嵩山派与归一门、天音谷,为当今武林三大门派,嵩山派地盘儿最大、弟子最多,产业最丰,经济实力最强;归一门建宗立派五百余年,弟子选拔最为严苛,门规条令最为森严,以至于门众人人风仙道骨,最受江湖赞誉;天音谷在武林中是个奇特的存在,弟子自由散漫、放荡不羁,多为游侠,谷中常常仅有几个小童守着。
起初天音谷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四年前西域众门派联合入侵中原武林,一路挑了众多小门小派以壮声势,待闯入天音谷时,只有两个洒扫的稚童留守,稚童从容镇定,言明谷中无人,不若等几天再来,定不让他们失望。
西域武者虽弑杀成性,倒也不斩手无寸铁的小童,私下一商量便向下一个小门派而去。西域武者在中原武林犯下众怒,各大名门正派刚要联手讨伐,却闻听他们被天音谷弟子堵在了青华山的天堑中,此时,世人才皆知寂寂无名的天音谷原来弟子众多,且多为不出世的高手。
就在两军对峙、剑拔弩张之时,一个带着银色面具的男子翩跹而至,烹茶煮酒间化干戈为玉帛,西域各派宗主、头领自废了武功,赔偿了大量金银,并立下誓言十年之内不犯中原,以此为代价的西域各派带着散兵游勇撤出了天堑,落荒而逃。
天音谷以一派之力便将西域武者阻于无可退路之境,毫无悬念的跻身武林三大门派之一,而银面男子谈笑间就令西域武者缴械投降,放弃鱼死网破,并立下十年之誓,阻止了西域各派很有可能的疯狂报复,实为大功一件,因此银面男子也一举在江湖中成名,便是现在在武林中身份超然的天音谷大弟子千山雪。
蒋云燕向洛梓文几个讲起这段武林传奇时,脸上带着无限的憧憬与向往:“可惜当时我不在现场,不知千山雪是如何游说那些从不低头认输的西域人放下武器的,不过能以一人之力换得中原武林十年太平,确实令人敬佩。”
洛梓文身为官宦子弟,却神往武林已久,他退去平时浑身散漫做派,追问道:“千山雪武功可好?”
“不知,从未有人与
他交手过,他现在虽为武林名仕,但行踪不定,多不在人前露面。但天音谷众多的高手都听令于他,想必应该武功绝佳。”
洛梓文正听得入神,曲仲博用扇子敲了他的额头,将他已经驰远的心神拉了回来:“回神,武林再多奇闻传说、能人异士也与你无关,还是想想明天夫子要教考的策论,梓文你可有准备?”
“啊?哎,提夫子干什么,仲博你真是扫兴,教考的东西我什么时候准备过,若准备,夫子也认为是你帮我准备的,白白搭上你去挨骂。不准备不准备,我都好几天没挨夫子训了,正浑身不得劲儿呢。”洛梓文流氓嘴脸显现,歪歪扭扭地坐在椅子上瞧着曲仲博耍嘴皮子。
曲仲博拿他无法,只得又饮了一杯梨花白。风动带来落花,一片正好落在了曲仲博的耳侧,洛梓文抬手去扶,却猛然在途中止住了动作,看着粉嫩的花瓣衬着白皙温润的皮肤,他忽然生出了些许羞赧,细密的情愫似针尖一样爬过心头,令他的手,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恩?梓文?”见洛梓文神色异常,曲仲博侧首对上他的眼睛,那片花瓣也随着动作从耳侧沿着曲线优美的脖颈划入衣领,消失不见。洛梓文猛然一个机灵,缓过神思,觉得脸上热气翻涌,慌忙别开眼神,一口酒下肚,嘴上叨念着无事、无事:“快,那个谁,把,把我带的芙蓉糕拿来,一路骑马颠簸也不知颠碎没有。”
