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年关,都城中各王公贵族均府门大开,门前车马成行、络绎不绝。各地散官小吏、富商巨贾驱车前来拜码头送节礼。权势滔天的府邸门前从早到晚均有马车排队,每每入夜挂着灯笼的马车就如一条火龙沿巷蜿蜒,成为都城一大盛景。
齐子睿要拜的官邸甚多,所以每年早早地便要来到都城,又因他左采铁和柳州首富的特殊身份,过府后都由家主亲自接待,因而所费精力甚巨,一个年过下来齐子睿每每都要瘦上一圈。
“柳州那边来信,说府中有一下人似与外人勾结,护卫拦下了他向外传递的信笺,但因是密文所写不知其意,护卫仅用平常手段拷问那个下人,不料转日那人就死了。唉,一时闹得沸沸扬扬,又报了官,我怕出什么问题,便回去看一看。”
韩墨儿皱起眉头:“密文?密文一事那下人没有给出什么说法吗?”
“没有,还没审出个结果那人便死了,我怕是铁矿上我结的那些宿敌为陷害我而设的局,定我个滥用刑罚之罪,所以得赶回去看看。”
纤细白润的手指一下下敲在桌上,这是韩墨儿思考时的下意识动作。
“这件事事出突然,当时舅舅身在都城,并不知晓是不是?”韩墨儿问。
“是。”
“即是这样,那下人死时你不在柳州,定个滥用私刑之罪也与你无关,顶多齐府管家或护卫入狱,再舍些银钱便可了事,你那些对手弄死了一条人命,就是要这些不痛不痒的罪名?”
“这…”齐子睿忽然间觉得自己的逻辑有些说不通。
“密文可还在?”
“在。嗯…应该在。柳州给我来的信上并未多提及密文一事。”齐子睿有些犹豫的回答。
“舅舅,你即刻写一份信加急送回柳州,命人将密文收好。您明天就启程回去,查查这个已死的下人平日里的言行举止,与什么人交往过密。”韩墨儿抬起明眸直视齐子睿,“舅舅,我总觉得此事不简单,您手中掌握着大历朝二分之一采铁、炼铁事项,说是大历朝一部分命脉握在你手中也不为过,因此我们要慎之又慎不可掉以轻心。”
“成,我现在就去写信,明天一早我就启程,这回就不带你舅母回去了,你时常来看看她照应一下。”齐子睿在大事上向来听从韩墨儿的,当即拍板定了行程。
齐子睿去了书房写信,韩墨儿转身进了后院。
齐子睿在都城置的宅子是一个四进的老宅,占地虽不大,但位于皇宫之侧,寸土寸金的地段。
老宅住过名士大家,也住过前朝重臣,如今落到齐子睿这个巨贾手中都算得上辱没了。
宅中有一颗参天古银杏,院子没建造时它便在了,立于天地、栉风沐雨,树龄已不可考。树干需三人合围,虬枝龙爪、耸入云天,每一片扇形叶片都精致得堪称神之杰作,万万千千相叠,繁茂昳丽、遮天蔽日。正午的阳光打在上面,似薄薄的金箔晃人眼球、惑人心神。有风过时,流金千里,连风都变得华丽起来,再无形容“打秋风”时的落魄。
此时,树下正站着一人,于满地铺金半树黄中转头向韩墨儿看来。韩墨儿露出一个微笑,叫了声:“沈公子”。
沈公子无奈地摇头,豁达地说到:“私下之所,我就不给王妃行跪拜大礼了。”
韩墨儿点头,再又摇头,装作一脸不解的问道:“沈公子与我父亲兄弟相称,便是我的长辈,于私,墨儿是不是应该给沈公子拜礼请安啊?”
“……”沈丹珍长吸了一口起才道,“我就知道你必然饶不过我,要打趣一番才罢。”
韩墨儿挑眉而笑:“你平白长了我一辈,我还没不高兴,你倒说我不饶你。”她走近几步在身着男装的沈丹珍肩上撞了一下,“说说,和我父亲怎么…嗯…认识上的?”勾搭二字到了嘴边又急急咽回,换了个词汇,韩墨儿深感词不达意。
沈丹珍退后两步,无奈而道:“我穿男装呢,让旁人看到有损你的清誉。”
韩墨儿忙不迭的点头,等着她的回答。
沈丹珍略作思索才开口:“我与你父亲见面时确实在酒肆,他孤身一人且已深醉,我守着他,让小厮去请姨丈。他那天酒后倒了些心中苦楚。”
“苦楚?”
