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是什么?
安赫姗那蒙在前十八年的人生中从未思考过这样一个问题。
经历过父王母后从彼此深爱到争吵决裂,最后死生不复相见,她对所谓轰轰烈烈的爱情已经没有了奢望和执念。
八年前,她听从父王的遗命,接受了这样一段没有选择的婚姻。
这些年,她学着母后曾经对待父王的样子,全心辅佐丈夫治国,做好一位地位尊贵的妻子,装作去爱图坦卡蒙,也期望得到他同样的宠爱。
她以为这就是爱。
但弟弟却告诉她,爱情和亲情有着天壤之别。
图坦卡蒙说的很多话都超出了她现在所能理解的范畴,安赫姗那蒙一时陷入深思,久久回不过神。
图坦卡蒙还在继续说着,“原先我也不懂,直到遇到她,我才明白什么是爱情,被爱是多么幸福。”
“姐,你永远都是我的姐姐,和后宫女人不一样,你不必担忧害怕,没有人能抢走你的后冠,撼动你的位置。”
这就是图坦卡蒙说的不公平。
古埃及没有废后的惯例,只有纳妃或者续弦,从来没有一位王后在活着的时候遭到废黜,就算她们再被自己的法老丈夫厌恶。
纵使他爱娜芙瑞如生命,心中只有她再也容不下任何女人,也几乎没有可能让她越过安赫姗那蒙,成为大埃及名正言顺的王后。
对于安赫姗那蒙来说,那就更加不公平了,被名存实亡的王室婚姻束缚,她再也没有追求自己爱情的权利,不能和其他男人有任何纠葛,不能对任何男人动情,否则就会让埃及王室和帝国蒙羞。
“姐,我言尽于此,娜芙瑞是我的女人,你若再敢对她不利,别怪我不顾姐弟之情。”
弟弟话都说得这样狠绝,安赫姗那蒙叹息了一声,也做出了妥协,“如果她当真无辜,我也不是绝容不下她,你说她是遭人陷害,是谁?”
“阿伊。”
“阿伊?!为何?”
“不知,还在查。”
安赫姗那蒙冷笑,“你简直不可理喻...你为何会信她!”
图坦卡蒙把手搭在游船甲板的围栏上,迎着和煦的河风微微勾起唇角,似是在自嘲,是啊,他素来疑心深重处事小心谨慎,断不会放一个可疑的人在身边,但在娜芙瑞面前,他就像是彻头彻尾变了一个人。
也许,爱情的确让人盲目。
“姐,我昨天做了个梦,梦到小时候在阿玛尔那,我们和父王一起举办宴会,宴席上我身旁坐着一个小女孩,她长得很美丽,我还拿着一枚自己做的黄金戒指向她求婚,让她长大后嫁给我,然后她......拒绝了我!”
图坦卡蒙讲述着这个可笑的梦境,不禁笑出了声。
他是至高无上的埃及法老,哪个女人不想得到他的宠爱。
在此之前,他就算想破脑袋也绝对想不到,自己竟然会被一个骄傲的小姑娘拒绝。
原来在他辉煌的帝王生涯中,还有这么憋屈的时候。
更稀奇的是,昨晚他在废弃的阿吞神庙,抱着娜芙瑞断断续续睡了会,就做了这么个荒诞离奇的梦。
他明明那样爱她,却梦到了另一个与她截然不同女孩,无论容貌、声音、气质、性情都大相径庭的贵族小姐。
还是以孩童时期独有的天真和稚嫩向她示爱。
图坦卡蒙隐隐有些不安。
莫非,众神是想以此提醒他什么事情。
或者,她们之间有着什么千丝万缕的联系?
梦中宫殿的装潢,他的服饰,宴席上众臣的坐次,演奏的乐曲,享用的佳肴美酒,都和他曾经的生活场景一模一样。
那画面真实到让他分不出究竟是虚幻还是过往。
醒来后,心口就空落落的一片,望着依然在怀里安睡的娜芙瑞,图坦卡蒙突然觉得有些愧于面对她,便悄悄起身走了,让艾留给她几句话。
回宫后,图坦卡蒙立刻传召御用解梦师询问其中深意,那个神神叨叨的老头平时总是口如悬河夸夸其谈,可听完法老的梦境后却三缄其口欲言又止,左右为难的样子好像是迫于某种权威不敢说出什么真相。
没得到答案,图坦卡蒙只能来问问安赫姗那蒙了。
“姐,你说这梦到底预示着什么?”
安赫姗那蒙蜷曲的美睫扇动了一下,“我怎知道。”
图坦卡蒙穷追不舍,这个疑问就像一根羽毛,挠在他的心口,“在阿玛尔纳王朝,有哪位高官有个叫做娜娜的女儿吗,她是叫这名字,娜娜...我见过她吗?”
安赫姗那蒙握着酒杯的长指无意识地紧了紧,“弟弟你忘了吗,娜娜是我的乳名,母后离世后再也没人叫过,从没有大臣的女儿敢用我的名讳。”
安赫姗那蒙撒谎的时候就喜欢回避图坦卡蒙的眼神,图坦卡蒙绕到她面前紧盯她那双躲闪的眸子,“真的?”
“我说真的自然就是真的,我不会骗你!”
图坦卡蒙半信半疑,安赫姗那蒙故作镇静,眼看着气氛逐渐变得微妙,艾立刻冒出来打圆场,“陛下,时间不早了,您下午还约了大祭司议事呢。”
图坦卡蒙反手一个暴栗磕到了艾的脑门儿上,“就你记得!”
他忙了一年到头好不容易偷闲片刻,还没玩够呢,又被臣子抓回去上班,到底谁才是主人,谁能给这位励精图治的小法老放个假呢。
图坦卡蒙此时和不想上课的十六岁男生一样,死气白赖地趴在桌子上抗议,朝艾摆了摆手,“不想回...明天再议。”
安赫姗娜蒙含着笑,“你回去,切忌贪玩怠政。”
图坦卡吞刚登基的时候,哪天不是一大早天还蒙蒙亮的时候,安赫姗那吞把他从被窝里拽出来丢进朝堂,一转眼八年过去了,他那爱玩爱闹的天性还是没改。
“哦,”图坦卡蒙直起腰懒懒地应了一声,“那我走了,记得想想我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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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赫姗娜蒙独自在湖边散步,风吹动着她的发丝,思绪渐渐飘远。
不得不承认,图坦卡蒙的话在她的心底还是掀起了一丝细微的波澜。
突然唤醒了她深藏在内心深处对爱情几乎灭绝的渴望。
她毕竟也是个年轻的女孩。
将来真的会出现一个人,教会她如何去爱吗……
安赫姗那蒙捂住了自己的脸,为这片刻的想法感到羞耻。
她已经嫁给了弟弟,怎么能再肖想别的男人呢。
她不需要爱情,她只需要扮演好一位贤惠的妻子,做好大埃及的王后,就足够了。
法老御驾回宫,偌大的泽鲁卡城顿时空空荡荡,安赫姗那蒙望着过去的庭院宫殿,到处都是祖母留下的伤心回忆,也不愿意多做停留,用了些糕点也启程返回。
结果当夜,哈托尔宫就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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