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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在建筑与规划研究院的记忆, 还停留在两个多月前。
初夏,山墙上郁郁青青的爬藤植物,迎着风轻摇, 司玫站在楼下, 心情也跟着载浮载沉。
她站楼下发了个消息, 程媛元问到底有什么事。
她却神神秘秘的,发来一个偷笑,让她来了直接去找顾连洲:【再多的我就不好透露啦,还在画图呢,先不聊了哈~!】
无奈地关掉聊天界面。
三分钟后,司玫上了楼,敲门。
周末的工作室处于半空状态, 没多少人,程媛元从电脑后抬起头跟她笑了笑,“哎,司玫你来了?随便坐啊,我就不招待你了。”
“好的……”
司玫一笑,回头望向里面, 发现办公室空无一人。
紧绷了一路的神经松了松, 却又止不住有点失落。
“学姐,顾老师呢?”
“啊,他不在吗?”
程媛元皱了皱眉,又说顾连洲可能开会去,不过应该很快就回,“你先去倒点水喝,纸杯还在原来的位置。”
司玫笑了笑,顺带帮程媛元也带了一杯, 坐到她旁边的椅子上,“最近有新的项目忙?”
“谢谢,”程媛元端起水杯,“也不是,是今天突然忙起来了。嗐,不知道顾……咳,抽什么风……”
司玫笑了笑。
方才忍住的是顾连洲。
空等也是无聊。
司玫提出帮程媛元作图,程媛元大喜过望,给她开了旁边的电脑,拷过去文件。
“还好今天有你救我于水火之中,不然真得通宵了,爱你啊!”
司玫打开文件,神色讪讪。
“唉,司玫,”有人分担任务了,程媛元轻松不少,眉飞色舞道,“想了想,我还是给你剧透一下!”
“什么?”
“今天……顾老师要给你东西,别太惊讶啊。”
正在这时。
咯吱,沉沉的玻璃前门发出声响,一道熟悉的人影推门而入。
司玫迟了一刹,忙起身,“顾老师。”
-
顾连洲正扶着耳畔的手机。
少女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过通话声,穿了过来。
顺着看过去,她今天一身克莱因蓝的连衣裙,衬得皮肤很白,轻微卷曲的长发散在肩头,双手拘谨地织在腹前,整个人有种新古典主义油画般的质感。
“……喂,三哥?”
他回过神,看她一眼,“在听,你说。”
司玫从工位后绕出来,走到他附近,又低低地叫了声“顾老师”。
他轻轻“嗯”一声,“跟我进来。”
转头走向办公室。
侧头发现程媛元还在给她使眼色。
抿了抿唇,司玫默默跟上。
时节由暮春入夏,气温升得很快。
顾连洲今天穿着偏休闲的纯白衬衫,领口大喇喇地张开两颗扣子,袖口揽于在胳肘之上,露出紧实的小臂。
有种跨越两个季节的疏离与隔世,仿佛他们已很久没见。
片刻,走去办公室没。
开着的窗口宛如画框,背后是则是风烟具净的蓝天,与黄花满枝的栾树横斜。
顾连洲坐在中心,手里仍端着手机,画面宛如清爽、自然、和煦的荷兰风俗油画。
司玫坐在木椅上,双手搭膝。
局促,紧张,比第一次来这里更甚。
“司玫。”他突然叫她一声。
她闻声抬头,只见顾连洲把听筒拿远了,指了指置物架,“……之前做雾城钢铁厂工业园区的改造方案。”
叫她拿一下的意思。
司玫愣着点了下头。好。
这个方案最终是她和黎峰去学校打印店打,她自然知道存档位置,在左边柜子的上第二格。
顾连洲还在听电话,拿钢笔在纸上记东西,忍不住看去一眼。
阳光照进来,裙摆在漆黑的立柜前轻轻摇曳,少女踮起足尖,脚踝的皮肤微微发白。
“先说到这儿,其他的发邮箱。”
他敛眸,挂了电话,起身,“司玫同学……”
司玫的食指已触到了方案集下端。
再努力踮起来一点点,屈指插.到书缝勾住,往外拉,背后突然靠近的温度,以及与从胸腔里传出的嗓音。
她一下子错乱,倏地转身然后背撞上书架,哐哐两声
书簌簌地落。
顾连洲双手扶住少女的肩,往旁边一带。
司玫缓过来后背吃痛,电光石火间睁开眼,几本书已咂在她脚边的软毯。这才发现她的双肘被完全地摁住了,整个人被抵在书架前。
仰头,男人幽深的褐眸恰好垂下来睇凝着她。
她离他这么近,这么近……
近得能看清他微隆的眉骨,甚至硬挺鼻梁的走势,微热的吐息伪装成热风,一缕一缕扑在自己的脸上。
心跳霎时绕成一团乱麻。
司玫别过脸,向侧下方向低头,却隐约瞥到他喉结下方一枚的浅痣,随呼吸浮动着,极具引诱、浮浪的性征。
顾连洲回过神,松手。
转身走到玻璃隔断那边,拉开百叶窗帘之前,暗自摩挲了一下指腹。
神经似乎还记得,少女胳膊上柔软、细腻、温热的手感,低眉瞅见她一张仓皇无辜的脸,自己调动起几分荒唐的热。
司玫反应过来,蹲下来慢吞吞地拾书,同样等脸上的热晕散去,才站起来,“顾老师……书。”
顾连洲已转过身,淡淡睨过来,戏侃的语气有点不自然,“司玫同学……我什么时候能指望你干成件事儿?”
