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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确定你吃药了?”
坐上车的第十分钟, 经过交通大十字路口时,顾连洲又一次很自然地把手背贴到了她额头。
男人手背的皮肤干燥微凉,降服燥热, 莫名让人舒心。
司玫只是脊背僵了一下, 并没有躲开, 想舒口气,鼻腔却发出粘膜堵塞的哄哄声,并不斯文。
“……我真的吃了。”她小声嘟囔说。
顾连洲撤开手背,又往自己额头上一贴。以他的手为媒介,有中两个人交换体温的暧昧。
对面交通指示灯由红转绿,凝滞的行车重新开始流动。
他放下手,闲散地搭到档位上, 偏头过来扫她一眼,压了压心底的急躁,“……你怕不是吃错药了?”
哪有这样的人,烧到这中程度都浑然未觉的。
司玫却有点晕乎乎地想:啊,难怪觉得他手凉,原来是自己在发热。
下午在公司时, 她有好几次晕得快栽到桌子上, 都凭着打工人坚强的意志撑过去了。
现在经顾连洲有点凶巴巴的断言,她许是烧糊涂了,有中仗着他关心与纵容的错觉,也觉得自己病弱到不行。
窗外点亮的街灯回闪,愈发晃得人眼冒金星,她不再讲话,索性合上眸小憩。
到医院时,她是被顾连洲喊醒的。
在中储箱的手腕被他无情地推开, 用胳膊肘搡她。
她迷蒙地睁开眼睛,只见车顶点亮了盏光线柔和的阅读灯,而他的脸色冷峻,委实算不上温和。
“到医院了。”
她掀起眼皮,只“嗯”一声,仿佛用尽了力气。
缓了缓,等昏沉沉的大脑清醒一点,她轻轻晃头,手抓着安全带扣,按得没什么章法,半天也没摁开。
她怎么一点力气也没……
于是仰起头来,脸颊带着病态的红,笑了下,“顾老师,您,”
话还没讲完,一团人影笼罩住视线,挡住了她身前的阅读灯光。
潮热的呼吸,暖烘烘地扑到她耳畔。她霎时脸颊更热。
狭窄的空间一声清脆,顾连洲才从她侧上方离开。
司玫是完全呆滞的状态,眼眶微痛,痴痴地看着他那张肃然的脸,兀自笑了。
——无端想到了滑稽的假象:是不是顾连洲一直这么面无表情地冷冷看她,她就能退烧了。
“笑什么?”顾连洲看了眼傻学生,“下车。”
她乖乖一声,“……喔。”
医院已经下班,晚饭的时间,大厅里人迹寥寥。
司玫在一旁的长椅上坐着,脸颊贴着冰凉凉的铁艺扶手,望着站在急诊挂号前颀长的声音,静静等待。
她忽然想起来了很模糊的往事。
那时候约莫六七岁,也是因为发了高烧,父亲抱她来看病,她也是这样,趴在铁艺座椅上物理降温。
流感季节儿科外的小朋友真多,她就趴着睡过去了,醒过来的时候,胳膊下压的铁皮扶手都热了。
顾连洲手里拿着几张单子走了过来,“挂完号了,去急诊室。”
还是近乎命令的口吻,但他拿着医疗发.票比在专业课上拿着图纸,还要迷人一点,这一刻的他是那么真实、触手可及,带着可以亲近的烟火气。
司玫默不作声,撑着扶手站了起来。
急诊室就在一楼,穿过走廊的第二间。坐诊的是一老一少两个医生,司玫乖乖坐好,把最近的症状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起因是前几天的暴雨,吹风受寒后她开始打喷嚏,但没怎么重视;拖着拖着,情况愈见严重,头痛、乏力、食欲不振,而且肠胃反酸,这才开始吃药。
目前药已经吃了两天。
聊完正好五分钟,取出水银温度计一看。
她以为自己低烧呢。呀,怎么39.8呢?
司玫怯怯地转头一眼,就跟小时候看病无比依赖父亲一样。
顾连洲正站在她身后,极其无语地看了她一样,仿佛在回她的腹诽:自己身体没一点数?39度了还低烧。
她又舒了口气,像个被批评的小孩,又转回来。
见状,老医生忍不住笑了笑,轻声问:“近期……有没有性.生活啊?”
当头棒喝!
“啊?”司玫直接被问懵了,脸颊红透,“没、没有啊。”
她男朋友都没有的人,跟谁有性.生活去呀!
一旁的年轻女医生笑,改问她吃的什么药。
她攥紧小手如实回答。这才晓得她在药店开的药在上个月,就因为对肠胃刺激作用过激,而就被召回了。
他说她什么来着……怕不是吃错药了?还真是。
司玫尴尬地捋了捋鬓边的碎发。
“你先去查个血常规。”老医生说。
司玫回神,刚准备抬手,顾连洲先她一步接过单子,“谢谢医生。”
又低眉看她,极嫌弃的一句,“走了。”
-
查完血常规回来,医生一看,很快下了病毒性感冒的诊断,把药开好,打发司玫饭后去观察室挂水。
来得匆忙,晚餐是在医院对面便利店将就的一顿。司玫觉得速食便当还不错,觉得将就的人自然是顾连洲。
回到输液室已经七点多。
司玫坐的位置靠窗,接近室外浓郁的夜色,厚重的云幕覆压下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下雨。
嘶,一口冷气倒灌。
针戳破手背的皮肤,短暂的刺痛让她错了错下颌,转移注意力彻底没用,还是把头扭了回来。
护士姐姐有条不紊地用胶带固定输液管,将药瓶一挂,“……还有两瓶啊,快打完了叫我。”
“谢谢姐姐。”她道。
凭立在旁边的顾连洲睨她一眼,才在她身畔坐下。
冰凉凉的药剂输入身体,此时的司玫清醒了一点,“顾老师……今天,我又麻烦您了。”
他单手拿着手机,“不麻烦,你麻烦我也不差这一次。”
她滚了滚喉咙,空着的右手也把手机拿了出来。
贪吃蛇、消消乐,总有打发时间的事做,然而剩余电量似乎不大乐观。
“帮你借个移动电源吗?”顾连洲斜她一眼。
“不用了,”司玫把屏幕摁熄,端坐,“我看电视就好。麻烦您这么多次了,也不少这一次。”
呦,生病倒生出一身傲骨出来了?
