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再进局子

    吆喝的声音未落, 就有两个少年朝着任雨生的小摊走来。

    走在前面的少年裹着件不合身的军大衣,娃娃脸,生得唇红齿白;另一个则是黑色袄子, 两道眉毛又浓又黑。

    军大衣少年闻着香气,差点吸溜口水, 但想到自个穿了威风的军大衣出门,矜持地开口:“怎么卖啊?”

    任雨生察觉到少年直勾勾的视线, 报出价格:“细粮票一两, 粗粮票二两, 加五分钱。我这香辣土豆球是油炸过的,比馆子的还好吃!”

    浓眉少年目光在隔壁的冰糖葫芦和香辣小土豆串上转了个来回。

    他抓了抓口袋,试图讲价:“土豆才一分钱一斤, 这么贵, 谁要你的?”

    任雨生可不觉得贵, 他笑着道:“你尝尝不就知道了。”

    任雨生用的是颜色比较艳的辣椒粉,味道不错,上色效果很好。虽然乍一看长得有点像,但眼下红彤彤的小土豆热乎着, 弥漫着勾魂的香气,可比隔壁的冰糖葫芦有诱惑多了!

    军大衣少年眼睛瞥了好几眼小土豆串,没抵过想吃的念头。

    他出声道:“哎呀, 算了算了,给我们两串!”

    军大衣少年学着他爸的样子, 大气地往口袋里掏钱,还对浓眉少年道:“今天我请你,明天你请我!”

    “成。”被请了客,浓眉少年眉开眼笑。

    任雨生收了二两细粮票、一毛钱, 乐呵地将两串香辣土豆递出去。

    他提醒道:“小心烫。”

    两个少年浑不在意,眼里都盯着吃的呢。

    军大衣少年先递给浓眉少年:“别说,我看着这个香辣土豆球,都不想吃冰糖葫芦了!”

    说着,这少年还望了一眼牛爱国那边。

    一旁的牛爱国:……

    明明他的冰糖葫芦也很好吃!

    浓眉少年接过签子,就心急地上嘴。

    少年人贪觉,起得晚,一觉醒来家里早饭早过去了。两人早上根本没吃,饿着呢。

    一口咬下去,土豆里头微烫,浓眉少年赶紧张口吸气:“嘶——”

    可那股子喷香的味道又让他心焦得想继续吃,于是吸一口气,再咬两下。

    两道黑且浓的眉毛随之飞舞,左摇右晃,浓眉少年口中的声音也变成了:“嘶哈——”

    军大衣少年看向一旁吸气还急着吃的同伴,好笑道:“你这么急干嘛?”

    笑话完同伴,军大衣少年矜持地咬上一口。

    然后……

    “嘶、哈!好香!”

    复炸的过程让土豆外皮微焦,使得一口咬下去特别香,简直滋味十足,一口就征服了军大衣少年。

    “嘶哈”吸气的单人曲,变成合奏音。

    一根签子上五个小土豆,浓眉少年一口气干掉三个,然后对着任雨生举起大拇指:“真的比电影还香!”

    军大衣也胡乱点头,含糊不清地点头:“唔唔、香!”

    有了人尝鲜,原先还观望的就凑过来。

    五分钱,的确不算贵。虽然土豆一分钱一斤,但用了这么多佐料,还用了好多油,看着就好吃。

    很快,任雨生第一锅的香辣小土豆售毕。

    第一锅卖完,他开始炒制第二锅。

    两个少年正要走,一扭身,又闻到任雨生炝锅炒小土豆的香气,咽咽口水互相看着彼此。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都没饱。

    军大衣少年拉一下浓眉的袖子:“要不、你今天就请了我?”

    “成!”

    浓眉少年也是这么想的。于是两人又回身,等第二锅。

    任雨生看着他两笑,问道:“现在觉得值了?”

    浓眉少年爽快点头:“值,老香了!八个我妈的手艺加起来都没这么香。”

    任雨生随口答:“那你妈天赋不行啊。不如回头自己做菜,你妈说不定还会多给你零花钱。”

    浓眉少年眼睛一亮:“真会多给我零花钱?!”

    任雨生点头:“你记着秘诀,别当着你妈面说她做菜不好吃,就说她辛苦了,然后自己去做菜。”

    旁边人听得直笑。

    “这主意行!”

