顾戾感觉着掌心下的身躯僵硬,动作亲昵的在她额角烙下一个吻, 面对她时神色很明显柔和下来,呼吸间带着笑,似是打趣儿:“怎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不肯接受我的追求?”
“顾戾……”
她咬住唇瓣,苍白着脸蛋仰起,有着几分茫然无助的可怜巴巴,她实在是从未想过顾戾会在这个时候站出来,停顿了好几秒,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谢谢。”
“想要感谢我的话,那就先好好把面前的人收拾完。”顾戾的嗓音压得很低,几乎贴着她的耳骨,只能让她一个人听见:“等我们回去之后再谈。”
等回去,他便可以借此对她要求的更深一步,就算她不想公开,至少……
也要让所有人知道她是他的。
见到顾戾主动发声,这和女记者预期的并一样,她的脸色不受控的难堪了一瞬,但想着那人和她说过的,咬了咬唇,还是不肯放弃:“顾爷,您这是当众承认在追求慕小姐?”
“怎么?现在连我的话都不足以取信了?”
顾戾的眼角挑出浓重的冷意,姿态优雅疏离,看了眼她手中话筒上的LOGO:“海天日报的记者,你叫什么?”
他是顾戾,主宰着南城区半数以上的商业资本,别说从小是在大院里和官家子弟玩起来的,就算是草根出身,任由谁见了他都有给七分面子。
女记者心底一颤,不敢回应,更不敢多说什么。
即将要上车,人群中不知从哪儿忽然间高喊了声慕娇娇的名字,让她下意识的回眸看过去,然后就猛然听见摩托车的声音呼啸,尖叫声四起,原本还簇拥着的人群现下害怕的四下散开,然后就看见一亮很破的摩托车朝他们驶了过来,来势汹汹的模样有着幅要杀人的姿态。
青七立即安排保镖护在顾戾的身边,想要将他护送到安全的地点。
可谁知道,摩托车凶神恶煞的加足了马力,车头一转,竟然直冲冲的便朝着慕娇娇冲了过去。
只是刹那间的事情,谁都没有反应过来。
唯独顾戾,瞳孔骤缩,薄唇紧抿,脑子空白一片的下意识身子前倾想要拉住慕娇娇的手腕,将她护在怀中,可奈何双腿根本就不听使唤,整个人径直从轮椅上跌落了下去,溅起不轻的尘土。
重物落地的声音。
“顾爷……”
“顾戾……”
只听得咣当一声,慕娇娇根本什么都没有看清,就连顾戾是如何靠近,又如何将她护在怀中的都不知道,缓过神来时摩托车已经翻倒在地,轮胎在惯性的作用下在空气中平白转着圈儿,男人也早就被保镖扣在了地上,侧脸在泥土里不断摩擦着,可那双眼眸还盯在慕娇娇身上,带着滔天的恨意。
慕娇娇连男人的面都不曾见过,更不清楚他到底为何要拼了命的朝自己撞过来。
现在她满心满意都集中在顾戾的身上,其实摩托车在最后的关键时刻还是撞到他们的,只是顾戾护在她身上,承受了大部分的撞击力。
被他压在身下,鼻尖能够清楚的嗅到他身上的古龙水香味,还有浓重的血腥味,一滴滴顺着他的指尖滴落下来,和泥土混合在一起,没多长时间就形成了一大片的濡湿。
她几乎是惊得手指紧攥他的衣角:“顾……顾戾,你受伤了。”
“没事,别担心。”
低沉的嗓音嘶哑,慕娇娇刚想要去搀扶他,可却被他用另外一只没有受伤的手推开,温淡的容颜阴暗交错,五官无波无澜:“我身上脏,你别碰。”
然后慕娇娇就只能够眼睁睁站在一边,看着青七他们将顾戾从地上搀扶起来,然后重新送到轮椅上,全程顾戾都面无表情,好像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可唯独慕娇娇清楚,顾戾这不是在抗拒自己,而是在抗拒自己看见他无法动弹到无助又难堪的模样,咬了咬唇,绵长的酸涩感就像是针一般慢慢的侵略着她的心底,然后眼底迅速的弥漫开一层极浅的湿意。
既然顾戾不想让她看见,那她就顺着他的心思。
故意低头去捡他掉落在地上的手杖,漆黑的杖身已经在地上滚落一圈,沾染了不少灰尘,她又慢慢从口袋中掏出一张纸,一点点擦拭着,动作放得很慢,慢到顾戾已经在轮椅上调整好了状态,她才垂着眸回去。
“给你。”
手杖递上去,顾戾用完好无损的手接过来,微微泛着粗粝的指腹抚摸着,低沉暗哑的启唇:“有没有受伤?”
