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后。
肮脏凌乱的仓库,随处可见的垃圾和杂物,偶尔零星还能瞧见鸟兽的排泄物。
如果不是亲眼过来瞧见,慕娇娇怕是都不会相信南城区还有这样像极了贫民窟的地方。
顾戾攥着慕娇娇的手,一只手操控着轮椅,手杖早就交到慕娇娇的手中让她帮自己拿着,中途还耐着性子温声嘱咐着:“小心点,不要被绊倒。”
根据手机定位,他们走到其中一间仓库前才停下,青七瞧了眼平板上的红点:“顾爷,慕小姐,就是这里。”
“进去,把人带出来。”
顾戾相当平淡的巡视了眼破破烂烂的门板,透过细缝,隐约能够看到点已经被血浸透了的布料。
青七按吩咐行事,使用蛮力一脚将门板踹开,然后没出半分钟,就从里面抱出来一个女人,穿着件黑色的斗篷,打扮的甚是怪异,可侧过来的脸的确是南霍的,她被放在地上,看着青七快步走回到顾戾的身后,垂眸回应:“顾爷,人已经被带出来了。”
南霍只要动一动身上都会皲裂开鲜红色的血,顺着指尖淌到地面上,可她却丝毫不在乎的模样,咧着嘴笑:“慕娇娇,你终究还是来救我了,让我猜猜是为了什么,袁老?”
最后两个字被咬紧,平白张扬出股挑衅的味道。
慕娇娇却没有生气,微微一笑:“不得不承认,你算的很准,我的确是过来了,但你怎么知道我是来救你的……还是来害你的?”
“哦?”
南霍挑眉。
慕娇娇冷着一张脸抬脚想要上前,却发现顾戾攥着她的手并没有松开,指尖传导过来的热力在这样阴冷的地方格外的暖。
回眸,她今日特意打扮了的小脸挽唇笑起来格外的精致冷艳,缓缓的摇了摇头:“你放心,我不会有危险的,她绝对不会伤到我。”
毕竟,南霍还想要求着她去当南氏一族的救世主。
“那也小心点。”掀眸,顾戾看了眼南霍那张已经被血染得快要看不清五官的脸,语调淡淡的,却带着几分不容抗拒的气势:“我让青七陪着你过去。”
慕娇娇自然不会拒绝顾戾,点头:“好。”
顾戾这才松手,看着慕娇娇一步步的靠近南霍,直到脚尖几乎要碰到血泊时才停下来,半弯腰,丹凤眸眯起,看着面前已经虚弱到脸色发白的女人:“你可能不知道,在这半个多小时里,我已经和袁老通过电话了,你说的所有症状他都没有,所以你当初是在电话里骗我的,对吗?”
闻言,南霍几乎是瞬间便笑了起来,是一种纠缠着虚弱却猖狂到几乎不屑的笑:“慕娇娇,到了现在你还在试探我,如果袁老真的没事的话,你觉得现在按照定位站在我面前的人会是你?”
按照慕娇娇对自己冷淡的态度,不是任由自己在这里无声无息的死掉,就是早就通知姘魅来结束她最后的性命。
就算是现在,南霍还有精气神淡淡的想,当初她离开族里的时候,巫师便告诫过她,慕娇娇这个人性子奇怪,对于事不关己的事情软硬皆不吃,心肠凉薄,而且未来一片空白根本预测不到,所以如果想要打动她怕是还需要出一些别的代价。
她现在也不知道自己所做的威逼到底正确不正确。
果然,她便瞧见慕娇娇笑意逐渐收敛了起来,整个人内敛着一种逼人的戾气,这种气势南霍总觉得自己似乎在什么人身上瞧见过,就听见慕娇娇缓缓的启唇:“所以,解毒的方子你准备怎么才能交出来。”
“很简单,你帮我杀了姘魅。”
“好。”
慕娇娇一口应下来,速度之快完全超出南霍的预料,她隐藏在血污中的眸子猛然一亮:“你答应了?”
