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13日,5:45.天气/晴
萨克多斯内城区,维多利亚“租借”属地,利兹音乐学院。
这天是久违的星期天,也是绝大多数人往往不讨厌的休息日。
叮叮咚咚的流水音符流荡在大厅中,感人心扉的钢琴奏起了华章。激情澎湃的旋律下,人们翩翩跳起优雅的舞蹈。在顶灯霞光的衬托下,痴迷的在夜色中彼此交换各自的友谊…或是爱恋。
这双修长的手臂在钢琴前已经演奏了很久了,可莉莎微微抬头,要不是自己身上的浅蓝色演奏裙舒适透气,肯定早就出汗了。
可莉莎偏头瞄向自己的导师康斯坦丁。她神情紧张,见自己的导师正专注的翻阅着一本小册子,不知道该不该开口。
犹豫再三,她低低嘀咕着几句维多利亚的童谣,看起来有点幼稚,内容大意是保佑自己运气爆棚之类的。
“你的节奏乱了,我是不是告诉过你?”
啪,重重合上那本写着“时政新论”标题的崭新册子,康斯坦丁回头不悦的看向钢琴前慌张不已的菲林少女。拂去了脸上的沉傲,稍稍动了动手中亮泽拐杖——可莉莎真怕他下一秒就会用那个打自己的头。
“作为出色的音乐家,你不论在什么时候演奏都不能分心。”
“有什么事?”
见自己的小心思被猜的一清二楚,可莉莎面色尴尬,讪讪的朝康斯坦丁轻声问道:“我今天可以早点回家吗?”
她说出这话有点脸红,这意味着要让导师来替她处理这场中途未半的音乐会。
古板的导师闷声不语,语气生硬:“为什么?”
唉,导师总是这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点儿人情味。
可莉莎双腮微鼓,勉强把曲子的节奏找了回来,脸色微红道:“那个…今天是我的生日。”
“所以…导师你看嘛…”
她的声音细若蚊蝇,有几分撒娇的意思,其中的暗示之意昭然若歇。
可是这个带着礼帽的菲林老绅士怎么就不懂呢?!
可莉莎只感觉自己有点牙疼,你看看隔壁的杰拉格,还有更隔壁的吹双簧管那个,人家的导师怎么就那么通情达理呢!
“那又怎么样?”
果然,康斯坦丁扬起脸,表情冷的像坨冰块,可莉莎真的郁闷。自己好像跟他学了四年,就没看过自己的导师笑过。
难道这位地位不俗的绅士其实本质是个面瘫吗?可莉莎颇具恶意的揣测着。
“好…”她垂头丧气的低下头去,低沉的应答道,自己看来今年的生日还是泡汤了。
明明据可弥说,爸爸今天晚上能回来的,还本打算给他一个惊喜。
幽怨的看着康斯坦丁和几个贵族交谈自若,可莉莎心下诅咒这个老古董明天早上眼镜必然碎掉,出门就踩井盖掉进去,拉都拉不上来那种!
“噗嗤!”
她这番挤眉弄眼的抱怨,惹得身后一声窃笑,可莉莎猛然回头,皱眉道:“不要突然出现在别人后背好吗?”
在可莉莎背后笑意盎然的女郎是她的同班同学,一个顽劣的家伙。脸上虽然浓妆艳抹,不过非但没有显得庸俗。反而衬托出她的抚媚动人,现在正看着她这副幽怨的样子开怀大笑:“小黑猫你也有今天啊!”
“平常都是我们被康斯坦丁训,今天你也吃瘪了,哈哈哈!”她毫不掩饰的奚落起可莉莎,捂嘴直乐。
可莉莎大恼,差点没把曲子都弹飞了:“我谢谢你,特地跑过来特地让我头大。”
“你现在可以赶紧消失吗,为什么不去享受你的假期!米塞拉?”可莉莎没好气的道。
米塞拉诧异的捂了捂嘴,眯缝起眼睛:“哈,真的吗?”
“嘿嘿,我本来还想替你的,你要是这样说,我可去享受假期了啊?”
她的话让可莉莎瞬间从地狱被拉回了天堂,两眼亮晶晶的回望着她:“你说真的?”
她低身一拍手掌,啪叽一下,微笑道:“假的!”
嗡——咚!!
钢琴骤然一个乱音,那是可莉莎不小心力气用大了的缘故,米塞拉口吻戏谑的提醒着:“哎哎,你可弄错了啊!”
见周围的客人都奇怪的盯着自己,康斯坦丁也回头恼怒的瞪着自己,可莉莎额头直跳。连忙站起来致以歉意的微笑,落落大方的行了一个提裙礼:“刚才有点走神,很抱歉!”
“可莉莎!”康斯坦丁一声呵斥。
可莉莎生无可恋,气恼的瞪了一眼在一旁笑的前仰后合的搞怪米塞拉,连忙应答:“是、是的?”