“没有。”她当初被他护在身下,保护的非常好。
摇头,然后她默不作声的接过郝助理递过来的医药箱,准备给顾戾做临时的止血和包扎。
可顾戾似乎格外不配合,用手杖抵在她的手腕上,阻止了她接下来的举动,然后冷着嗓音吩咐,也不知道对着她,还是对着其他人:“叫医生去老宅,我伤得不重,回去包扎就行。”
嗓音落下,没有人回应。
慕娇娇就当他是对自己说的,瞬间拧紧了眉头,抬手抓住了手杖另一端,嗓音低低的训斥着:“顾戾,你是不是疯了,你的手拖到回老宅怕是会留下后遗症的。”
就算她再蠢,也知道被摩托车撞击过的手腕伤情一定不会轻,如果一个不甚,甚至会导致今后他的右手都无法提重物的。
可顾戾的眸色却一暗,掀眸,眸底蓄着让她看不懂的深沉内容:“娇娇,我说了我伤得不重。”
“那我也要先检查过再说。”
她不愿意和他多说,直接上手准备去掀他的袖口,却被他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拦。
最后慕娇娇真的急了,手中的纱布直接砸在他的身上:“顾戾,你要是再躲,我就让青七他们把你扣住,如果你的手真的废了,我们在场的所有人都是有责任,你明不明白?”
青七他们身为保镖没有保护好雇主,她更是这件事故的罪魁祸首。
不断变粗的呼吸声,黑白分明的丹凤眸含着水意盯在顾戾的身上,心头那股酸涩再也无法抑制,她踉跄了两下最终蹲在顾戾的面前,泪花打湿了睫毛,握住他的手,言语放软的恳求:“顾戾,算我求你了,你让我帮你包扎一下好不好?”
坐在轮椅上的男人还是没有言语,指尖微不可闻的颤了下,薄唇一点点酿出讳莫如深的意味。
保镖们因着这次的事故已经彻底将四周清空,安静到唯独有蝉鸣的地方弥漫开死寂般的沉默。
四目相对。
最后还是郝助理微弱着嗓音出声劝着:“顾爷,我觉得慕小姐说的也对,您如果不让她包扎的话,她怕是真的会日夜不安,我想您也不希望慕小姐晚上睡不安稳才对。”
话语间涉及到了慕娇娇,顾戾的眉目才动了动。
四周的光线已经慢慢昏黄下去,仿佛将时间拉得格外的漫长。
顾戾垂眸,看着蹲在他面前的小女人,眸色暗得能够滴出墨来,半晌嗓音才缓慢的从喉间溢出:“如果我让你包扎的话,你真的会安心?”
“恩。”慕娇娇拼了命的点头,像是倾诉又像是威胁一样,小手攥着顾戾指尖的力道愈发的加重:“你不让我包扎的话,我不仅会晚上睡不安生,白天也会无法集中注意力的,新药现在正处于研发过程中,如果研发不出来的话,这就都要怪你了,顾戾。”
说着说着,眼泪不受控的顺着脸颊就流了下来,滴落到他的手背上,明明在夏日里噙着凉意,却偏生的让人感觉到别样的灼热。
他的眸色暗了暗,也不知道因着什么,倏然间带着意味不明却又过于明显的侵犯意味,启唇,低低的沙哑:“你这是在为了我哭?”还未等她回应什么,手指便已经覆上了她的脸颊,帮她抹去眼角的泪花,失笑着叹息中酝酿着无可奈何:“好,我让你包扎就是,恩?别再哭了,哭得让我……”想吻你。
后半截的话没有说完,他主动抬手去撩自己的袖口,左手不那么灵活,还有着几瞬的停顿,很明显是触及到的伤口。
慕娇娇连忙伸手帮忙,衬衫的袖口都是系扣偏紧的,所以她直接用剪刀剪开,然后入目便是几乎血肉模糊的手腕,也不知道是被碾压到了,还是被玻璃随便不小心重重的划伤,隐约露出白骨森森,就连动脉也剩下最后一层内膜做粘连,如果再重点的话怕是会直接割断到失血过多而亡。
“顾戾……”她嗓音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仰脸,止不住的怒意:“这就是你所谓的小伤?”