“对,我答应了。”慕娇娇的脚步往后退了一步,将距离拉开后才抬手抚了抚自己的长发,居高临下的瞧着她,眸底的色彩裸露着毫不掩饰的讥讽:“所以你可以去死了,青七……”
“是,慕小姐。”
青七立刻上前,一把枪直接顶在了南霍的额头上,食指扣着扳机,倒映在她的瞳孔里,像是慢放一般,缓缓扣动下去。
“慕娇娇。”惊得她几乎尖叫,身子下意识往后撤着,血淌出来的面积越发的大:“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慕娇娇的眉目动了动,嗓音淡淡的:“我答应你会帮你杀了姘魅,救你南氏一族,但并没有答应你会继续让你活下去。”
“但袁老的毒只有在你杀了姘魅之后,我才会帮他解。”
南霍丝毫没有想到慕娇娇的性子竟然能够如此的狠利,几乎是立刻回应:“如果你现在杀了我,也等于半年后要眼睁睁看着袁老死。”
“没关系。”慕娇娇怒极反而笑了起来,挽唇的模样有着再明显不过的嘲弄:“这毒你既然能下能解,就说明这是你南氏一族所出产的毒,你能解,姘魅也能,只要我在半年里抓住姘魅,用她的性命做要挟,我就不信她是个不惜命的,所以南霍,你在我这里没有任何的利用价值。”
说着,眼神收回,轻声吩咐:“青七,动手。”
“不要……”
四周安静的足以南霍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明明是夏日,却有一阵刺骨的寒风将她整个包裹住,下一秒,枪声就响了起来。
瞳孔缩到最大,又倏然闭眸,几乎是下意识的尖叫。
呼吸几乎停滞,那股真真正正的惧意像是将神经削尖了般,有着异常的敏锐,整个人身体紧绷,有着微不可闻的抖动,半晌南霍紧扣在泥土中的手指才缓缓的动了动。
她……怎么还能呼吸?
眼睛眯开一条小缝,慕娇娇依旧站在不远处的地方,裙摆在风中随意舞动着,而她脚边的地上则多了个子弹大小的弹孔,正正方方的圆形,却不知为何像是张牙舞爪的恶魔宣示着存在。
慕娇娇这是……
纱布和酒精随意的扔在了她的身上,还有一个盛放着镊子等医用仪器的托盘被脚尖踢了过来,全程慕娇娇都没有言语,只是一双眼睛盯着她,可那股从骨子中溢出来的气息森凉的沁人心脾。
南霍一时间弄不懂慕娇娇究竟是做些什么:“你这是?”
“止血,你自己不会吗?”慕娇娇眼底蓄着冷漠的哂笑,抬起眼皮,平仄中不带丝毫情绪波动:“难不成你还想用这幅姿态去医院吓人不成,或者是觉得我会专门给你找个护士帮你?”
南霍没有言语,也没有动作。
慕娇娇也不催,只是眯起丹凤眸,温凉寡淡:“认清楚自己的地位,这场交易中我才是主导,明白吗?”
她这是在警告自己。
用这种狠利到极点的手段。
南霍的手指在身边收紧,看着已经大半都被血液染红了的纱布。
刚刚自己的情绪一度被逼到崩溃,慕娇娇这么做就是为了告诉自己,就算自己死了,她也能去和姘魅交易来获得袁老的平安,所以自己应该认清楚现在的局势,不要妄想在交易外做任何其他的手脚。
可,如果她知道,自己撒了谎的话……
睁着眼,一眨不眨的看着慕娇娇,此时她终于明白巫师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心肠凉薄,可一切都已经晚了。
深呼吸,垂眸,无力的手指想要捡起酒精都尝试了两次才成功,整个过程中南霍花了足足半个小时才将身上的血迹清理干净,旁边所有人都冷眼看着,全程没有任何要帮忙的念头。
最后她将宽大的斗篷裹紧,只露出一张苍白如纸的脸,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我现在恐怕需要去趟A大。”
“理由。”
“我这是被姘魅下的毒,如果八个小时内不吃下解药的话,怕是会血流而亡,解药被我藏在学校抽屉里。”
当初她也是想了很久才决定将解药藏在隔一日便上一次课的教室里。
她和姘魅一起长大,彼此了解,所以如果自己一旦出事,姘魅便会第一时间去搜查她的宿舍和外面租的房子,而她则不敢不给自己留任何的后手。
慕娇娇想了想才答应下来:“好。”
南霍被安排在了后面的车子上,和保镖们一起,而慕娇娇则坐在顾戾的身边,整个身子倚在椅背上,手指轻轻摁着鼻梁,神情中暴露出少许的疲惫,半晌才开口:“顾戾,你有没有觉得我挺恶毒的?”
