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夏收还有些时日,处理完徐青禄的事情之后,徐青福和徐青山便又回到了镇上做活,如今家里头才出了这么一大笔银钱,徐彬也到了说亲的年纪,徐锦徐绣还有徐文也都不小了,不论是嫁妆还是彩礼,都得现在就开始预备了。
再加上还有各种开销,花钱的地方可不少。
再说了,若是有法子能够挣钱,谁又会嫌钱多呢?
如今家里头人口多,孙辈的三个兄弟还挤在一块儿住呢,等徐彬成亲之后,自然不能再这样,而且徐文的母亲傅氏刚刚查出来有了身孕,日子还浅,未足三月,可也得悉心养着,若是落了胎,那可大大的不妙。
而且傅氏和洪氏都还年轻,三十岁都不到,势必还要继续给家里添丁的,虽说素来都有父母在不分家这一说法,可一大家子人挤在一个小小的四合院里头,定然是不够住的。
原本家里是打算这次夏收之后就买个宅基地,建个新房,让徐青禄或者徐青山一家搬出去住,也好腾出地儿来给徐彬成亲。
可徐青禄突然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家里这些年存的银钱也去了大半,除了药费的十多贯和赔给何十六的那二十贯钱,还有在衙门里头上下打点的银钱,也足足去了将近十贯,石氏拿给老爷子的六十多贯之余十多贯。
若是只给徐彬成亲的话自是够了,再加上夏收之后交足赋税,留足自家口粮,再把剩下的粮食卖了,倒也能余下不少,可若是想要建砖瓦房的话,也不知够还是不够。
用过午饭,徐文和父母说了一声,便往镇上去了,找到了正在做活的大伯和三叔,将顾虑和提议都和徐青福和徐青山说了。
两人听了之后面色尽皆变得极为凝重。
“老三,这事儿你怎么看?”徐青福还是打算先和徐青山商议之后再说,也没有避讳徐文。
徐青山说:“大哥,我觉得文哥儿说的很有道理,那何十六确实不是个好相与的,咱们是该早做准备,绝了这个后患,免得到时候当真被他给缠上了,那才是真的麻烦。”
人心险恶,不得不防。
徐青福深以为然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徐家一大家子人呢,若是当真被那种人给赖上了,只怕是一辈子都难甩掉了。
兄弟两沉默了一会,陷入沉思,一旁的徐文也眉头紧锁,心里头有些焦急和担忧。
沉吟半晌,徐青福忽然说:“老三,依我看咱们不如分作两路,两边都去找找看有没有什么门路。”
徐青山不解的问:“大哥的意思是?”
徐青福道:“你素来便能说会道,长于交际,待会儿你就把工给辞了,即刻动身去隔壁镇子何十六的老家打听打听,看看有没有旁的法子,或者是何十六的把柄什么的,我呢就去乡公所找黄大哥商量商量,看看该怎么办才好。”
徐青山连连点头:“如此也好,黄大哥毕竟是在衙门里头办差的,路子比咱们广。”
徐青福又扭头对徐文说:“文哥儿,你先回去,这事儿你就不用管了,交给我和你三叔就行。
你回去好生读书,如今你阿爹受伤不能下床,你阿娘又有了身子,你祖父和祖母的年纪也大了,你也不是小孩子了,万不可再像以前那般贪玩,该多帮衬着家里一些了。”
徐文正色道:“大伯三叔放心,侄儿知道了,那侄儿先回去了,大伯和三叔辛苦了!”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行了,趁着现在还早,你赶紧回去吧!”
