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尼尼咯嘣咬碎口里的糖,吊儿郎当地晃了进来,一屁股坐在了那男孩的两腿间。
悄无生息的人突然诈尸般弹起来,“压断了!”
“断了我帮你接上。”回答的是一个慵懒的嗓音。
霍普特一把扯掉脸上的文书,眯着眼一看是莫尼尼,就又躺回去了,“干嘛...”
莫尼尼一巴掌糊到他肚子上,“工作时间,你都能睡着?爷找你一下午了,咋在这儿。”
霍普特看了一眼天色,落日西斜,霞光漫天,原来都快晚上了,闭眼前还是大中午呢。
下午他干什么都打不起精神,索性就跑来这僻静的地方看书,看着看着困了就睡了,也不怕被上面的祭司们抓到惩罚,反正他的处境不能更糟了。
“师父说迷惑的时候读书,悲伤的时候就睡觉。”
男子汉不兴哭哭啼啼的,所以,他就睡了一个下午。
莫尼尼撇嘴,眉毛挑得一边高一边低,面部表情格外丰富,“呵,你少听那老头胡扯,你要找老师也要找个有地位点的,你想和他一样一辈子一事无成,无儿无女吗?”
闻言,霍普特不乐意了,翻身坐起,“不准你这么说他。”
莫尼尼夺走他手里那卷文书,抬手就扔到两米开外,“书呢,如果越读越悲伤,还不如不读。”
霍普特懒得和这货争论,“什么声音啊,外面这么热闹。”
“你还没听说吗,我们那个神人见首不见尾的第二先知回来了。今晚第一大厅将举行庆祝他老人家从下埃及游历归来的晚宴,大祭司大人也会参加。”
霍普特漠不关心地哦了声,“你要去吗?”
反正这种规格的晚宴和他从来就没有关系。
“爷有资格?!”莫尼尼嫌恶地咧嘴,他强烈怀疑霍普特是在故意羞辱他。
“师父!”
霍普特忽然朝远处喊了句。
老头恰好路过此处,闻声慈祥地朝霍普特笑了笑。
他此时穿得很正式端庄,及地长袍裁剪精巧,掩盖住了身材上的缺陷,男式辫子假发,看起来很是体面,戴着成套的珠宝首饰,手里还拿着一捧五彩的鲜花,倒像是位成功人士。
莫尼尼扬了扬下巴,言语轻佻,“喂,老头你去哪儿?”
老祭司打了个哈哈,做贼一样把手挡在嘴边,悄悄说到,“这不今晚有个宴会吗,蹭杯酒喝。”
还没等他走远,莫尼尼就嘟囔了起来,“真丢人,霍普特你就认这种人做老师啊。”
“我乐意。”
见霍普特又躺着了,人都要长到石床上去了。
“走了走了,净身去,洗完带你找乐子。”
霍普特走下马车,看着眼前那栋高大气派的建筑,底比斯目前排名第一的妓院,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下意识从心灵到机体产生抗拒。
他从小就被教育,要远离不怀好意贪婪成性的女人,否则会被她掏空家财和身体。
“我不进去!”
“知道你穷,我请客。”莫尼尼长臂猿似的胳膊揽上他的肩膀。
“不去!”他的确穷,还欠着莫尼尼一屁股债,但这不是花费的问题。
莫尼尼像是被霍普特的无情伤到了,泫然欲泣,切换到嘤嘤嘤模式,“你是不是生我气了,今天梅多罗那贱货让你钻他那狗洞,我没去帮你揍他......我不是怕事,我那时在舞蹈团排练,实在走不开。”
霍普特没想到莫尼尼会如此在乎自己,他从没有幻想过任何人替他出头,从小到大,在贵族的地盘被排挤惯了,登时心里又温暖又觉得好笑,“我真没生你气,你没做错什么啊,我其实挺怕连累你的。”
“不,你就是生气了!”
“我没有,真没有。”霍普特温柔耐心,就像是在哄女朋友。
“你就是生气了,你都不愿意陪我!”
霍普特:“......”
他突然发现自己掉进了陷阱。
“陪我进去一次嘛,不骗你,这地方能让你忘却所有烦恼。”
就这样,霍普特被莫尼尼成功拖了进去。
莫尼尼轻车熟路,进了妓馆内部专门为朝廷官员游乐准备的私密区域。
霍普特一路低着头,恨不能把眼睛扣下来装进口袋里,耳边女人娇媚放荡的笑声,一浪高过一浪。
装潢华丽的大厅里点着一圈圈灯烛,星子般的灯火上下相映,汇聚成明珠之光,层层叠叠白色纱幕上绣着金丝钩成的艳丽花纹,隐隐映出埃及和众多异国美女摇曳动人的赤|裸身影,客人们布条蒙在眼睛上,正挥舞着手臂在纱帐间穿梭寻找,被抓到的美人被男人一把抱住,咯咯娇笑着环上男人的腰,长指解开了他的裙带......
屋内香气缭绕,夺人心智,空气中漂浮着情欲的气息,温柔乡里一片纸醉金迷,奢靡淫乱的景象,霍普特默念着非礼勿视非礼勿视,找了一张椅子刚要坐下。
四只柔若无骨的娇手同时按在了他的肩膀上,霍普特顿时身子就僵在了半空中,站不是站,坐又不敢坐。
对面的莫尼尼瞅着霍普特这副半身不遂的蠢样,嘴里还嚼着女人玉手递过来的甘甜无花果,含糊不清地骂了句,“艹,你在受刑吗?!”