她才发现他起身,先是去拉了阻断工作室的百叶窗。
——在办公室搞出不小动静,任谁都会多想,打破暧昧之余,他第一反应顾及是她的名声。
“我……”
正在嗫嚅,顾连洲直接抄过她手里那三四本厚书。
与她擦肩而过,轻轻松松把书放回去。
“……那也是您先过来的,”司玫转身跟对他,“不然我就自己把方案拿下来了。”
顾连洲捧着作品集坐回椅子上,抬眸,“谢谢你,但我没让你把整个书架上的书全拿下来。”
……她没声了。
他翻开一页,望向直立面前的少女,“我也没让你罚站。”
“……我就不坐了,那个,媛元姐就让我今天过来找您,还不知道什么事儿?”
本在桌前书写的,他忽而抬起了头,钢笔架在指间。
司玫不由看向他的右手,笔身漆黑典雅,MONTBLANC……价格保守估计对等几十只Lamy。
她莫名感到心尖微微的酸楚:对她而言再三考虑才会消费的Lamy,在他这里只是最朴素不过的工具。
顾连洲毫无意外地另起话题,语气若无其事,“钢笔让程媛元带过来的,我已经收了。”
“嗯,这周比较忙,怕没机会见您,所以就找了媛元姐。”她也毫无意外地被牵着走。
又感到难以自圆其说,低头,“……但是,对不起,我忘记跟您说这事儿了。”
少女的声音,也低下去了,像淋着湿漉漉的水。
顾连洲以余光看她,这一声似带着叹息与抚慰,“还站着啊。”
她抿唇,后退几步,坐下。
却听见他很随性的一句:“没空来,那你今天不是来见我的?”
声音轻得像飞絮。
却是,彻底的、精准的,会心一击。
……她是来见他的。
一路过来的忧喜参半,忐忑、酸涩、怅然反复涌动。
就在这时,电话又响了,顾连洲看她一眼,“……你先坐。”
司玫闷闷地嗯了一声。
低头,手背贴上脸颊,不可思议的滚烫,心脏也跳得节奏紊乱。
片刻,顾连洲挂了电话,整了整桌上的文件。
牛皮信封夹在中间尤其刺眼,他无意又扫了眼司玫,恰巧她也堪堪抬起了头。
四目相对,适才涌起的暧昧浪涛,又有起势。
司玫眨了眨眼睛,长舒口气,终于再度想起今日的正题。
“顾老师,那个,但您好像还没说,今天找我什么事……”
顿了顿,“媛元姐说,你有什么东西要给……”
顾连洲打断:“没有。”
“啊?”可她还没问完。
“……回头邮给你,”他又补了句很相悖的话,“你留个地址。”
顾连洲舒了口浊气,伸手拉开下方的抽屉,拿出支笔与墨水,边灌墨边让她过来。
司玫觉得他有种魔力,让她言听计从。
走过去,他将笔递了过来。
不是方才那只高高在上、不可接近的万宝龙,而是……他拿来给她讲毕设的,平易近人的凌美。
稍愣了一下,她按住心跳,默默拉过张A4白纸。
低头,一笔一划都写得认真。
刚写出街道名称,就听见他问:“你搬出去了?”
——他在看,跟着她的笔迹。
司玫稍顿,继续埋着头写,“是,学校说毕业生要在7月5号前搬出宿舍,所以就和舍友合租了。”
他嗯了一声,不再讲话。
办公室静静的。
午后金色的阳光,与沙沙的笔尖摩擦声混合在一起。
司玫伏在桌前,热血向上涌。
不急促,但正是因为这种缓慢,才让人有种难磨的感觉,余光瞥见他搭在桌上的手腕一次,脸就再热一分。
十来个字,司玫仿佛写了半个世纪。
终于,还是不得不把纸推过去,仰起热扑扑的脸,“顾老师,我写好了。”
却正对上一双微沉的褐眸,陷入极一种陌生的状态。
他平时总是疏懒散漫的,这霎的目光里却藏着缱绻的风,让她的灵魂与心事,在他的构建里,一丝.不挂地停泊。
就像他知道她喜欢他。
并且他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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