为了逼南霍听话,甚至策划了刚刚所有的事情,将一个人威逼到了极致。
顾戾的嗓音在一旁响起,温淡中情绪不明:“你想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慕娇娇狐疑的侧眸睨了他一眼,纤细的手指托着下巴:“假话是什么,真话又是什么?”
“假话就是你做这些都是为了袁老,所以并不算是你所说的恶毒。”
顾戾暗哑的低笑,手指摸了摸她的发丝,温柔下来的嗓音像是哄骗一样。
慕娇娇抿了抿唇,嗓音不受控的有些闷:“那真话呢?”
“真话是……”
他抬手将她的肩头揽到怀中,她身子娇小,正好完美的镶嵌在他的臂弯中,就像是只温软乖顺的小动物,天生就是该因为他而存在的。
一颗叫嚷着占有的心得到安抚,眸底的暗色恢复了少许,大掌梳理着她长发的动作没有停顿,温柔的低声:“她威胁你,给袁老下毒,已经足以让她为此抵命的,而且在那样的地方,神不知鬼不觉,而你却只是给她了个下马威,手段实在是太温柔了些,娇娇,你应该清楚,这世上本就有些人是不需要施舍怜悯的。”
温柔和恶毒,完全两个不同的概念。
却从顾戾的口中说出来,似乎后者比前者来的还要漂亮。
慕娇娇失笑,她早该想到按照顾戾在南城区手段毒辣的名头,又怎么会觉得她那点小把戏称得上是恶毒呢?
她实在是因为感情的转变,太过在乎自己在顾戾心中的形象了。
心中原本那点不渝现下全被疏散了出去,挽起嘴角,乖顺的将精致的小脸仰了起来,慕娇娇绵延着轻笑,用自己的发尾去扫他的下巴:“顾戾,你这么会哄人的事实,你说南城区其他人知不知道?”
“哄?我说的是实话。”
“好。”
慕娇娇脆生生的应,然后慢慢悠悠打了个哈欠,眼角沁出点生理泪水来,她用手指蹭了蹭:“我有点累了,想要躺会儿。”
“恩,我让人帮你拿条毯……”子。
话还没有说完,她的小脑袋便已经枕在了他的大腿上,黑色的发丝和他的西装裤几乎融为一体,却界限分明的足够让人一眼便分得清楚,白里透红的脸蛋就这么毫无警惕,甚至两条白嫩的手臂还缠上了他的腰身,语调中拖着尾音的撒娇:“地方太小了,你让我枕一会儿好不好?”
慕娇娇这已经是睁着眼睛说谎。
加长版的宾利,别说是慕娇娇这样一米六八的身高平躺,就算是顾戾都是足够的,就更不要说是面对面的双排座。
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她的发丝上触碰了下,从顾戾的角度能够清晰的瞧见那张脸眉眼挽起,笑容灿烂的宛若是盛开的玫瑰般嫣然,就算什么都不做,也有着股勾魂夺魄的轻媚。
心底疯长出的念头,让干净温存的眉目迸发出某种诡异的妖邪,就算是顾戾克制再克制,也按捺不住的配合跟着睁眼说瞎话:“好,等下次换个再长些的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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