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颜赞道:“相国之能,当真能人所不能,使人想亦不敢想啊。”
王禅道:“项公谬赞啦。老夫卜算犼之神魂下落,竟意外得知,神兽之祸,竟别生枝节。”
项颜却是不信,道:“犼的肉身已给相国封印,不过三股残魂逃脱,还能生出什么事端?”
王禅摇头道:“须知不论神族也好,人族也罢,这世间各族,皆是天地精华孕育而生。可是,老夫卜算之后,竟意外得知,不久之后,这世间将再生一族。该族起于犼之残魂,以尸为灵,以血为食,超脱生死,不历天人五衰。”
他所谓的天人五衰,意指天地众生寿命将尽时所出现的种种异象。
五衰有大五衰、小五衰两种。
小五衰乃平表之衰,五种表现分别为灵力之衰、衣表之衰、智慧之衰、悟性之衰、法华之衰,出现时暂不危及性命,但却是大五衰到来的征兆。
大五衰的五种表现分别为衣服垢秽、头上华萎、腋下流汗、身体臭秽、不乐本座。
项颜道:“以血为食!这是什么怪物?若果真如相国所言,怕又是一场浩劫啊!真想不到,不过只是犼的残魂罢了,也能这般了得。”
王禅道:“这不过是老夫卜算而来,实情暂未可知。唉,将来之事,咱们想这许多作甚?”
项颜闻言,哈哈大笑,道:“相国所言正是。来,咱们喝酒。”说着,便举杯大饮。
二人这一番对饮,直至日薄西山方才退席。项颜此时言语含糊,身形踉跄不稳,王禅也是脸上醺醺,醉意十足。
项梁得知王禅二人才到金陵,尚无处下榻,安顿其父后,便给二人安排了客房。
楚歌扶着王禅来到客房,待仆人散去,王禅竟骤然清醒,低声道:“公子,此番危矣!危矣!”
自入了项府,楚歌便见王禅、项燕相谈甚欢,只道二人当真醉酒,此刻陡见王禅神采奕奕,浑若无事,不禁一愣,奇道:“老师所言何意?”
王禅摇了摇头,却不答话,只问道:“公子,你观项颜长子项渠,此人如何?”
楚歌道:“我与项渠素味平生,今日之前,尚不知有此一人。老师此问,学生实在无法作答。”
他见王禅笑吟吟看着自己,却不说话,无奈道,“依我所想,这项渠虽出身豪阀,身世显赫,却性烈如火,飞扬浮躁,恐难成大事。”
王禅摇头道:“非也,非也。以老臣观之,项渠此人,胸有凌云之志,如潜龙在渊,待时以动。”
楚歌讶然,奇道:“老师竟如此高看那项梁!”
王禅道:“公子可还记得,先前席间之时,那项颜曾问我公子姓名。”
楚歌点头道:“学生心中也暗自纳闷,老师不是还吩咐我不要泄露身份,怎的又将我的姓名说与那项颜知晓?”
王禅道:“起初老臣并未在意,后来细想之后,才觉不对。公子乃王孙贵胄,虽已落魄,然气度未失。项颜何等样人,为魏国股肱之臣,久居高位,见识只在老臣之上,岂能不见端倪。那项渠日间所为,不过试探你我罢了。”
楚歌道:“老师言下之意,项渠乃是有意为之!既是如此,老师为何将我真名说将出来?”
王禅道:“公子虽是楚王次子,却是庶出。庶出子嗣一般不虑继位,公子又自幼多病,常年于府中修养,更不为外人所知。”
话至此时,楚歌便已知其意,道:“老师所以将我的真名说与那项颜父子知晓,便是想看他们的反应,可他们竟装作若无其事,岂非欲盖弥彰?”
王禅叹道:“是啊!我以诚待人,人却以术待我。公子附耳过来,你且如此这般!咱们再做计较。”
楚歌按捺疑惑,附耳过来,听到言语,心中顿时有了计较,便别了王禅,回到房中。待至子夜时分,才从客房中潜出。
项府虽不比楚歌的公子府邸,厢房厅堂也足有数十间,楚歌心中不禁暗自彷徨:“老师言道,项颜今日定是假醉,散席之后,便会入宫觐见魏王,商讨我大楚之事。此时归来,恰是找出其端倪的最好时机。只是这项府甚大,又恐有高手暗中守护,一时之间,委实难以寻找项颜其人。”
楚歌无奈,只得每经过一处房间,便附耳细听。亏得他自幼修炼,又得名师指点,身手已甚是不弱,只是缺乏临敌经验。
此番项府探秘,他打起十二分精神,远远听到声响,便窜高伏低,隐匿气息,直似夜猫子一般,使人恍然未觉。
如此一路下去,忽听到一个声音说道:“父亲,不如便让孩儿过去,一刀一个,斩了便罢!哼,我便不信,一个没了修为的斩道者,能奈得我何。”
楚歌认得这声音,豪迈雄浑,虽只听过一次,印象却是极深,正出自项颜长子项渠之口,心中不禁凛然:“这项渠所说的没了修为的斩道者,十有八九指的便是老师。”
不等楚歌细想,又有人说道:“渠儿,王禅此人,非同小可,世人皆称其硅谷渺渺,每环奥义。此番他二人孤身来此,定有所依。”
说话这人,却是项颜。只听他顿了顿,又道,“梁儿,依你所见呢?”
