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如晦, 水泥地上错乱的泥土车辙。
司玫独自乘乡村的巴士回到镇上,已经是六点多。
崔工在大厅等候,看到她狼狈地进来, 语气咄咄问她怎么回事。
还没开口,杜子雯迎上来:“我们三个还以为你已经回了呢, 所以就一起坐车先走了。哎, 你终于回来了啊,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司玫面无表情,定定看了她一眼, 没说话。
转向领导:“对不起, 崔工,让你们担心了。我有点拖进度, 淋了雨头有点晕……晚饭没什么胃口, 想先上去休息。”
崔工见她面色怏怏的, 不好说什么,让她注意身体。
杜子雯很心虚把她一个人撂下, 扬声:“司玫,要不要我帮你带点东西上去?”
“不用了,不劳费心。”
司玫一个人上楼。
推开主灯,从抽屉里?翻出充电器怼上插口。
深吸一口气, 点进舍友分?享的入群二维码,申请进群, 仅两秒, 审核通过。
管理员A:【欢迎新成员~】
后面连绵一排的欢迎求爆照。
司玫面色淡淡,理都没理,没迟疑地, 直接把人圈了出来。
司玫:【@岑露大学五年,我扪心自问确实是不大爱在宿舍讲话,但没在哪里记恨、排挤过你。你说要考研,我没少给你资料参考,又说考研心态失衡想退租,我甚至是理解你的,怀疑是不是早起晚归打扰到你了。是不是我太平和太好相处了,你就觉得?我没脾气好欺负?前天跟我说干不出阴损缺德的事,转头就来公共群里?抹黑我?】
司玫本不想闹到公共群的地步,但岑露这般过分?地诋毁她,她还真做不到隐忍吞声,私下对峙。
宽以待人、严于律己是妈妈教她的品德,但让人欺负到头上,便不是宽容,是懦弱。
她这刷屏的一长段出来,群里气?氛瞬间就凝固了,立刻阻断成片的“欢迎”。
人本性好吃瓜八卦,似乎都在等,那个圈的人讲话。
死寂,死寂。
群里如一滩秋水般。
司玫舒了口气,准备继续敲字。
屏幕里?闪了大排字出来。
岑露:【……哦,你看到了啊。那我就真实话实说了。在学校的时候
我就很不待见你那股白莲装劲儿了,操什么独立自强、无心恋爱的清高人设啊。结果刚毕业就跟老师勾搭到一起去,你不是一样虚荣拜金靠男人,自己做了什么样子的事,还不准别人说了?之前浑身上下杂牌子加起来不到500,现在动辄上千上万的大牌在身了,想到你那些钱怎么来的,我就觉得?恶心。】
“老师”两个字眼。
顿时猛抓住了她的心尖。
司玫深吸了口气。
事情发?展到她不得?不面对的档口,唯有硬着头皮面对。
【第一,我从来没有操人设,你窝在宿舍看韩剧点外卖,和我去学习参加竞赛,都是个人的选择,没有高下之分?,你自己不思?进取,却又见不得?别人的努力,非归咎于操人设,那我无话可说。】
【第二,我行的端做得?正,大学的成绩是我自己努力的,身上穿的衣服是我毕业后一分?分?挣的。】
【第三,至于我和我男朋友……我本来不想在群里?说的。既然你自己都没指名道姓,相信你的质控也很心虚?我们清白干净,从来没有逾越过红线。】
【请你不要‘你即世界’,‘以你度人’。以最坏的恶意揣测、污蔑别人,往往证明出肮脏的只有你自己……也不用发跳蚤市场说月底了,我这周末回去就搬。】
【另外补一句,我觉得?你说得对。拜金虚荣的人是应该向钱看齐,麻烦你把欠我的水电费交了。】
司玫几乎手指颤抖着敲完最后一个行,错别字都没检查,发?送,彻彻底底、干干净净地退群。
未几,潜在群里?的另一个舍友发?来消息的截图。
【什么瓜啊这是?】
【指路,今天下午的聊天记录,搜“转租”。】
【哎,懂了懂了,这不就是一绿茶嫉妒心强,见不得?舍友成绩好工资高,趁群里没人谁是就蓄意抹黑,结果被反锤吗?】
【所以只有我想知道,当?事人npy是我们哪个学校老师?】
司玫鼓着腮帮子,浊气?闷闷地胸中出来。
自己长篇大论一片,彻底把五年该说的,不该说的全抖落出去了。这还是她长这么大头一回跟人吵架,竟不知道自己算赢算输。
看样子,结局似乎还不赖
?