    “他妈肯定想不到,这娃儿就是自己想吃好吃的。”

    “甭管原因嘛。娃儿勤快做事,家长轻快啊!我儿子要是愿意动,我就多给零花钱。”

    一帮人说着,将浓眉少年说得恨不得马上回家“骗”零花钱去。

    又能有好吃的,还能多搞点零花钱,多美的事儿啊!至于他到底能不能做出好吃的,目前不在考虑中。

    人都爱凑热闹,卖东西的地方人一多,就容易形成一个形象——这地方东西好,大家快来啊!

    所以电影还未开幕,任雨生的摊位已经成为了新电影院一景,往来必观之。

    尝完新鲜吃食,再看一眼有点“贵”的冰糖葫芦,美美地走进电影院。

    姜梅风由女儿任安揽着胳膊,两人笑着往电影院来。

    到了县城后,姜梅风先去了趟女儿的小家,得到女儿女婿的热情款待。

    再一问,小儿子也好,有自己大儿媳和女儿轮流送饭,听说还长了点肉。如此一来,出门就心情不错的姜梅风心情更好了。

    直到走到电影院前,看见一堆人围着个什么。

    姜梅风好奇:“好多人,干什么的啊?”

    任安踮了踮脚,看不到里头,便猜道:“我记得那地儿是个卖冰糖葫芦的。妈!我好久没吃冰糖葫芦了,还有点想。”

    任安晃了下姜梅风的胳膊撒娇。

    “好,妈给你买!”

    姜梅风扫任安一眼,眼中闪过满意的笑意。

    不同于圆滚滚变了形的小女儿任秀花,二女儿任安长得有七分像姜梅风年轻的时候。瓜子脸,大眼睛,看着就让姜梅风心里头轻快,好像自己也跟着年轻了一样。

    姜梅风一向疼任安,任安也会讨她喜欢。给自己买两毛钱一串的冰糖葫芦姜梅风可能舍不得,给任安买她却愿意。

    两人走过去,先瞧见了牛爱国。

    姜梅风拿出两毛钱:“卖冰糖葫芦的,给我一串!”

    牛爱国很高兴。

    终于有人知道他冰糖葫芦的好了!

    牛爱国伸手接钱:“好勒。您随便挑,都是大个的,糖衣也厚实。”

    哪晓得钱还没到他手里,就瞧见任安拉了下姜梅风的袖子。

    “妈,是老三!”

    任安语气惊讶。

    任家将任雨生单独分了出去,这事任安第二天就知道了。但她一直没回过村,她大哥任平也是。

    两人都知道,回去就是沾臭名,还不如在城里呆着,等这事过去再说,锅总轮不到他们两这不在家的背。

    可她想不到,再见到任雨生竟然是在电影院前。

    姜梅风诧异地转过头,瞥见任雨生后更是瞪大了眼。

    刚刚她和女儿好奇的人堆里,中心处竟是任雨生!

    她巴不得任雨生倒霉得丢了命,日子过得苦哈哈,哪里看得眼下这情形。也盼了好几日任雨生完蛋,现下心里比什么堵,难受至极。

    难受在心里头增加,几乎让她呼吸困难。

    姜梅风盯着任雨生看了两眼,脑子一热,拨开挡在她前面的人,冲进人堆里。

    “老三啊,你说你怎么不知道听话。路上我都跟你说了,流那么多汗脏得很,你还敢跑来卖给别人吃,吃出事来,你负得起责吗?”

    姜梅风机关炮似的,冲上来就说了一串。

    但效果挺好,旁观围着的人听懂了。

    还等着的人,下意识赶紧打量任雨生。

    见任雨生衣裳挺破,但看着挺干净,加上他先前用河水洗过手、脸,面上看着也洁净,担心的人稍稍放心。

    有人看着姜梅风,开口问:“小伙子,这人谁啊,怎么回事?”

    任雨生看向姜梅风,目光特意在姜梅风的新衣服上多停留了几眼。

    任雨生并不讶异,因为姜梅风明显智商不高,还容易冲动。任宇鹏也是随了她,任安和任平就更像任大顺。

    这在他预料之中。接下来就是……下套。

    任雨生看着她,面色难看地开口道:“妈,你上回没把我饿死,今天是又要把我逼死吗?”

    他语气挺平静,可话里的内容比故事会还精彩。

    又是饿死,又是逼死,客人们直接听懵了去!