只听房中又有一人说道:“父亲,我倒是觉得兄长所言不差。那王禅二人,乃是亡国之人,此番落难至此,不过是欲借我大魏之力,助其复国,能有什么倚仗?”
楚歌心中一凛,顿感凄然:“呵,好个项梁!之前席间饮酒之时,我见你言语恭敬,谦虚谨慎,只道你与兄长项渠不同,原来也不过是个口蜜腹剑的狡诈小人。”
他正怒火中烧之际,听得项颜叹了口气,道:“咱们是否先上禀君上,亦或是知会张相一声,再做打算?”
项梁道:“父亲,君上天性纯孝,敦厚善良,咱们若将此事上禀,以王禅之盛名,必被奉为座上宾,届时他便有机可乘,谗言迷惑君上,助其重建邦国。至于咱们那位张相国,不过逞口舌之利者,孩儿以为毋需理会。”
项颜轻轻抚须,沉吟不语。张信这人,虽是魏国生人,朝中上下却只知其籍贯,不知父母师从,来头极是神秘。
他侍奉魏王左右之时,倒是隐约听君上曾有提及。张信出仕,竟是在别国为官,极受君王赏识,还被受封为武信君。
后来张信官场失意,遭受本地士族排挤,这才回了魏国。魏王久闻张信之能,知他广有神机。于是请他出山,官拜相国。
项渠道:“还有王禅那名为楚歌的徒弟,我看他气度非凡,更为楚国国姓,想来不是一般人,不是楚王后裔,便是楚国权贵。如此人物,竟甘当王禅扈从,必有所图谋。”
项颜摇头道:“渠儿,为父倒不如此认为。想他楚国新亡,硝烟狼藉之际,能有什么图谋,不过是流亡至此,唯恐身份泄露,于他不利,是以隐瞒不说。”
项渠道:“父亲,多说无益。咱们今晚便取了二人首级,也无需奏禀君上,只当他们从未到过金陵。”
项颜点头道:“嗯。也只能如此了。只是此时须做得隐秘,神不知鬼不觉,以免生出事端。”
项渠笑道:“呵呵,父亲也太瞧得起那王禅那厮啦!不过是个失了修为的斩道者,用不得三招两式,便教他死于我的方天画戟之下。”
楚歌于房外潜伏,听到此处,不禁冷汗直流:“老师只道项颜父子三人心怀叵测,会通禀魏王以后再做打算,是以安排我潜行偷听,岂料这三人如此胆大妄为,竟欲直接置我们于死地。”
他此时心生杂念,不觉心中怦然,呼吸加重,竟浑然忘却自己正置身陷境之中。
忽听一声厉喝:“何人在此窥探!”话声未落,便有一股奇劲破空,如同实质一般,竟撞破门窗,向楚歌藏身之处,袭击而来。
倏忽之间,楚歌只觉心跳骤停,更不迟疑,猛然翻身跳起,向屋顶跃去。
此时,项颜父子三人已从房间追了出来。项渠喝道:“府中上下戒严,有刺客行凶!”
其声由近及远,登时传遍府邸。卫士仆役纷纷出动,各房各舍,先后亮灯,一时间项府灯火通明,人声嘈杂。
项颜环顾四周,神情凝重,沉声道:“何人如此大胆,竟然夜探我项府!渠儿,可曾看清是来人?”
项渠双目神光闪动,淡淡道:“模样虽未瞧见,但身形错不了,必是那楚歌无疑。”
项梁冷笑道:“呵,那王禅果然厉害,竟有此一招。既给他们窥得机密,看来想不杀他们都不行啦!”
项渠道:“那贼子该未走远,吾弟护着父亲,且待我上屋顶查看,今日如何都不能放跑了那厮。”说罢,纵身一跃,来到屋顶。
楚歌伏在房顶,只觉胸中窒息,浑身疼痛难当,心中暗惊:“好浑厚的掌力!我反应稍迟些许,怕是要重伤于此。”
他喘息未定,一面暗自运功疗伤,一面伺机待动,忽听项渠竟也要上来屋顶,忙双脚一蹬,如利剑箭一般,向后射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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