但她委实说不上开?心。
……如果对峙的话里?,没牵扯到顾连洲就好了。
他?是清风、是霁月,是诗的“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她还这么弱,这么小,低微在尘埃里?的一株草,只想给他?看自己身上清晨的第一滴露水,而非俗世里?的被忽视、或被践踏而沾上的满身泥泞。
这时,舍友又敲小窗:【司玫,毕业的时候不是学弟追你吗。你怎么又跟老师在一起了,能……冒昧问句,是谁吗?】
司玫抬手抹去眼角的浑浊:【对不起,我现在不想牵扯他进来的。】
舍友沉默了一会,发?来大笑的表情:【好的好的我理解你!但你们结婚可千万记得喊我啊,那时候可不能再藏着掖着了!】
结婚……好遥远啊,她能够吗,优秀到与他?相配。
司玫吸了吸鼻子,失笑:【好。】
-
回到雾城已是星期六的下午。
司玫给陆予诗知会过,没找到新住处,可能要去她家暂住几天。
不过当?下她还没空回去搬行李,因为团队直接回了公司开会,崔工指着PPT讲演,做下阶段的工作安排。
伤风感冒,诱因应当?是那场山雨,是趁着心理状态的时候攻破防线。司玫并不是因为和舍友撕破脸而难受,或许还有别的、别的积压已久的疲惫。
汇报会上,她昏昏沉沉熬到四点,崔工看她脸色煞白,喊了她一声。
“嗯?”她恍神,撑着下巴,“……我在。”
崔工看了眼座下困怏怏的四个人,叹息:“算了,散会了。出差占了大家一天工作日,大家下周二再来上班,到时候再说。”
俩男生对视一眼,高呼好耶,利落地捧着笔记本出去了。
司玫紧绷的神情亦稍松,抬手摸了摸微烫的额头,看时间。
杜子雯抱着文件跟在她后面出去,“……司玫,你没事?”
她上周看到司玫丢掉她的东西了,气?不过,所以才在村子里?趁机撂下她走了。
现在回想起来还后怕,不是怕她出意外,是怕她也跟陆予诗一样有隐藏背景,得?罪她,又隐藏得罪了什么人。尤其刚才正是崔工看她脸色不好,才宣布散会的。
司玫已经
够难受了,真受够了应付同事的弯弯绕绕。
她猛地回头,“你能不能别跟我了。是,我是丢了你给的东西,你不是也把我撂村子里?了吗?我没后台,你也没得罪人。把这个项目合作做完,我们就别同组了,行吗?”
杜子雯在原地愣住。
司玫倦极了,撑着眼皮囫囵地看时间,脑子里?只有两个字:明天,明天。
她胡乱把东西塞回包里?,结果又翻出那枚银色的钥匙,她此刻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去医院看病,她不想明天见他?,是这个鬼样子。
赶到医院时还没到下班时间。
司玫去了量体温37.5度低烧,为了快点好,她求着医生给她打了针肌肉注射,拿着药到住处时,身上的温度已经褪去七七八八。
只剩四肢绵软的感觉残留。
屋子里?,毫无意外的空无一人。
司玫拉开?门回到自己房间,卸下身上的重负,毫无力气?地躺倒在床上,完全起不了半分?收拾行李去陆予诗那儿的心思?。
更何况她还在回雾城的飞机上。
——即便陆予诗已经给她说了密码,主人不在,她不想做冒昧无礼的打扰。
得?出结论:还是得在这儿住一晚。
司玫口舌乏味,食欲不振。为了让快点好起来,还是不得?不去厨房煮了碗挂面。
孤零零坐在餐桌前,筷子挑起几根,咀嚼、咽下。
吃了几口,实在食不甘味,转头全倒进垃圾桶。
碗不想洗,丢进水池。
她返回餐桌边坐下,胳膊撑着桌案,目光漫无目的地望着窗外,静静地,暮色一层层加深。
微黄、浅粉,浓郁的红与紫,黄昏是一天中最容易感受时间流逝的片刻,她一整颗心好像也跟着太阳落到西山只后。
“落日与沙洲陪我。”
“今天太阳陷落,没有沙洲陪我。”
这时,防盗门两声咚咚的响。
力气?重,沉,而急促。
肯定不是岑露……胖房东太太吗?
司玫踌躇片刻,缓缓站起身往玄关而去,合页咯吱一声,刚打开?个门缝。
外头的人急不可耐扶着门把往外一拉。
屋里?没开灯,晦暗如她的心事。
外廊的光大喇喇地映照进来,连颀长人影的轮廓,完全而完整地映入在她眼底。
还原给她,顾连洲。
“顾老师,您不是明天才……”
“司玫,我在你心里?究竟是什么位置。到现在,你还一个字都不跟我说?”
作者有话要说:前面的吵架写死我了。
后面和男主见面有点粗糙,我明天小修一下哈,渲染一下doi前期的氛围,应该是下章了,你们懂得嘻嘻,晚安睡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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