    还没弄清楚全部事情,但姜梅风的咄咄逼人,和任雨生的平静忍让,大家伙都看出来了。

    只见任雨生冷下脸:“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妈。虽然你不是我亲妈,但我一直把你当妈妈尊敬,以前在家里我是当牛做马,毫无怨言,命我也给了你一条,够了?!”

    “我现在只想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我警告你,下回你再捣乱。我绝对要让你后悔,你要是不信,就试试看。”

    任雨生是真的厌烦任家,尤其姜梅风胆子又大又没脑子,还老仗着自己是长辈。

    说话的时候,任雨生表情极其冷漠地看着姜梅风和任安两人。

    他语气不凶,可话语里的威胁之意,让任安背后一寒。

    任安明白过来,以前懦弱好欺的任老三,真的变了。

    姜梅风却浑不在意,她天生胆大:“我还说错了不成!你走路上难道没出汗?一身汗滴在东西上还能吃?”

    姜梅风态度强硬,也挺能唬人的。

    但有些人态度强硬,不是因为他真的有理,而是因为他傻。

    任雨生弯腰,把箩筐上的盖子拿起来,给客人们看。

    “这是我放在箩筐上的盖子,特意做来遮东西的,为了保证食材干净。我想做大家生意,当然得让大家满意,不然谁吃我的东西,对不对?”

    任雨生坦率地展示了盖子,刚刚炒小土豆的过程中也有人瞧得清楚,他很讲究卫生,全程都没用手碰。

    再听他讲道理,清清楚楚,有理有据,客人们就放心了。

    “刚刚看了,小伙子动作挺干净的,手都没碰到土豆!”

    浓眉少年和军大衣少年挤进人群。

    浓眉少年嗓门不小:“当然干净了!我们亲眼看到的。这个哥哥人也好,是那个八婆胡说八道!”

    军大衣少年瞪着姜梅风,目光落在她的新衣裳上。

    “这人衣服绝对全新,跟土豆哥哥看着完全不像一家人!”

    旁边一个大妈再看看姜梅风身边的任安,同样一身光鲜。

    两人同任雨生一比,何止不是一家人,差距海了去了。

    生活经验丰富的大妈有根据地猜道:“估计不是亲妈!说不定是那种黑了心肝的后妈,孩子爸也跟着坏了心肝!”

    任安:???

    不是……她妈什么时候成后妈了。

    姜梅风可不是好脾气的,被人指着说了,立马回嘴。

    “你胡咧咧个啥,嘴里吃了牛粪啊,你才给人做后娘!要不是老娘好心,当初这个死了爸、跑了妈的小兔崽子可活不到现在。”

    姜梅风骂过路人大妈,又指着任雨生的鼻子骂:“结果有的人翅膀长好了,就不认我了,老天爷怎么不打个雷劈死这种人!”

    任雨生丢下竹盖子,两步就到了姜梅风面前。

    他是个男人,生得又高大,猛地冲到面前,吓了姜梅风一跳。

    姜梅风后退一步,用声音撑气势:“怎么!你还敢打老娘,你打一个试试?!”

    任雨生真的想打她。但姜梅风是个女人,而且这年头打人不流行。

    路人也喊:“小伙子!别冲动!”

    “打出问题怎么办?你冷静一点。”

    任雨生抽空答:“我不打人。”

    路人和姜梅风都松一口气。

    结果下一秒,任雨生就扭开姜梅风的右手,然后另一只手灵便地往她新棉衣口袋里一掏,将她习惯放在右边口袋里的钱和票全部抓了出来!

    赶巧今天出门,姜梅风带了不少钱和票。

    姜梅风这下是真的炸了,急眼朝任雨生扑上去:“我的钱!!”

    任雨生把钱往自己裤缝里一塞,她扑上来,任雨生就推开她。再扑上来,任雨生一边推人,趁着混乱偷偷给她一脚。

    一看要打起来,旁边的人赶紧把他们分开。

    任安拉住姜梅风:“妈,妈!你别冲动,我们哪里打得过老三一个大男人啊?”

    任安故意这么说的,但周遭乱糟糟的,没几个人注意她说话,没人注意到她的可怜小技巧。

    只有任雨生看了她一眼。

    随后任雨生挪开视线,无视了任安,对着满脸恨色的姜梅风道:“我爸的抚恤金,多少钱?领导给了两百块。我妈是改嫁了,但是一分钱都没拿,全给了你们。”

    “我五岁就一箩筐、一箩筐地割猪草了……割不满回家就没饭吃!”

