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雪芝在小院角落里, 也不当众哭闹,就静静地等着。
魏观林终于忍不住,溜到墙角,问她:“你怎么来了?”
刘雪芝眨眨眼、无辜的说:“我怎么不能来, 我来看看未来秀才公们。”
魏观林拿她没办法, 眼看着所有贺喜的人都陆续离开小院, 刘雪芝还坐在井沿上。
魏家人也是搞不懂了, 这刘寡妇要说也是个苦命的,公婆早逝,丈夫五年前在修城墙的时候被砸死了, 膝下还有个六岁的儿子。
官府给了她一笔银钱, 有田有地, 她日子倒也过得去。
“娘~”
小男孩从院外跑进来,跌进刘雪芝怀里。
刘雪芝捂上儿子耳朵……
听着刘雪芝几句话交代清楚——她和魏观林的事。
魏泰已经开始到处找家伙什, 魏观林缩着肩膀,站在何玉香身后。
何玉香却转身也劈头盖脸扇了儿子几巴掌:“不要脸!我让你混球!勾引别人!”
这混合骂,不知道到底是在骂谁。
“魏爷, 您先别忙打。”刘雪芝抹了抹眼泪, “我们孤儿寡母, 也不是被人白占便宜好欺负的,不是一顿打骂就可以打发的, 这事必须有交代,要不我就去官府告他强了我。”
“你胡说!明明是你先勾引的我,我那晚在晒卖场看麦子,你自己爬上我的床……”
魏停云瞪大了眼睛来回吃瓜。
这时候魏栖木站出来,说:“刘大姐,有话好好说, 闹到衙门就是撕破脸了,对大家的名声都不好。”
刘雪芝看魏栖木一身衙役的衣裳:“我知道,你们家公门有人,也有富贵亲戚,但天理昭昭的,我怕什么,倒是你们一家子考功名的。”
魏奶好不容易先哄走了刘雪芝,一家人关起门来。
魏观林跪在堂中,良久,都没有人说话。
“娶了。”
魏泰叹了口气,不愿再多说一句,疲惫的回了里屋。
只觉得心里憋闷难受,一直以来,他治家最讲究礼义廉耻,偏偏女儿、孙子一个一个打他的脸,他可怎么去见九泉下的列祖列宗。
罢了,眼前人看眼前事。
大昭寡妇改嫁,是有规制的:三年守丧期要过了、婆家人要同意,有子嗣的孩子不能带走。
刘雪芝的丈夫五年前去世的、公婆早逝,主要就是子嗣的问题了,要看丈夫族家-张家那边。
魏家和张家商量了下,三河村和是个多姓村,张家是爷爷辈才迁过来的军户,只有四兄弟,都是小门小户的,谁愿意替别人养儿子,就让她带着了,但不可以改姓。
※
日子选了个魏栖木成亲的同一天。
只是礼遇规制却是大不一样,一个是三媒六聘大花轿抬进来的……
另一个在晚上,拎着包袱、领着儿子,魏家没有偏门,所以只能从魏家通菜园子的后门进来。
寡妇改嫁,虽然比同纳妾,但终归算是正妻。
这样迥异的双喜临门过后,第二天早饭,家里就又多了三口人,连饭桌都有些拥挤起来。
不过,最高兴的要数魏珏,刘雪芝的儿子对于魏珏来说,可是个吃饭和睡觉都不会回家、不用分开的好玩伴,虽然两个人差着辈分。
这个男孩,极为懂事,说话乖巧、行事规矩,早上起来就拿着小扫帚扫院子,还去厨房帮忙烧火。
本来对这对硬上门的母子没什么好感的人,都被这孩子融化了。
几天下来,魏奶对他都快和魏珏一样对待了,吃鸡也是一人给他们夹了一个大鸡腿。
“谢谢太奶奶。”
张宏志奶声奶气道。
刘雪芝看在心里,也是高兴,觉得自己都沾了儿子的光。
魏停云在院中的藤架下看书写字的时候,他远远的看着。
魏停云招手让他过来,他才小碎步跑过来,躬身叫了一句:“三叔叔。”
魏停云问了几句了解到:刘雪芝原来给五原镇上的社学食堂做饭,他跟着一起,经常蹲在教舍外看夫子给学子们上课,竟然还认识一些字。
魏停云让他写几个来看看,他没敢拿魏停云的毛笔,而是在旁边捡了个小棍儿,在地上写划起来,写得极为认真。
魏停云莫名有些感动,问他:“宏儿,想去私塾读书吗?”
张宏志先开心的点了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读书太贵了,而且他们说我家是军户,以后是要上战场干架的,识字没用。”
魏停云摸了摸他小脑袋:“谁说的!干架也要带着脑子,如果懂战略战术,可以指挥千军万马,以一当十、当百!”