他看着她那张为他着急的小脸,唇上勾出弧度:“没事,我还……”
“闭嘴。”
众人都被吓了一跳,怎么都没有想过慕娇娇真的怒起来就连顾戾都敢教训,然后看着她一边垂眸帮他做着最简单的外伤处理,一边冷静下来快速吩咐:“青七,你先将那个男人捆起来扔到后备箱里带回去关起来,郝助理去安排私人医生回最近的别墅等着,让他准备好消炎的点滴,还有进行缝合手术的一系列器械和药物,顺便让司机去开车,我们现在就回去。”
“好的,慕小姐。”郝助理停顿了下,似乎是想要说什么,但还是看了眼若无其事任由慕娇娇做主的顾戾,转身按吩咐去行事。
外伤的处理一直延续到回到东尚别墅由私人医生进行接手。
医生跟着顾戾的时间并不长,前前后后也就两三年的时间,但还是头一次见到他受如此重的伤,张嘴刚想要说什么,就被格外敏锐的男人一记凌厉的眼风扫了过去,瞬间吓得他打了个激灵,到嘴边的话也被下意识的换成:“慕小姐对于伤口的临时处理做的不错,如果您任由着顾爷拖延着伤情,怕是手腕真的会留下后遗症的。”
“恩。”
只可惜,慕娇娇现在也不是很在意医生的表情,视线全都集中在了顾戾的身上,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已经虚弱到完全倚在了轮椅里,脸色似乎苍白到比身上纯白衬衫的颜色还要难看,最上面一颗扣子没有系上,露出一小片胸膛,都带着失血过多后的惨晦。
狠狠的咬了咬唇,她重新蹲下来,看着他半磕着的黑眸,低低的唤:“顾戾……顾戾,你醒醒。”
男人这似乎才半睁半眯的掀眸看她,她那眉目间都是毫不掩饰的担忧之色,让他低笑了声,指尖噙着极凉之意在她脸上抚了下:“你在担心我?”
“对。”她毫不犹豫的点头:“我在担心你。”
“因为我救了你?”
“不。”
一个字被咬得很重,慕娇娇单手搭在轮椅扶手上,倏然间的借力起身,一个吻落在了他的薄唇上,她没有动,贴着他低喃着:“顾戾,因为我喜欢你。”
后来,医生通过专业的仪器在帮顾戾检查的时候还在想,就算是止血包扎的及时,但顾戾的手腕还是几乎处于半断的状态,伤成这副样子还有心思陪女人谈情,有钱人究竟是有多不将自己的命当回事?
但检查完,医生还是严肃着一张脸:“慕小姐,顾爷这次伤得太过严重,恐怕需要现在进行缝针。”
这大约在慕娇娇的猜测之中:“那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这次医生故意背对着顾戾,就算他在给自己使什么眼色,他都看不见,单手插在医师外袍的口袋中,另外一只手推了推眼镜:“如果细细养着的话,应该不会,不过……”他停顿了下:“顾爷血液中的白细胞值偏高,恐怕是腰间的伤口发炎了。”
腰间的伤口?
什么时候弄得,她怎么不知道?
医生刚准备解释,慕娇娇就看见顾戾操控着轮椅正准备过来,立刻拧着眉目上前制止:“你不要乱动,医生说你的手腕伤得很重,你还真想不要这只手了?”
顾戾的眸底飞快的掠过一抹暗色,他手腕上的伤在这样明亮的光线中愈发显得严重,泛着苍白的俊脸淡漠如水,若有似无的看了医生一眼,嗓音无波无澜:“没事,缝完针养一养就好了,你别担心。”
“你能真的听医生的话,我才真的不担心。”
上一世,他对于医嘱玩得一手很好的阳奉阴违,不然的话后期他的身体也不会比正常的成年男子还要虚弱些。
“你放心,我这次听医生的。”
“恩,那你就让医生告诉我你腰间的伤口是怎么回事。”
医生先是看了顾戾一眼,和他那双沉沉着暗色的黑眸撞上,有着几秒钟的交错后,丝毫不畏惧的转眸依旧开口:“昨晚顾爷帮江少处理事情,没想到不小心被对方捅了一刀,伤口在腰间,有些深,需要缝针,但顾爷只是让我帮其做了最简单的处理。”
医生看着刚刚的场景算是明白了,以前顾家是顾爷说的算,而今后……
却不一定了。
可慕娇娇听闻这些话却懵了一瞬,去帮江空怀处理时间,腰间还被捅了一刀,所以她昨晚自我猜想的什么女人,什么床笫之间的娇嗔都是不存在?
也就是说,她平白误会了顾戾那么多,还傻乎乎躲着他,甚至牵连着他今天受了这么重的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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