    “我十岁能挣半个壮劳力的工分,大队账本还在呢,我回头就叫支书给我算出来,看看我这些年吃得多,还是给家里挣的多!”

    最后任雨生来了句总结:“是你、你们逼着我做恶人的!以后我就是个恶人,你敢动手,我就还手!”

    任雨生就没想过,让任家吃着任老三的血馒头笑。

    他成功地等到了蠢货送上来,给他算计。

    但这一刻,任雨生心里还是不痛快。

    任老三死了啊。而且任雨生穿过来后,分家也只分走一点口粮。

    为什么这些人永远不知足呢?

    姜梅风能凭空说他东西不干净,意图毁掉他的生意。对家底微薄的任雨生来说,这种打击一旦成功了,就是致命的。

    如果任老三还活着,“他们”肯定还想杀死他一次!

    哪怕人死了,他们还要再扒了任老三的皮,吸他的血,吃他的肉,啃他的骨。

    姜梅风看打也打不过,路边没人帮她,想着自己的钱票,心疼得一屁股坐到地上。

    姜梅风用力哀嚎:“来人啊!有人抢钱了!”

    “救命啊!没天理了!”

    她的嚎声,把附近值班巡逻的公安惊动。

    荀正是个刚上班一月的新手公安,这还是他头回遇到“大事件”。

    一身制服的荀正小跑到电影院前,大声问地上疑似被欺负了的姜梅风:“同志,怎么了?”

    问着话,荀正还伸手去拉地上的姜梅风,想把人拉起来。

    姜梅风宛如看见救命稻草,一把抱住公安的大腿:“公安同志,他抢我的钱!光天化日之下抢劫啊!”姜梅风指着任雨生给荀正看。

    荀正仔细看了看任雨生的脸,认出来:“这不是任家村的同志么?”

    前些日子改名,正好是荀正为任雨生办的手续,还是他盖的章子呢。

    任雨生对他笑笑:“同志,是我。我在这儿摆摊,但是她跑出来污蔑我的东西不干净,影响我生意。我没抢她的钱——”只是拿了我该拿的……

    任雨生企图转换概念,但话到一半被打断。

    先前被姜梅风骂过的大妈上前一步:“小伙子说得没错!这女的胡说八道,小伙子真没拿她的钱!”

    任雨生:?

    我怎么就说得没错了?

    我话还没说完呢!

    大妈又点了任安:“还有这个年轻的女的,她们两是一伙的,说话不能信。”

    大妈指指自己和其他人,拉着荀正的胳膊:“同志,你问问我们这些路人,我们才是人民群众,眼睛雪亮的咧!”

    大妈说到“雪亮”两个字时,转过身,对着人堆里挤了挤眼睛。

    对着电影院内部人员,常来看电影的都熟。没错,这位大妈不是普通大妈,她是电影院的,能给人推荐电影,偶尔还有内部票。

    排除大妈这个场外因素。就任雨生、姜梅风两人衣着对比,到姜梅风的行为,再有任雨生刚刚的“痛苦自白”,路人们心中早有偏向。

    一个是泼妇乱骂,一哭二闹;一个是被追着欺负的小伙子,气到极致也听他们的话,没打人,只是想给这个泼妇一点教训罢了。

    浓眉少年率先喊道:“对啊,这个女人胡说八道!根本没人抢她的钱。”

    有一有二,然后一片给任雨生作证的声音。

    姜梅风听着所有倒戈的声音,表情迷茫。

    她都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弄错了?

    但姜梅风一摸口袋,空空荡荡的。

    心里头一痛,姜梅风就知道肯定是真的!

    她抱着荀正的腿,还想继续哭,这时任雨生主动站了出来。

    任雨生主动承认:“我是拿了她口袋里的钱和票。”

    这一句话,叫围观的一圈人都震惊无比。

    替他出头的大妈更是心说:这小伙子难道是个傻的吗?

    没看她都煽动了一群人!哪怕是拿了,她一张嘴也能说成没拿啊!

    大妈心头疑惑着,任雨生下一个动作就是转过身子,给她鞠了个躬。

    “对不住,大姐。我知道你是善心,见我可怜才愿意帮我说话。”

    可能在有的人眼中,大妈刚刚“有说没有”的行为不够符合完美道德标准。但很多事情,只有经历的人才知道其中滋味。如果可以,试问谁不想做个完美的人呢?

