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城之灾(上)

    涓涓的溪水边,一个十三、四岁的娇俏少女正闭目享受着阳光的轻抚,连续下了几天的春雨,让这难得的晴日变得尤为珍贵。

    巴掌大小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不点而红的樱桃小口微微嘟起,紧闭的双眸下,密长的睫毛犹如两把小扇子,在微微颤抖。少女只是闭着眼,便已生的如此娇俏,也不知当她睁开那双灵动的星眸时,又会是何等的倾国之姿。

    忽然,远处传来了两道轻细的交谈声,打破了这平静而美好的画面。少女轻叹一声,缓缓睁开了紧闭的双眸,无奈的低头望了一眼水中的自己,她迅速从地上摸了一把泥土随意的擦拭在自己白净的小脸上。看着水中灰头土脸的自己,少女眉眼弯弯的拿起一旁的竹棍,慢慢悠悠的沿着小溪走了起来。

    只是她每走一步,竹棍都会在地上轻扫,犹如失明之人在行走一般。

    “阿箐,你怎么来溪边了,多危险呀。还是快回去,不然一会你哥哥该着急了。”

    迎面而来的两个妇人,一人眼中流露出浓浓的嫌弃,另一人却是眸带怜惜,口中说出的话语,也是极为关心。

    少女微不可见的撇了撇嘴,甜笑道:“谢谢张嫂,我这就回去。”

    “谢什么?快些回去,小心着路边的石子,走慢些。”胖胖的妇人从挎篮中取出两个包子塞到少女手中,道:“这包子还热乎着,你带回去与阿昊一起吃,今日城里来了不少生面孔,想来是要去十万里大山碰运气的修士,你们便不要出去乞讨了,免得惹上祸事。”

    “阿箐知道了,回去便与哥哥说。”少女小心翼翼的捧着包子,连连点头,脏兮兮的小脸上布满了紧张。

    沙沙的脚步声响起,是妇人们离去的声音,少女抬起双眸,对着她们的背影做了个鬼脸后,蹦蹦跳跳的离去。

    小溪边除了涓涓的流水声,便只余下那若隐若现的对话声。

    “你给这小瞎子包子做什么?”

    “哎,你才嫁来义城,不知道也正常。说起来,他们兄妹也怪可怜的。特别是阿昊,原本他爹爹靠着打理义庄,父子俩还能勉强饱腹。可他爹爹不知为何,非要捡了这小瞎子回去养,从那之后,日子便一天不如一天。为了养活两个孩子,他爹爹不得不另寻一份活计,二年前,终是把自己的身子给生生累垮了,他爹爹这一倒下,就再也没睁开过眼,留下兄妹两人只能乞讨度日了。”

    “如此说来,倒真的是怪可怜的。”

    ……

    这娇俏少女名叫阿箐,天生白瞳,世人皆以为她是个瞎子,她也因此一出生就被亲生父母丢弃了,所幸有个老者见她可怜,收养了她。可在她五岁那年,老者染了重病,年幼的她四处求医问药,终究还是没能留下老者。

    老者死后,她为了能活下去,便假装成瞎子,四处乞讨度日。

    有一日深夜,她实在是冷的受不住了,看到一辆铺满了稻草的车停在路边,便一头钻了进去,许久没有睡过暖和觉的她,睡的极沉,等醒来时,却已是身处义城。

    她本就居无定所,倒也不在意自己究竟落脚在哪个城镇乞讨。只是她从未想过,除了老者之外,自己还会在义城遇上此生中最重要的另外两个人:义父与阿昊哥哥。

    六年来,义父待她亲如己出,阿昊哥哥对她亦是疼爱有加。她曾以为,自己会这样幸福的过一辈子,可终究一切都只是她的奢望。义父走了,如老者一样…无论她如何撕心裂肺的哭喊,也无法将他唤醒。她知道,义城里有不少人都说她是扫把星,是她害了义父。她也曾想过,自己上一辈子定然是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情,所以这辈子,老天爷才残忍的没收了她的幸福。

    她害怕自己真的如他们说的那般,是个扫把星,会害死阿昊哥哥,所以她毅然在深夜悄悄离开了义庄。却不想阿昊哥哥早就发现了她的异常,她才走出门口,便被他怒气冲冲的拉了回去。

    兄妹两人第一次争吵,他问她为何要走,她却死死咬着下唇,就是不愿说出离去的原因。其实,他早已知晓,不然又怎能在深夜拦住她?

    面对执拗的她,他最终只是轻叹一声,留下一句‘如今,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若你再离去,我…真的寻不到继续活下去的理由了。你若依然坚持要走,那便走,这个香囊你拿着,里面还有一枚父亲留下的玉佩,应该能换些碎银。’便转身回了自己屋子。

    这一夜,她又哭又笑,状似疯癫,却最终是想明白了。她,不能离开,至少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

    也是从那时起,她开始拄着竹棍,活跃在义城街头。也是在那个时候,义城的人才知道,这个被城西义庄之主捡回去的孩子,是个瞎子。

    “阿箐,想什么想的这么入神?竟站在家门口发呆?”

    一道温润好听的声音拉回了她飘远的思绪,阿箐跨过高高的门槛,跑到少年面前,献宝似的从怀中将包子递到他面前道:“哥哥,包子,张嫂给的。”

    “张嫂?她不是出城了吗?”少年微微蹙眉,随即便明白了什么,道:“你出城了?”

    面上极快速的划过一抹心虚,阿箐点了点头道:“去溪边洗了个澡。”

    少年犹豫了半晌,斟酌道:“阿箐,其实…你不必装瞎去乞讨,我可以…”

    “哥哥,阿箐知道你可以去替人做向导。”少女小脸紧绷,声音中透着浓浓的不愉:“可十万里大山有多危险,你也是知道的。若你…若你…你让阿箐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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