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青娘怒气冲冲而来,悻悻而归,临走时深深剜了一眼林泱。 林收跟在她后面。 朱明深深吐了一口气,后怕似的拍拍胸脯,宽慰林泱道:“终于结束了,幸亏过两日娘子去国公府,不然她每天来这么一遭,谁受得了呀。” 她有些心疼林收,娶这么一个妻子,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只见林泱用一方水蓝暗花方帕擦拭脸上口水,不咸不淡道:“谁说结束了!” 很多时候她都在思考,哥哥林收到底爱不爱薛青娘,若是不爱的话,怎么任由她作贱女儿;任由她口出妄言丢人现眼;任由她处置家里妾室,绝了林家的嗣。 但从薛青娘跟丈夫的相处来看,连最起码的尊重都没有,何来谈爱。 她猜得没错,没多久林收复又折回来,看到林泱这边整理妥当,仿佛刚刚从来都没有一场恶战,对妹妹是连连点头。 “我们兄妹谈谈吧。”林收静静道。 林泱心里咯噔一下,这个哥哥是有备而来,指不定等着什么。 会叫的狗不咬人,在这个家里,林泱最警惕的是这个哥哥。 他任由薛青娘闹,看着差不多了过来收拾场子,孟白商这厮不会跟他说了什么! 家里很多事情,需要林收来调解转寰,但他前期任由事态发作,看着事情闹的不可开交了,才缓缓出手,一出必中。 所以林泱宁愿对付十个薛青娘,五个萧夫人,也不敢对付一个林收。 至少薛青娘和萧夫人是女子,在这个女子依附男子而活的时代,能不能过得好,全靠男子眼色。 根本翻不起什么浪花。 “朱明,去弄点武陵擂茶来。”林收看了妹妹一眼,吩咐朱明道。 所谓武陵擂茶,是当年马援屯兵司马错城,军营闹瘟疫,有人献验方‘芝麻、绿豆、生姜、茶叶、炒米,放入擂钵,用梓姜木捣成糊状,开水冲泡’。 生津止渴,清热解毒,最适合大夏天晚上垫胃。 两人走进屋,朱明给两人各端了一盏擂茶,然后站到院门口。 林泱越来越觉得孟白商把她卖了,心里愈发慌乱,表情却极力柔和,强装镇定。 林收吃了一勺擂茶,静静道:“你就要去国公府了,有些事还是需要跟你交代下。” “兄长请说。”林泱拱手抱拳。 林收见她这么一副受教模样,想起刚刚对薛青娘的毫不留情,心里有些厌恶,这个妹妹还真不一定会一心为了林家。 “你住在庄子里十年,我知道你心里有气。”林收声音和缓,“但你是父亲幺女,这是任谁都无法改变的事实。” 林泱心里轻轻切了一下:虽然没有办法改变事实,但能让她不痛快不是吗? “他要效忠一个腐朽的君王,子不言父过,我也不能说太多,你这么聪明应该能听懂。父亲出事时你才四岁,不清楚当时家里经历了怎样的惊心动魄。” 见林泱静静吃着茶,他声音温和,继续道: “母亲是那么要强的一个人,当年低声下气去求,小心翼翼去讨好,经历多少白眼。又为着我的婚事跟舅家闹翻,可谓是祸不单行,所以她总要有个出气口。” 林泱总结:所以我就是这个出气口。 “林家之所以保持百年昌盛,是林家的儿女孝顺,所以我不拦着婉顺对青娘尽孝,不拦着母亲敲打你。” 林泱继续不说话,静静地等着他。 “这些年你受了委屈,可不管怎么样,你都是林家的女儿。我知道你记性一向好,但哪些该记,哪些该忘,你心里应该有数。” 林泱见他话里话外来来回回就那么几句,无非就是忠诚于姓氏,猜到孟白商没有出卖她,把勺子放在瓷盘上,发出清丽的脆响。 她望着哥哥平静道:“我自然是知道自己姓什么的。” 林收松口气,还是母亲办法好,让她先跟薛青娘闹一场,泄泄火气,自己才好跟她谈正事。 “这些天我差人打听了国公府情况,知道并州通守严度的女儿严丽华也喜欢孟简,所以……” 他故意停顿下来看林泱。 “所以什么?”林泱随口问道。 “严度的族兄是内侍总管,这种亲事孟家不想要,林家也不愿意跟内侍总管的侄女竞争,说出去林家丢不起这个人!” “世子孟白商新丧,体面的世家公子都会给妻子守一年孝,所以孟家不说破给三郎提亲是一件好事。” 林收心下得意,若孟家真有一天鱼跃,那么妹妹就是未来的太子妃,林家是皇后母家。孟简是次子,妻族上不了台面,不会对大位产生威胁。 就算是孟家继续高居国公之位,那么妹妹就是未来国公夫人。怎么算都是孟白商最划算,至于孟简,谁让他是嫡次子。 “其实严丽华能嫁给孟简对我们来说是好事。”林收总结道。 他听说这些天妹妹跟孟白商往来,那个眼神,男人总是懂男人的。 林泱终于明白林收算盘,让她想办法促成严丽华和孟简,这样除掉有潜在威胁孟简,碍不到孟白商什么事。 孟白商呀孟白商,这么好的岳家从哪里找……林泱暗自讥讽。 她忽然想起金融骗局,我盯着你的收益,你盯着我的本金,都是老狐狸,谁还不会玩聊斋了。 林收捕捉到她眼里一闪而过的不屑,决定先利诱,从怀里掏出张地契,道:“我知道你手头紧,这是我在晋阳城的药铺,你拿着周转。” 林泱十分爽快地接过。 关于林泱缺钱这件事,人尽皆知。 比如她跟林汀和林沛打猎,刚打的兔子就剥皮卖掉;三人出去买东西,她总是那个不花钱的;两人没带够钱跟她借,隔天就要账,不给就要算利息。 以至于林汀和林沛经常骂她抠门小气,好在林泱这人脸皮厚,除了抠门外没啥缺点,两人倒也习惯了。 但林收不知道的是,她极力加深自己算计抠门形象,是为了掩盖另外一桩大事。 而且她真的缺钱。 “若是你能嫁给孟白商,远不止这些。”林收继续道。 林泱爽快答应:“好。” “还有另外一件事。”林收轻敲桌子,俯下身子小声说道,“孟虎是被先帝暗害的。” 孟虎也就是孟思元的父亲,孟白商的祖父。 “当年先帝忌惮孟虎,但不想落得苛待功臣口实。”林收继续道,“于是派孙贵人勾引孟虎,生下晋阳公主,文德皇后以此要挟孟虎,其实都是陛下授意的。” 林泱双手微微发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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