    这么些人,陌路不相识,齐齐帮任雨生说话,不过是真的觉得任老三的经历可怜罢了。

    他们得不到丝毫的好处,还成了撒谎的人,可能承担被推翻“证词”的风险。

    为奇妙的“误会”惊讶过后,任雨生依然坚持站出来承认。

    不是因为姜梅风很有可能能想起更细节的证据,而是因为,他不能躲在这些人身后。

    任雨生不怕被姜梅风锤死,他本来就打算承认。

    但是这意外的相护,不期而遇的温暖,足以慰藉任雨生心里万般的不痛快。他也想呵护这份令人心头一暖的“相护”。

    任雨生直起腰,看向更多人:“也非常、非常感谢大家帮我说话。我虽然可怜,但是不能让大家陪着我撒这个大谎。”

    “我得站出来,我干过的事,我不怕承担责任,不能变得像某些人一样。”

    升级“大姐”的大妈本来还有些不理解,听完欣慰一笑:“成啊!你这个小伙子,蛮有担当的!”

    原本凝固的气氛,也随着大妈这个笑容流动起来。

    任雨生回她一个笑,看向满脸错愕的荀正:“同志,是要跟你走吗?还是你就在这儿办事。”

    荀正想了下,懵懵地答:“跟我走。”

    “那我先放一下东西,然后就跟同志你走。”

    见任雨生如此老实,浓眉少年和军大衣少年都看得叹气。

    两小完全不能理解这个笨蛋哥哥,大家都帮着瞒公安,顺水推舟多好?就算是做坏事,也是对坏人做的,有什么关系。

    倒是大人们只是叹气一声,或者无所谓般笑笑,去买点别的做零嘴儿,再走进电影院。

    花了钱,还是方便。任雨生将东西在租户家放好,背上料粉离开。

    跟在荀正后头,反应过来的姜梅风拍拍屁股上头的灰,心里又惊又喜。

    傻小子果然是傻小子,那么多人帮着说话,不做声就能成事,还傻了唧地站出来!

    荀正也好奇这事,他问走在自己身侧的青年。

    “任同志,你怎么想的啊?居然、居然自己承认了。”

    任雨生反问他:“我承认了不好吗?”

    “对我来说是好的。”荀正摘下帽子,抓抓头发,“我其实信了,差点就要教育姜同志。”

    而且荀正主动跟任雨生打了招呼,他站在任雨生这边的可能性很大。荀正不相信,任雨生想不到这点。

    荀正还发现,这个青年和西河村那个支书说的像又不像。

    是个极老实的好人,可好像又有点不一样的地方。

    走在后头的姜梅风插嘴:“公安同志,你现在知道真相了,一定要给我做主啊。快让他把钱和票还给我!再给我赔钱,我衣服都脏了,没有布票得赔我十块。”

    任雨生听了这话,顿住往前走的步子。

    他回头,看看姜梅风和任安,给荀正解惑:“那是因为我根本不打算还她钱和票。”

    “我做了那么多事、干了那么多活,这钱理应是我的。”

    任安心里咯噔一声。

    不好!

    这个性情大变的便宜弟弟竟然动了要钱的心思!

    ***

    荀正骑着自行车,沿着大路骑进西河村,一路回头率超高。

    进了村,就有瞧见的村里人纳闷:怎么公安局的又来他们村了?

    荀正直奔胡高义家。

    也不进屋,荀正跨坐在自行车座椅上,脚踩着地面:“胡支书,我长话短说。任雨生同志在电影院卖东西,姜梅风同志看到了,说他东西不干净,闹了起来,现在两人在局里呢。这种事我们不好管,还得找您这种德高望重的协调。”

    胡高义:“又闹起来了?!”

    胡高义真的以为,分家就能消停。

    毕竟人都不在一块了,任雨生又脾气好,还怎么闹?

    荀正虽然是新人,但听过不少“故事”。

    他叹气道:“挺常见的。能闹进局子的,就出大问题了,再闹腾进去也正常!”

