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侍女听到法老的吼声,一溜烟全逃跑了,生怕被法老的怒火波及。
图坦卡蒙见这幅情景,非但没有平息怒气,反而更加愤懑压抑,他靠着墙,大口呼吸,胸脯依然大幅度起伏着。
上午的时候,他虽然心痛,但更多的是,现在痛苦全沉淀下来,压在心口难以排解。
和叔叔太多相处的点滴,在图坦卡蒙眼前回放。
他的小叔叔,真心对他好的小叔叔,已经死了。
还有谁会对他真心的好呢。
突然冒出的一个猜测更是让图坦卡蒙感到恐惧。
“娜娜,叔叔会不会以为是我不愿意救他.....”
“小叔叔最后那几天,他一定很恨我,他一定恨死我了.......我让他失望了。”
图坦卡蒙断断续续诉说着,捂住了脑袋,嘴中呜咽出声,“娜娜,我头好疼......”
他的声音弱得一阵风就能吹走。
夏双娜忙搀扶着图坦卡蒙回到屋里坐下,他这是受到刺激引起的头痛,夏双娜为他按压起太阳穴,舒缓他紧张疲惫的神经,“好一点了吗。”
图坦卡蒙急促的呼吸在她温柔的按摩指法下渐渐舒缓。
“我觉得,他会相信你的,他明白的,不是你不愿意救他,而是发生了变故,你才没有看到他的信!”
她的话说得是那样笃定,让图坦卡蒙有些诧异,“真...的吗!”
女孩坚定点头,“嗯,而且,他也不会后悔,给你的爱和帮助。”
图坦卡蒙心脏猛的跳了一下,眼中有惊讶的感动,拽住她的手,脑袋在她细嫩的手背上蹭来蹭去,像只撒娇的小宠物,然后抬起头,终于朝她露出一个舒心的浅笑,“谢谢你。”
夏双娜揉了揉他的脑袋,“好了,吃饭。”
看心爱的男人吃饭是一件享受的事情。
图坦卡蒙从自己的面包上掰下一块,“你也来点?”
“我吃过了。”
夏双娜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那封血书,可以给我看看吗。”
图坦卡蒙同意了。
夏双娜看完,将布片卷好,放回原位,坐到餐桌前。
“图图,我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
“好。”图坦卡蒙期待地递去耳朵,他好久没听人讲睡前故事了。
皎洁的月光透过窗子,女孩娇俏面容在宫灯映衬下,有种别样的柔美。
她绘声绘色地开始讲述。
“从前有个男人带着一岁的儿子生活,他养了一条很忠诚的狗。有一天他忘记给狗喂食就出了门,结果在朋友家喝醉睡了过去。第二天早上男人走到家门口,听到狗在大叫,顿时吓出一身冷汗。男人害怕地狂奔进屋,果然,他的儿子不见了,而他的狗满嘴鲜血,对着他汪汪汪狂吠,饥饿的狗吃掉了自己的儿子,男人很痛苦也很愤怒,一气之下活活把狗打死了。”
的确是个精彩的故事,但似乎没有什么独特之处,图坦卡蒙听得很认真,“结束了?”
夏双娜摇头,继续讲了下去。
“男人坐在地上痛哭流涕,他忽然听到身边有微弱的婴儿哭声,他不敢相信地四处寻找,惊喜地发现儿子就藏在床底下!虽然满身是血但毫发无伤。男人很疑惑,想弄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沿着血迹走到院子里,看到了一只死去的狼,而狼的嘴里还叼着一块从狗身上咬下来的肉,他这时才发现,他的狗满身是血遍体鳞伤。”
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
如此反转,出人意料,竟是这家半夜进了狼,想要吃掉孩子,而狗与狼拼死搏斗,救下了主人的儿子。
听完这个故事有什么感受?
惋惜那条忠诚勇敢的狗,白白死去,虽然男人抱着他的狗大哭道歉,但他的狗永远不会再活过来了。
图坦卡蒙咀嚼面包的动作顿时僵住,眼睛直勾勾盯着女孩,眸光从方才的温柔带上一分锐利。
“你想说什么?”
夏双娜看图坦卡蒙这反应,就明白他已经猜到了自己讲这个故事的深意,却迟迟不敢肯定地说出来。
女孩微微扬起唇角,“图图,你看到的,不一定就是事情的真相。”
图坦卡蒙眉心皱起,“你是说......其实阿伊是保护我,才要置叔叔于死地。”
“对!”
震惊从图坦卡蒙眼睛里蹦出。
“叔叔对我很好,绝不会伤害我啊!”