“对,担心你在王府处境艰难,自责对子女教育缺失,怨自己无能,气自己无方。”沈丹珍用手接住一
片金黄的落叶,语迟了片刻,“还…悼念了一下你的生母。”
韩墨儿了解韩志清的为人和性情,能够背着人借酒消愁一定因他苦楚已无可渲泄。
“沈公子你可觉得他无能无方、一无是处?”韩墨儿微笑着问。
“背后还不论人长短呢,何况当着人家女儿,我哪有那般痴傻。”沈丹珍玩笑过后收了笑容,她看向手中的银杏叶片,低低的说到:“大历朝男子多自私重利,全然不觉得后宅方寸是自己的责任,韩大人能将家人放在心上已是不易,又因觉得失责而黯然神伤,这样的人不多见、不多得,礼王妃,你很幸运也很幸福。”
沈丹珍不可避免的想起自己的父亲,那个男人待妻子刻薄,待子女冷漠,不学无术、通身恶好,见权势折腰谄媚,见弱小趾高气扬,得势便猖狂嚣张,失事便怨天尤人,有气便打骂后宅妇人,无事也要生非三尺。面对家庭无以度日的困局,只会催促妻子回娘家拆借,宁可女儿扮男装行商,也无半分羞愧,伸手要钱向来问心无愧。
听到沈丹珍如是说,韩墨儿心中窃喜,她想马上给父亲保媒拉纤,又怕吓走了沈丹珍,思来想去,只好徐徐图之:“这是自然,父亲不但是个好父亲,也是个好夫君,温和有礼、待人尊重,只是他命不好,我生母早逝,孟氏与张氏只顾自己私欲,行事无度,不在乎什么夫妻情分,可叹父亲才三十多岁,身边竟连一个能说话的知心人都没有。”
韩墨儿用眼睛觑着沈丹珍,故作叹息的接着说到:“若非身边连一个说话的人也没有,父亲他也不至于一个人借酒消愁,不过此一事却让他结交到了沈公子,还算老天开眼,没有完全薄待他。沈公子,你说是不是?”
沈丹珍听韩墨儿似话里有话,她思量一下才道:“王妃说是便是,年后我便要回柳州了,无事也不会经常入都城,此后与韩大人便没什么见面机会了,所以…王妃能不能帮沈某遮掩一二,别将我是女儿身的实情告知韩大人,我怕…韩大人对我…心寒。”
“回柳州?你都城的两间铺子开得那么好,为什么不再趁热多开几家?再说…”韩墨儿放低声音,“舅母要给你在
都城寻夫家,你回去做什么?”
饶是沈丹珍豁达听得此言也面有窘意,她瞥了眼四下说:“我之性情王妃了解,并不适合成亲,家中长辈的心意我怕是要辜负了。”
“欸,天下之大,怎知就寻不到适合你的人,你这样性情可能有人无法接受,也可能有人心中甚爱呢。”
“王妃莫要拿我取笑,今日我应约而来,也是想和王妃说一声,欺瞒韩大人我心中有愧,但也不想承认真实身份让韩大人再次失望,就厚着脸皮向王妃提个请求,帮我遮掩一二,今后我回了柳州,天高路远,韩大人贵人事多,也就记不得沈单这个人了。”
韩墨儿来齐府之前递了帖子要见沈丹珍,沈丹珍也正想寻个机会表明心迹,让韩墨儿放心自己并无攀附之心,所以应约而来,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韩墨儿巴不得她攀附,攀得越紧越好。
“你的请求我自然答应,但父亲他会不会忘了你就不好说了,父亲长情,凡事真正装进心里的人,天高路远也不妨碍他情意绵绵。”
韩墨儿一番话说得太过暧昧,又不能指摘她用词不当,沈丹珍被这话勾得脸上有火在烧,她总觉得韩墨儿总在暗指些什么,又不好往那方面胡乱猜测,只得匆匆谢过告辞离了齐府。
退步青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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