    如果是轻易能解决的小问题,那根本不关公安局的事儿,他们也不会知道。

    荀正又道:“我走的时候,任雨生同志说让胡支书您带上这些年生产队的工分本,给姜梅风同志算算。”

    “真是雨生那娃说的?”胡高义问。

    荀正点头,又道:“真是,姜梅风同志说话太难听了,简直扎心窝子。”

    本来奇怪的胡高义心道:那怪不得。

    又是姜梅风惹的事!

    实际上,任雨生只是顺势开口罢了,不管姜梅风怎么说,他都会提出这个要求。

    这种细节,荀正和胡高义完全对不上。反倒是让胡高义听了更生气,觉得姜梅风欺人太甚。

    当然,胡高义的想法从某种角度来说也完全没错。

    要是姜梅风不欺负人,能有这事儿?

    难道怪任雨生?想也不可能嘛。所以都怪惹事的姜梅风!

    荀正通知完胡高义,就道:“那胡支书你看需不需要找找工分本儿,我去通知一下姜梅风同志的家里人。”

    胡高义给他指路:“往那边走,外头篱笆院子,里头是新起的红砖屋,那个就是任大顺家。姜梅风是他老婆,家里还有个女儿。”

    任大顺家很好找,新砌的屋子抢眼得很。

    荀正看着新屋子,想起任雨生那一身衣服,心里头稍微有点不舒服。

    荀正从自行车上下来,扬声问:“有人在家吗?”

    “在!你找谁啊?”任秀花正喂猪,从猪棚里出来。

    瞧见是个公安,任秀花紧张地绷紧了身子,生怕这人找来是有什么事。

    荀正道:“你是任大顺的女儿吗?我找你爸爸,麻烦你帮我叫一下他。”

    任秀花应下,急匆匆跑去田边叫人。

    隔壁的任爱党出了屋,跟荀正攀谈。

    得知又是姜梅风找茬,任爱党气得骂道:“真是个拎不清的!”

    任大顺的想法跟任爱党一样。

    坐在荀正的后座上,第一次坐自行车的任大顺,完全没有激动和享受的心情,有的只是满心的茫然。

    这他妈叫什么事儿。

    他劝了姜梅风无数回,结果他老婆就是不肯听他的,好像他这个当家的男人会害她一样。那个猪脑子难道就没想到,是他们家在占便宜吗?

    得了便宜,就算了呗,等这波过去,日子照常过。

    现在好了,名声毁了,还把顶老实的人闹得要跟他算总账!

    胡高义那个难缠的,他们家也得罪了。

    任大顺闭上眼,感觉太阳穴一阵一阵地跳。

    ***

    先一步到公安局的是胡高义。

    胡高义揣着军绿色的背包,先打量了任雨生一圈.

    见任雨生没事,胡高义松了口气,问道:“怎么回事,雨生?荀公安说你跟姜梅风闹起来了,你们怎么闹的,闹进局子里来了,我还以为你们打架了。”

    任雨生抬头看他一眼,没吭声。

    胡高义拍拍背包上的五角星区域,走到他身边坐下:“快说,敢做还不敢认啊?”

    任雨生演完了老实人,回答道:“我、我抢她钱了。”

    胡高义:???

    胡高义满脸懵逼。

    他搓了一把脸,粗糙的手搓着脸皮刺刺的痒,才能确认他没听错。

    “不是……”胡高义不敢信地反问,“你、抢姜梅风的钱?不是她抢了你?”

    任雨生点点头。

    怕胡高义懵着,不好“行侠仗义”,任雨生又道:“她弄得我想打人。可是打人不好,我想着她特别在意钱,就抢了她的钱。”

    任雨生感觉自己被生活磨砺得越发不要脸了。

    他刚刚的话叫什么?

    虽然我抢钱,但我没打人,我还是好孩子!

    因为感觉有点羞耻,任雨生还红了点脸。

    一旁的胡高义看得直笑。

    这种傻孩子,打人还不敢下手,抢个东西,回头自己还脸红,果然是老实孩子!

    但是一个人生活,没有帮衬的家里人,强硬些、多点血气才不会被欺负。

    胡高义笑着拍拍他的肩,鼓励道:“脸红什么,那种不讲理的,换成男的就上拳头!女的,揍起来影响不好,抢她丫的正好!干得漂亮!”

    门口。

    过来通知两人的荀正耳朵一痒。

    你们干嘛呢?

    为了维护局里的尊严,荀正清咳出声:“咳咳——”

    “胡支书,任雨生同志,任大顺到了,你们两可以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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