徐文告别叔伯二人,又匆匆往家赶,今日不是赶集的日子,如今时间又不早了,徐文若要回家,只能靠两条腿走。
······
接连几日,徐文都免不了有些担心,俆章倒是潇洒,该吃吃,该睡睡,似乎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担心。
如此又过了数日,时间来到五月底,四下无人时,徐文的眉头锁的更紧了。
距离夏收只剩下半个月了,徐青禄屁股上的伤已经结了痂,好了许多,只是为了早些康复,还是没有挪动,吃喝拉撒皆是徐文和傅氏一块儿帮手伺候着。
俆章和徐文依旧每日上午去学塾读书,傅秀才的讲课颇为有趣,俆章的笔记本已经记了有小半本了。
徐青福和徐青山还是没有消息传回来,俆章猜测,他们之所以不托人带信儿回来估计是怕老爷子和老太太知道了担心,想着兄弟两自己把事情给解决了就行。
可徐文却等的有些不耐了,头几日还好一些,过了四五日后,便连读书也不大上心了,课堂上总是走神。
到了六月初的时候,徐青福和徐青山回了家,也带回来了一个好消息,何十六被人告到了县衙里头,罪名是打架伤人,扰乱乡里,被县丞大人罚了一年的苦役,还赔了苦主好些银钱。
徐家赔给他的二十贯钱都被赔出去了不说,他家里头还贴了好些钱。
苦役自然是可以被赎买的,但价格颇贵,若是家境殷实些的,自然都会选择赎买,可何十六家境一般,而且家里头一大家子兄弟姐妹,若是为了他一人断了全家的生计,又如何能够。
而且因着何十六这人在乡里风评素来不好,没有什么人缘,他打伤的人里头,还有同族的何氏族人,何氏的宗族耆老也存了教训何十六的心思,否则的话,他也不必躲到溧水镇来避祸了,而且不过一年的苦役,这惩戒不算严重,若是能够磨磨何十六的性子也是极好的。
是以何家宗族也并未出面,不过衙门开恩,念他受了重伤,让他先将养一个月,待夏收之后,再去做苦役,修官道,筑河堤。
就算一年之后何十六服完苦役回来,再有什么事情想黏上徐家,也没了借口,徐家自然也不会再怕他,他若是想来徐家闹事,大湾村的村民们都不会坐视。
徐文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去,苦闷了许久的脸上也终于出现了笑容。
俆章对此没说什么,其实何十六也未必会来找他家的麻烦,俆章不过是将这种可能性提出来罢了,不过徐青福和徐青山的动作倒是快,不过半个月不到的功夫,便将事情给办妥了。
这里头怕是少不了上下打点,四处游说,不过徐青福和徐青山没说,俆章也就没问。
当天晚上,俆章便找到了自家父亲,让他帮着做一个大一点儿的沙盘盒子,用来练字。
“用来练字的盒子?”对于自家儿子的读书的事情,徐青山还是很上心的:“什么样式的?”
俆章说道:“就是一个敞开的盒子,长约三四尺,广的话,二尺便足矣,至于深浅,有三寸便也够用了,盒中覆上一层细沙,以木棍为笔用来书写练字,这样就能省下买笔墨的钱了。”
就是一米一二左右长,六十公分宽,十公分左右深浅的敞口木盒。
“用木棍来练字?这能行吗?”徐青山疑惑的问:“笔墨虽贵,可咱们家还是买得起的。”
俆章说道:“上等生宣昂贵,普通的草纸吸墨太深,平日习字,有沙盒便足矣,以前尚未有纸张之时,绢帛昂贵,先贤们同样也是以树枝为笔,沙地为纸,孩儿效仿先贤,乃是雅事。”
普通的纸确实不贵,可积少成多,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完全没有必要,以俆章如今的字,还是先在沙盒里头好好练上一段时间再说。
徐青山瞧着懂事的俆章,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叹息一声:“章哥儿比阿爹小时候懂事多了。”
第二日一大早,俆章便收到了徐青山的礼物,一个长方形的沙盒,约有一米二长,五十多公分宽,十公分左右深浅,尺寸和俆章说的几乎没有出入。
里头还铺了一层细沙,一根打磨的很是光滑的细竹棍,比小拇指略小一笑,还有个小耥板,板长约莫四十公分左右,一根约莫六十公分长,大拇指粗细的平滑木棍作杆,在沙盘上写完之后正好用来推平。
盒中的细沙很是干燥,抓起来便有细沙从指缝中渗出,显然是徐青山特意烘干处理过的,俆章很是满意。
老爹还是挺靠谱的,答应的事情立马就兑现了,一点儿都不拖泥带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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