小厮赶忙奉上用锦盒装着的芙蓉糕,洛梓文粗鲁地放在蒋云燕面前:“那个,你吃,你多吃点。”
这盒芙蓉糕是她妹妹洛景恬亲手所作,求他带来给蒋云燕吃。此举已经逾矩,洛梓文不愿,洛景恬便磨了他半个时辰,百般威胁利诱,无奈他只好应承下来。
洛景恬的心思明明白白,若蒋云燕能成为他的妹婿,洛梓文第一个举双手赞成,但洛景恬与蒋云燕之间隔着朝堂与武林,似千沟万壑一般横亘,纵然有情也难成眷属,无缘亦无份已然天定,因而,洛梓文只能守着规矩,没有告诉蒋云燕糕点是洛景恬亲手所作,狠心做那棒打鸳鸯之人。
芙蓉糕甜腻,洛景恬厨艺又稀松,口味及样式都差了几分,好在蒋云燕不
挑,连吃了两块。几人饮酒畅谈,偶尔洛梓文与蒋云燕过几式拳脚,陶陶然厮混了整个下午,夕阳西沉才打马回城。
即将分道扬镳时,曲仲博勒住了马,将一份策论递给洛梓文:“你回去且照着背背,明日夫子考教,总也有个应对,莫叫他训斥于你,我看着心里不舒服。”言毕,曲仲博一夹马腹,直奔曲府,留下了在熙来攘往的大街上一直愣怔的洛梓文。
韩府这几日风平浪静,大小孟氏一个依旧慈眉善目,一个始终不冷不热,这让韩墨儿心中生疑,风平浪静之下,必然暗藏汹涌,几番揣度踏查无果,只能静观其变,见招拆招。
午后,孟老夫人的贴身丫鬟传话,请韩墨儿赴永翠堂。韩墨儿到时,韩嫣儿已经偎在孟老夫人身侧,一副小女儿之态低声撒着娇。她见韩墨儿进来,目色立时冰寒,孟老夫人适时地轻抚了几下她的脊背,她才收回目光,软塌榻的又偎了回去。
孟老夫人招了韩墨儿过来,让她依在另一侧,笑呵呵的说:“你们可知祖母叫你们过来所谓何事?”
韩墨儿摇头,获得韩嫣儿的一个轻蔑地白眼。
“皇后娘娘今天给都城的王侯将相及三品以上的官员府邸都下了帖子,邀府中嫡女、嫡孙女、侄女赴皇后娘娘两日后在宫中举办琼花宴。”
“我们能进宫了?能觐见皇后娘娘?”韩墨儿面露惊喜,伸着脖子、腆着脸询问。
“是,后天你与嫣儿一同进宫赴宴,切记言行皆要有度,莫要丢了韩府和你爹爹的颜面。”孟老夫人和颜悦色,殷殷嘱托。
“是,孙女一定不胡闹,处处谨言慎行,定不给祖母与爹爹丢脸。”韩墨儿面上神采飞扬,心里却连连叫苦,刚消停了两日,便又要严阵以待,殚精竭虑。
皇后娘娘此次设宴,不言而喻是要相看二皇子妃人选,若谁能在宴上入了皇后娘娘青眼,今后便很有可能平步青云、位列中宫、母仪天下,享万民敬仰。因而,琼花宴上必定尽态极妍、炫异争奇,上演一场好戏。
大小孟氏想必不敢在皇后娘娘的宴上对自己不利,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孟老夫人还是懂的,毕竟在皇后娘娘面前,韩府想踩一个、捧一
个怕是行不通的。
如果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让自己出丑,沦为笑柄,那让自己去赴宴对她们还有什么意义?拉低韩府闺秀的整体闺誉?让韩嫣儿因有这样一个蠢胖的嫡姐也沦为众人笑柄?自是不能。看来大小孟氏并没有真心打算让自己赴宴,赴宴之前定然又要生出事端。
韩墨儿心中思量,嘴上却不停的与孟老夫人讨论赴宴时要穿什么衣裳戴什么首饰,得了韩嫣儿一个又一个白眼也毫不在意。