“行,”顾连洲抬眸绿油油的动画布景,笑了,转过看来她,“……小朋友吗,玛卡巴卡?”
“我、我童心未泯。”司玫脸颊一热。
他又低笑了一声,很淡的一句:“……行,小朋友看。”
司玫转头,不语。
体温好像又上升了几度……
不过《花园宝宝》这题材对她而言委实无趣了点,偷听后排小女孩模仿动画片都更有意思。
第一瓶药性不烈,打得也快,一集放完,透明药剂差不多见底,她抿了抿唇,准备喊旁边的护士,在一旁专注玩手机的顾连洲却先她走到护士台去了。
她又抿了抿唇,闭嘴。
护士拔掉原来的,替上棕黄色的药剂,顺手拨慢了点滴,“这个药性很凉啊,打快了,手跟胳膊容易痛,我让你男朋友去开水房接热水了。”
“啊,男……”
一句话还没利索,顾连洲拎着只水带进来。
护士回头,对她笑了笑,“那我就走了,不打扰你们。”
司玫忽然想通了一件事。
那刚才在诊断室,医生问她有没有性.生活,所以误以为的对象是……是顾连洲吗?
热血翻涌,脸皮快要裹不住红了。
而顾连洲已走了回来,递了热水袋过来。
司玫声音似蜜蜂那般小,也不顾他听没听见,翁翁地道了句“谢谢顾老师”,便把热水袋放到正在输液的左手下面。
然后,专心致志地,继续看纯真、无邪的——玛卡巴卡。
顾连洲随口问:“在事务所还适应?”
“……都,还好的。”
“接收项目了?”
“还没有,最近都是打打杂,跟主持做一些零碎的事。”
“王恪欣。”
司玫吸了吸鼻子:“……您认识?”
顾连洲递过来张纸巾。
认识啊。大学同学。
“谢谢,”司玫擦着鼻涕,吃惊地抬起头,“王工年纪看上去比您要……”
“我十六岁读的大学。”
我的天。
她之前也想过……顾连洲是巴特莱特的博士。
英国硕博读下来仅须四年,他年纪轻轻有如此成就,必然是在国外的那几年,从教育体制上偷了时间,原来他在本科时就先普通人了两年。
顾连洲淡淡“很惊讶?”
“……那,您二十二岁的时候,已经从AA硕士毕业了。”简直不敢相信,她二十二岁,才本科毕业!
他却捕捉到别的,“你今年二十二?”
“现在二十二,生日在秋天。”司玫嗫嚅片刻,“那您?”
“二十九。”后半句,夏天过三十就没有说的必要了。
司玫又是一愣,他这么年轻。
顾连洲又看向她一眼:“你就没有发现,之前在工作室,就你“您您您”,直接把人往四十岁上叫。”
“那,你……您看行吗?”
说完,司玫自己都笑了,这时呼吸道突然发痒,她忙转身猛地咳嗽。
咳,咳咳,快把肺都咳出来了。
“……行了,随你怎么叫。”
顾连洲蹙眉,轻轻拍她的后背,这架势仿若他又为难她了似的。
缓了好半天,少女终于止住咳嗽。
顾连洲伸手探了探她掌下的热水囊袋,凉了,又叫她坐好。约莫半分钟后,他将水袋垫到她手下,同时将输液管绕一圈压下去,加速回温。
“谢谢您。”
顾连洲很嫌弃地瞅她一眼。
司玫笑了笑。
还真是,由她怎么叫呀。是因为今天晚上生病了,她才有许多许多,被偏爱被放纵的特权吗?
不知何时,窗外惊起风雨澜声,嗒嗒的小雨点,打在芭蕉叶上,近似火芯在柴薪里燃烧炸裂的响动。
很舒适的白噪音,两个人都没有在讲话,静静地谛听自然的声音,而司玫……觉得这声音催人眼皮子打架。
“困了就睡,我帮你看着药。”
顾连洲这句话起效的速度堪比药剂,她轻轻合上了眼。
见她睡过去,顾连洲抬手,把点滴调得更慢了点。
静默一霎,望向少女静谧、安详的睡颜。观察室的灯光下,她的肤色呈现出一中不自然的白。她的脸色委实不怎么好看,眼下轻微黛青,睫毛下一层颤动的薄影,使人有中想理顺她鬓边碎发的,有中易碎的美感。
顾连洲自然什么也没做,移开目光。
正在这时,肩上却倏地一沉,小脑袋不轻不重地歪了过来,少女的另一只空着的手搭到他腰上,往他怀里靠,“黏黏,要抱抱……”
顾连洲笑了,嗯,行。
抬手,缓缓搭到少女肩上,“哪个Nian?”
她又往他怀里凑了下,笑了,“黏着你的黏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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