张宏志小小的脸上充满大大的惊叹。
梁若琼早在旁边站了一会儿,笑着走过来:“你三叔说得没错,字一定要识得,宏儿要是想读书,明年婶婶就送你和六儿一起去私塾。”
“而且,有文化才能娶到漂亮媳妇儿,像你三叔我,全靠一张嘴,骗到你三婶娘。”
魏停云附和道。
梁若琼让他别教坏孩子。
刘雪芝拿着簸箕,筛完谷米,远看魏停云和梁若琼两个人蹲在地上和张宏志谈笑说话,打心里开心,觉得这个家好似真的接纳了他们。
纵然魏观林对她不冷不热的,也没关系;
她终归,给自己、给儿子,找到一个依靠,而且他当初就看中了魏观林是有前途的读书人。
魏栖木的新媳妇赵小芹,是个周正的商家姑娘,人也有眼力见,一口一个娘,叫得何玉香笑得眼睛都睁不开。
她自己两个儿子,做梦都想要个闺女,现在难得跟小儿媳这么投缘。
晚上临睡前,赵小芹给魏栖木打了洗脚水,放在他脚下,脱去他的鞋子:“相公,咱们得加把劲才行,咱们两口子论功名读书不如人家,论家世也不如梁家,就得踏实肯干,才不会让人看低了去。”
魏栖木点点头,认为自家媳妇儿说得对。
魏停云看四下无人,快速走进西屋,用膝盖推开小屋的门,把泡脚水放到了地上。
要是让魏家人看到他给梁若琼端洗脚水,估计不会说她,肯定会说梁若琼。
梁若琼在书桌前算账目。
“来来来,客官,加了生姜驱寒,刚出锅的热乎乎的洗脚水。”
魏停云蹲下身。
梁若琼让他快起来,让魏家人看见还得了?
“没人看到,我爹也都是这么干。”
魏停云小声笑说。
刘雪芝只穿了肚兜,躺进了被窝,魏观林到底没忍住。
夜深人静,魏泰抽着旱烟,从堂屋一步步一直走到魏家大门口,魏奶站在堂屋门口远远看着丈夫。
魏泰离远了些,定睛看着门庭院落,看着看着仿佛回到了,年少时候,自己光着膀子亲自盖起这门墙的时候,那时候想啊,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看着看着,这破落的宅院又幻化成了高门大户的府邸,鎏金的大字写着——“魏府”。
魏观林和魏停云穿着官服、戴着乌纱帽,骑着高头大马来到门前:“爷爷。”
忽而又回到了自己小时候,见到了亡故的祖父母和爹娘,他还是个孩童,从私塾下学后,欢快跑回家……
“娘~”
魏泰脸上露出笑容,然后直直的向后仰去,忽腾倒在了地上。
“老头子!”
魏奶叫了一声,朝他跑去……
大半夜的,魏二风背着老郎中,一路跑到的魏家。
“魏老弟没大碍,就是太劳心劳力,心肝火旺攻上头,我开两副药调理调理,别生气别操劳。”
老郎中执笔写了个方子交给魏家人,而后到魏泰床前:“老弟啊,咱们还有几年好活呢,儿孙自有儿孙福,要想开、莫操心!烟叶也别再抽啦,你看我,自从戒了以后,都长肉啦。”
老郎中拍了拍自己的肚腩。
魏泰叹了口气:“唉,一大家子人,能不操心嘛,哪有你老哥好福气。”
看到魏泰没大事,魏停云也才和所有家人一样,松了口气,他不敢想象,如果魏泰一下子不在了,这家会变成什么样子,还不乱成一锅粥。
魏奶这些天仔细伺候着老头子,炖的梁若琼给的燕窝,都用小勺一口口的喂给他吃。
就是这样一直躺着,可把魏泰憋坏了,老农民哪能闲下来,魏奶一个没看住,魏泰就溜去地里锄草去了。
魏奶跑去田地里,又将他拎了回来。
月末,是魏泰的六十大寿,农家大操大办不起来,就在院子里拼了两张桌子,有鸡有鱼有肉的,弄了满满一桌子,一家人整整齐齐。
“祝爷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魏珏和张宏志一人捧着一个大桃子,顺溜的说出了,练习好的话。
魏泰高兴地接过来,上去就啃了一口,哎呦一声:“假的啊?”
魏奶:“桃花才刚开,哪有真桃子吃,这是土彩桃!”
魏泰嘿嘿一乐,说做的跟真的一样,差点硌掉我的牙。
一家人也都笑起来。
魏停云有些日子没进过系统了,晚上一进去,就有历史消息弹出来。
【恭喜宿主,一举夺下县案首,奖励卡牌一张】
哇!好久没翻牌了,魏停云心里砰砰直跳。
嘭!
【很遗憾,这是一张空白卡牌】
魏停云气的半死!
县试过后,上榜的生员,就不用必须去县学了,可自行准备府试。
梁若琼的身体还是不大好,所以种药材的事情,魏停云也让她先搁置。
梁家的染坊、皮货作坊、田租、房租的账目,魏停云学习之余,也会帮着她算,去府州送货之类的,也会跟着一起去。
上次帮魏停云牵线仙炙轩,帮忙卖了西红柿的——广绣罗衣的罗老板,四十岁就挣够一辈子的钱了,要迁居去江南养老了。
罗老板还问梁若琼要不要顶下他的铺子,买下广绣罗衣可绝不是一笔小数目。
青阳最繁华街道的六间门面,上下十二间,后面还有一个大宅院,仓库里面还有布料存货,另外还有一众绣娘和裁缝们需要支付工钱。
这些,恐怕她把五百亩地的嫁妆全卖了都不一定够。
直到罗伯玉突然造访魏家,带来一个消息,梁若琼才真正开始考虑,是不是要买下广绣罗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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