“大人,您是第一次来。”
妓女们上身一丝不挂,故意用女性柔美诱人之物凑近,婉转的嗓音如同百灵鸟。
这么美的男人,如此羞涩,应该还是个清纯的处子,两个女人显然已经暗中开始了争夺,要是能和他做乐,不给报酬让她们倒贴她们也愿意啊。
霍普特灵巧地侧身,从美色的夹击中火速溜走。
大厅中央是一张圆形的舞台,妓院雇佣的乐师们正在演奏各式弦乐。其中一个小女孩面前一架木质七弦琴,她似乎是个新手,慌乱中出了错,顿时跟不上姐姐们的节奏,急得快要哭鼻子。
“刚才是高音第二阶。”
小姑娘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见一个比女人还美的男子,对她说着,“来,我教你。”
女孩立刻让出了位置,霍普特顺势盘腿坐了下来。
手指随便一拨,流畅美妙的琴声便从指尖流淌了出来。
他平生最爱的休闲就是弹琴,在神庙工作繁忙,好久都没有属于自己的时间。
仙乐般的琴声飘荡在厅堂上空,见多识广的官员们甚至从怀里女人的月同体上挪走视线,纷纷望向中间的琴师,霍普特也享受这种被人认同欣赏的感觉,沉浸在音乐中,暂时忘记了烦恼,渐渐展露出清风朗月般的笑容。
莫尼尼见霍普特跑去弹琴,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这霍普特是个变态吗,如果有人说逛妓院是为了教乐师弹琴,他死都不会信,但在霍普特这种疯子身上,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莫尼尼端着果汁,啜了一口,不过,只要他开心,自己的目的就达到了,过程呢并不重要。
二楼露台像一只半圆月牙向外凸出,天花板上一只青铜花盘雕刻着繁复神秘的纹饰,男人手臂打开,撑着彩绘栏杆,脸上一张造型立体的黄金面具,两只幽深魅惑的眼睛从孔洞中俯视着下面的寻欢作乐的人们。
他像是位对服务不满意的客人,喃喃道,“舞台搭好了,演员也到场了,为什么突然不演了。”
忽而发出小娃娃耍赖那样的嗔声,“我不愿意,我要看戏。”
有个侍从打扮的人凑到他耳旁说了句什么。
他面具下的嘴角微勾,一甩那张暗紫色的鎏金披风,在空中划过一道鬼魅的流光,转身推门走进一间豪华包厢。
软榻上正趴卧着一个人,以一种奇怪又不舒服的姿势,浑身都被绳子捆着,嘴里还塞着一团亚麻布,堵住了他喷出的所有脏话。
见有人进来,榻上那人唔唔唔睁大眼睛抗议,如果眼神可以杀人,这里早就伏尸千里了。
然后口中的布团被人取了出来。
舍曼凯尔隔着一扇屏风坐定,朝另一边唤了句,“梅多罗大人,幸会。”
被绑住的男人愣了一下,旋即猖狂地怒喝,“既然知道我是谁,还不快放了我。”
梅多罗挣扎了两下,绳子反而勒得更紧,他脸憋得青紫,“松开,我要尿尿!”
今天羞辱完霍普特,梅多罗神清气爽,从神庙里出来,秘密和一堆杀手见面,谋划怎么在那野种住进宰相府之前杀掉那个私生子,结果反而被他雇佣的那几个杀手给绑了,扔进了这里,大半天不给吃不给喝,还不让上厕所。
屏风后面,舍曼凯尔下令:“松绑。”
撒完尿,梅多罗满脸阴翳,浑身冒着煞气地坐在软塌上,朝一屏风之隔的男人喊话,“为什么不出来一见,不敢吗?!”
“大人恕罪,”舍曼凯尔开了口,但话语里却没有一分歉意,“请您来是喝杯酒,怕您不赏脸,只能用这种方式。”
“敢绑我,不怕我拆了你们的妓馆!”
“大人莫动气,我们有一份礼物要送给您。”
梅多罗一听这话,怒火降下去些。
一个普普通通的木盒子递到了他手上,盒里似乎装着什么东西,但一看就不是什么珍奇贵重的宝物。
梅多罗一下下抛玩着盒子,不屑于打开,“就你也配给我送礼?”
舍曼凯尔不急不躁,一句话就骇住了梅多罗。
“你其实有个弟弟。”
“没有,我是独子!”
“是吗?那听我讲个故事。你的母亲出身名门,曾是阿吞神庙的一位女祭司,你父亲从外地调往阿玛尔纳官府学习,巧遇了你的母亲,花言巧语骗取了她的芳心,从此攀上你母亲家的高枝,步步高升。
可他人品堪忧,背叛了你的母亲,在外面厮混还让一个妓女坏了孕,那妓女挺着孕肚来你家示威,你的母亲不堪侮辱,自尽身亡,你的外公知晓后一病不起几日便暴毙而亡,你母亲家从此衰落。后来那妓女因为难产死了,只有她的儿子活了下来,乌瑟庇非常疼爱这个小儿子,还要将他送进王城安置,意图让那个私生子取代你的地位。”
这种家族丑闻秘辛,从不公之于众,可这个男人为什么从头到尾了解得那么清楚。
梅多罗不寒而栗,仿佛自家生活一直被人窥视着。
这是一种极为恐怖的控制力,只有曾经在阿玛尔那掌握过至高无上权力的人才能拥有。
“你是谁!为什么对阿玛尔那和底比斯都那么熟悉!!”
梅多罗猛地扑过去,想要看清屏风后面男人的那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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