应付了一番,韩墨儿回到房中,唤来翠柳,吩咐她去北市买芒果。韩墨儿在原来的世界对芒果过敏,吃芒果浑身起红疹。她穿越来到这个时空,竟有一次发现北市有异族人贩卖芒果,芒果还是芒果,名字却改叫明蕉,韩墨儿因过敏原来不得已忌口,对芒果的向往之情十分浓郁。穿越异世,换了身体,自觉对芒果应无大碍,买了解馋,没想到仅尝了一小口口鼻处便生了一层细密的红疹,令韩墨儿大为气馁,幽幽怨怨、期期艾艾的一整天,直到翠枝允她红疹褪后,可饮一壶醉烟波心情才彻底好了起来。
今天她让翠柳去买芒果,如果自己吃下,全身生了红疹,是否能躲过大小孟氏的算计?大小孟氏心黑手狠,不知会想出什么阴私伎俩,不若自己先于他们一步行事,反正她们与自己的目的相同,均是让自己不能赴皇后娘娘的琼花宴。
韩墨儿从正午十分等到日头西斜,翠柳才大汗淋淋赶回,进屋便禀:“没买着,北市、南市我来来回回跑了三趟,找不到那些异族人,也没人卖明蕉。”
韩墨儿叹了口气,只能选了最老套的办法——装病。
韩府大小姐是从后半夜发病的,浑身发冷,口吐胡话,大小孟氏请了医者过府诊治,医者望、闻、问、切,整整折腾一炷香的时间,最后就写了张普通的清热解毒的方子便离开了。
孟淑娟前来探病,一脸忧心忡忡,眼中却藏不住欢喜,嘘寒问暖了一番,走时都似挂了些笑容。
韩墨儿“病”后,只吃得下流食,顿顿白米粥由厨房熬好送来,却私下都倒进了后窗的池塘中。韩墨儿藏在床榻上偷吃翠柳带来的桂花糕,饮着翠枝冲泡的雪莲茶,日子过
得美滋滋。
做足了样子的韩墨儿,在临赴宴的前一天晚上,终于听到了孟老夫人那句十分惋惜的让她明天在家里好好休息的话语,韩墨儿满含泪水心有不甘地点了点头。
本以为躲过一劫,正暗自庆幸的韩墨儿被急匆匆而来的韩志清吓了一跳,听着翠柳扯着嗓门的通报,她赶紧钻入被窝中,散了头发,调整出病弱的表情。
韩志清推门而入,见榻上的韩墨儿神情萎靡、眼神迷离,急得在床边转了两圈:“墨儿,你感觉怎么样?吃过药了吗?可好些了?明天,明天能进宫赴宴吗?若能坚持,咱们就坚持坚持。”
韩墨儿心中咯噔一下,她这个便宜父亲从来不管后宅之事,去宫中赴宴之事前几天他便知晓,也并未过多关注,今晚为何如此上心,巴不得我马上病愈,明日可以进宫。
“咳咳,父亲,女儿也想入宫赴宴,见识一下皇家气派,可是,我现在浑身无力、头痛欲裂,即便勉强入宫,也是体力不支,思绪不宁,恐会举止失当,我若晕倒在宫中,便扰了皇后娘娘的喜事,惹娘娘不快,对我韩府也不利啊。”
韩志清在床前又转了一圈,转身问向翠枝:“小姐服用的药方拿来我看看。”
韩志清拿着药方看了一会,眉头深深地蹙了起来:“喝这药方没有起色?”
翠枝低眉颔首:“才用了两天,并无大起色。”
听罢,韩志清愤然起身就往外走:“墨儿,爹爹去给你请太医,这方子太过儿戏,定是你母亲请的庸医无能!”
韩志清向来糊涂,此时却自觉清明,定是孟淑娟有意阻挠韩墨儿进宫,请了庸医问诊,开了这张广谱大众的“清热解毒”的方子。
气愤难当的韩志清快步走出了屋子,并未听见韩墨儿脱口而出的:父亲,等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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