夏双娜点点头,“你说的我也信,也许,有些人有些事让阿伊误解了呢,他以为斯蒙卡拉把你当作威胁,继位后,第一个要除掉的就是你。”
图坦卡蒙还是一幅完全不敢相信样子,愣愣地眨了两下眼睛,“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图图,你之前和我说过,你刚成为法老时,阿伊对你照顾备至关怀有加,这种感情不是假的,既然你都察觉不到任何异样,那就说明阿伊曾经对你是完全的关爱与忠诚。”
她又补充到,“你想想,谋反案发生之前,有没有什么征兆?”
图坦卡蒙努力回忆,“那时父王忧心改革,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叔叔几乎接替了他所有工作,虽然我们都很希望神灵能治好父王,但父王的身体却越来越差,国内对斯蒙卡拉继位的呼声很高。”
正如她的猜测,夏双娜条清理晰地分析道,“你和斯蒙卡拉都不是王后所生的孩子,他娶了长公主就有了合法继承权,但是前法老完全可以通过让你也娶一个嫡出姐妹,确认你继位的合法性,所以,你和他都是王位的强劲候选人......”
图坦卡蒙打断,“我从没想过争王位。”
夏双娜耐心地和他解释,“你没有想,但别的臣子在替你争,因为扶持你登上法老之位,比辅佐斯蒙卡拉给他们带来的利益更大。那时候,朝中臣子已经站在各自选定的主人身后了,毫无疑问,阿伊站在你这边。”
多年前,平静海面下的暗流涌动被她一语道破,图坦卡蒙后背隐隐发凉。
“我当时,竟完全没感觉到。”
夏双娜笑,“乖乖,你那时候才八岁,能感觉到什么。”
图坦卡蒙久久望着夏双娜那双洋溢着慧光和自信的眼睛,突然感觉自己从未真正了解过这个女孩子,他冥思了一会,消化了她刚才一番推断和分析,他几乎被她说服了,“但是如你所说,阿伊真的曾那样保护我,为什么现在想要取我代之。”
夏双娜回答:“一定是发生什么事,改变了阿伊,彻底改变了你们的关系,毕竟世事难测人心善变。”
“什么事?”图坦卡蒙好想立刻知道答案。
夏双娜笑着摇头,图坦卡蒙这个当事人都不知道的事,她怎么会知道。
图坦卡蒙垂下眼帘,看着有些低落。
夏双娜明白他心里的悲伤。
如果一个人一直都对你不善,你不会感到难过,只会讨厌他,想要让他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但如果这个人曾爱护你关心你,突然有一天翻脸无情,在你心里捅刀子,那么这种痛则是掏心挠肺的折磨。
痛苦失去美好,后悔没有抓牢。
静默许久后,图坦卡蒙沉沉开了口,“如果阿伊从此安分守己,我可以既往不咎让他尊荣一生,但如果他还敢觊觎我的宝座,不管我曾经有多依赖他敬爱他,我都会毫不心软毫不犹豫砍下他的首级。”
图坦卡蒙郑重立下誓言,“娜娜,我想帮叔叔平反,我不能让他永远背着罪名被国人唾骂。”
夏双娜注视着图坦卡蒙俊美年轻的脸庞,向他传递最真诚的力量。
“好,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在你身边,支持你。”
图坦卡蒙发现自己彻底沉溺在了这个女子的爱情和温柔里,无论朝局如何风云变幻让他烦扰,每次和她在一起,和她谈话,他都会有种惬意的安宁,只想和她永远在一起。
图坦卡蒙捏了捏她的脸,“娜娜,我很惊喜,也很欢喜,你能有这样的见解和思考,让你参与政治,果然没有错。”
夏双娜抿嘴,脸上浮现红晕,灵动的大眼睛朝上不屑地翻了翻,“就这,呵,还不够呢!我会向全埃及证明,我娜芙瑞是能与你并肩奋斗的女人!”
“嗯。”图坦卡蒙眼中的笑意如同跳动的火烛,在静夜中燃烧绽放,对着她调皮的唇瓣,深深地吻了下去。
冷寂的弯月,倒映在深不可测的河水中,尼罗河涛声阵阵,一艘大型商船正划破波浪,向南行驶。
舍曼凯尔扶着围栏眺望远方。
纳克特敏因为在战场上被法老救了一条命,像打了鸡血一样,不知疲倦地追了他们一天一夜,阿吞暴徒死伤惨重,幸运的是核心人员得以保全。
他们逃到一个治安糟糕的码头,杀了一整个商队,穿上这群商人的衣服,才躲过了检查。
舍曼凯尔轻轻摩挲着那只日轮吊坠,红宝石外侧八条黄金流苏,在男人的手心里闪烁着幽冷的光芒。
明明只差一点,就可以杀了图坦卡蒙。
他像是在和老朋友谈心。
“娜娜,这次我败了,但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完成复仇。”
船舱里,耐布莱吞抢走阿里瓦沙刚写好的信,直接被肉麻掉了三层鸡皮疙瘩。
“我的小月光,今晚月亮好美,不知你是否也抬头,与我望同一弯月,我在,思念你。”
署名,西提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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