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若弗洗净了宁长青的毛笔,将那鲜红的凤尾花汁涂在指甲上,再用叶子包裹着,大约一盏茶的功夫,汁液干在指甲上了,她将自己的手对着光欣赏了好一会儿,这感觉同她原先涂蔻丹时大不一样。
那时是奴婢给她涂的,而此时,这凤尾花是她自己寻来的,也是她自己给自己涂的,她忽而觉着自己完成了一件大事。
随后,她又把长红喊进来,给她也涂了。
长红是头一回涂指甲,又兴奋又激动,不住感叹:“凉丝丝的,真舒服,干了后便能像嫂子的指甲一样了么?”待解开包住指甲的叶子,长红见着自己那红鸭嘴般的十个指甲时,蹦了起来,立即跑出去向让宁长青和宁大娘看。
宁长青不懂好好的指甲为何要涂成红色,尤其长红的手粗糙厚实,涂红了指甲,看着不伦不类的,宁大娘更是道:“只有富贵人家才涂脂抹粉,咱们的手是用来干活儿的。”
正当若弗愁着没有一件好衣裳来配这指甲时,恰好发财婶送了身新衣裳过来,千恩万谢,道了别,她便带着巧姐出了村子。
发财婶给了邱发财十五两,今晨与他和离了,她收拾好了细软,领着巧姐出了村子,没人知道她去了何处。
那是一身铁锈红绣瓜绵瓞瓞的罗裙,用的妆花缎,在领緣、袖口和下摆处用盘金绣的技法绣上了一簇簇绿萼梅。
以若弗的眼光来看,这件衣裳虽然绣花
精致,但太花哨了,若是换做先前,她绝不会多看一眼,可穿了好些日子粗布麻衣,一见这衣裳,她简直眼前一亮。
不仅她眼前一亮,宁大娘和长红也看得目瞪口呆,都忍不住上手抚摸那丝滑的面料,禁不住啧啧赞叹。
可这衣裳是按若弗的尺寸做的,只能若弗穿,若弗欢欢喜喜地回房换了衣裳,今儿她要随宁大娘去镇上,想着便穿这身衣裳。
待她换好衣裳走出来时,与宁大娘约好去镇上相看的长春也过来了。
她见若弗穿得这样艳丽,她羡慕极了,若是她也能有这样一件衣裳该多好啊!她不由低头看了眼自己打满补丁的粗麻裙,顿时手足无措,羞窘得想钻地缝。
宁大娘和长红啧啧赞叹,就连宁长青也愣了愣,不过接下来他严肃地吐出几个字:“回去换了。”
“换了?为何要换了,本小姐穿这个才合身份!”若弗端出大小姐的姿态。
“穿这衣裳去镇上,登徒子盯着你瞧,我可保不住你,”宁长青淡淡说着。
若弗转念一想,确实如此,万一又被人贩子拐去了怎办?
于是她按照宁长青的意思又回去把裙子换了,换成了宁长青的男装,还梳了个男人的发髻。
可脸上细皮嫩、肉的,一看便知是个女子,宁长青让她再往脸上涂些锅灰,若弗说什么也不肯,宁长青于是自己抹了一手的锅灰,追着若弗跑了一里地,终于往她脸上招呼了两
下,她一张脸便黑了。
这时牛车已经过来了,若弗也来不及洗,便被宁长青强行扛上了牛车,若弗气得险些没吐血。
最后宁家一家子及长春,提着宁长青用竹子做的两个大食盒,带着那一百块雪花糕一起上了牛车。
今儿不仅是去卖雪花糕的,宁大娘手上有银子,还想着给长红长春做件衣裳,更要紧的是她要领着长春去见她为她物色的人。
因着长红极少去镇上,一路上她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同,长春也很高兴,她头一回主动同若弗说话,问若弗她和长红的指甲是如何涂红的,又问若弗做那件衣裳用了多少银子,若弗一一答了,还答应回头便给她也涂一回指甲。
宁长青看几人有说有笑,也跟着高兴,自从若弗来了之后,长红话愈来愈多了,她是个小姑娘,小姑娘同小姑娘才谈得话来。
牛车满载着欢声笑语,往镇子的石板路上驶去……
到了镇上,宁大娘立即领着长红和长春去买衣裳,宁长青则拎着两食盒,若弗拿着专用来包装的油纸,领着若弗把摊子摆了起来,就摆在小镇最繁华的街口。
若弗从未来过乡村小镇,一时倍感新奇,左看看右瞧瞧。
集市上往来行人不多,他们衣着也破旧暗淡,有几个卖糖人的商贩摇着拨浪鼓,走街串巷地吆喝。而就在他们旁边,还有好些妇人摆摊卖菜,吆喝着,像是要比谁的声儿大。
若弗拍了拍长
青的手肘,一本正经地问:“你瞧她们都喊,我们也要喊么?”
宁长青颔首,“你不吆喝谁知道你卖什么?”
若弗咬了咬下唇,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望着宁长青,“长青,要不你来喊?”
若弗可是个千金大小姐,没脸站在街边吆喝卖点心,可宁长青是个大男人,也要面子的,他于是指了指那些卖菜的妇人,“都是妇人在吆喝,男人嗓子粗,一吆喝人家更不愿过来了。”
若弗恍然大悟般颔首,拍着宁长青的肩说:“有道理!”
这一百个雪花糕费了她老大的功夫,为了卖出去,脸面也豁出去了,于是她清了清嗓子,学着人家的样子喊起来:“卖雪花糕咯,卖雪花糕咯!”
她的脸涨得通红,好像为了喊出这几句用尽了全力似的,可因着羞臊,她的声音小得可怜,两丈之外没人听得清她喊什么。
宁长青倚在一旁看她,看着看着忍不住发笑。
这姑娘怎的恁么傻气,他说什么她便信什么,怨不得会被人贩子掳去。
若弗喊着喊着发觉不对劲儿,侧头一看,见宁长青正隐隐发笑,她气得捏紧小拳头往他胸口上一捶,“你笑什么?”
宁长青立即肃了神色,“我没笑。”
“分明就笑了,”若弗气得跺脚,哼了声,“不喊了,本小姐不喊了,本小姐做的雪花糕,在街边小摊子上卖有失身份,你们镇上最好点心铺在哪儿?”
随后,若弗便由
宁长青领着去了素和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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