“等下音乐会结束,罚你加训三个小时再回家。”
可莉莎脸色跨了下来,哀求道:“啊?导师,不要…”
康斯坦丁闻言眉头一凛,盯着可怜巴巴的可莉莎。
“求你了?”她委屈的双手合十。
“四个小时!”康斯坦丁脸一黑,低沉的呵斥道。
她还是很诚实的让步了,垂下手臂闷闷嘀咕道:“是的先生…”
周围的客人哄笑起来,夸赞起这个可爱的小菲林。古板的康斯坦丁又在回身和其他人满脸笑意的数落她的不是,还有人假惺惺的劝导师不要那么严厉,在场所有人的氛围都很融洽。
只有可莉莎白了白眼,心情糟糕的就像早上起来吃一口巧克力配大蒜一样不好,不觉得这有什么可笑的,感觉自己都丢脸丢到家了。
总是拿她的笨拙洋相当成自己炫耀的谈资,可莉莎早就习惯了,不过每次都很讨厌自己导师的这种做法。
“米塞拉…把我的生日彻底干掉,你开心了?”可莉莎心情低沉的敲着钢琴琴键,气愤的朝她道。
“我可没有啊,你别瞎说。”米塞拉连忙挥了挥手,靠在她的身边戏谑道:“这可是你自己弹不好琴,还能怨我?”
可莉莎嘴角微抖:“强词夺理。”
接下来不管米塞拉如何挑逗,可莉莎都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呆愣愣的瞅着自己的钢琴弹个不停,这跟木偶似的状态让米塞拉直泛嘀咕。
自己就开个玩笑,至于这么伤心吗…米塞拉心下微动,伸出手指担心的戳了戳可莉莎的头:“还活着?”
“咬你啦!”
见可莉莎凶狠的瞪了自己一眼,米塞拉噗嗤笑出声来。
“好好,看你这么可怜,叫我一声大姐姐我就帮你如何?”
“大姐姐!”
可莉莎这迅速的一声大姐姐让米塞拉嘴角抽了抽,这家伙刚才还郁闷的快死了的模样,这变脸变得比鲁珀都快…
“你也是有够脸皮厚的…”
可莉莎瞪着她,一本正经的强调道:“我可叫了啊,你可不能耍无赖!”
“要不然你信不信我躺地上不起来了,就说你刚才打我!”
“嘿嘿…你信不信康斯坦丁让咱们一块受罚?”
米塞拉耸了耸肩:“好,反正我也没什么事,本来就想替你来着。”
“不过可不是无偿。”
可莉莎怔了怔,连忙道:“你想要什么哦?”
米塞拉思索片刻,道:“帮我的乐谱完成,我就替你这场怎么样?”
“只不过要逃的话,康斯坦丁之后责怪你,可别拉我下水啊!”
“一定,那我们成交喽!”可莉莎眨了眨眼,朝她一笑。
米塞拉则拿着一张小纸条,塞到了她的身上,让可莉莎微愣,米塞拉则低低道:“你出去再看。”
可莉莎颔首,趁康斯坦丁不注意,自己悄悄起身开溜,米塞拉自然的坐在椅子上接过了旋律,朝她比划出完美的手势。见状可莉莎心里激动,这下自己总算有个机会好好过一个生日了。
爸爸肯定会在家,时间如果赶得上,自己还能提前到家,对的!
着急的连自己的演奏华袍都没来得及换下,可莉莎慌慌张张的走出学院大门,想起那张米塞拉给的纸条,她好奇的打开看了看。
粉色的卡纸上用朴实的字体写着一句话,配上了一个铃铛,用心的修饰上了一圈花边,诚挚的话语也不加粉饰。
「生日快乐,可莉莎。」
心下微暖,她把这个小纸片收好,大步走出大门。
“啊,可莉莎小姐!”
然而碰到了纠缠的人,可莉莎脚步一僵,几乎是脸色难看的转过头去。她不愿意也不擅长在学院和异性有什么社交,但理智还是让她保持不失礼貌的微笑看向来者。
相貌英俊的菲林少年迅速朝她跑来,他腰上别着的古老佩剑一晃一晃,浮光闪闪的衬饰在他的双层剑士服上摇摆,他的速度是如此之快,这让可莉莎真担心他会绊到什么而摔倒。
身后还跟着两个全身盔甲擦的油光锃亮的高大骑士,背后威武而不可侵犯的双手巨剑即使在今天也还是绝对武力的象征。单挑的情况下,只有借助少有的源石技艺,才能有人与之抗衡。
这个少年兴奋的站在她面前,做着繁杂漫长的贵族礼节——维多利亚贵族独有的特殊动作。
终于看着他把这套折磨人的事情做完,可莉莎敷衍的回了一个简单的低身礼,本以为这事就算完了,可这少年居然不折不休的朝她聊起个没完。
“可莉莎小姐,您的演奏真的很动听!”
“谢谢…”
“我是亨索伦尔家族的艾尔文,很高兴认识你。”他腼腆的弯腰致意,这个菲林青年笃实的性格倒不令可莉莎反感,她点了点头。
“我也是,英俊的先生。”
“听说您很喜欢紫荆兰花,我特地给你准备了一些,希望小姐您可以接受。”艾尔文说罢朝身后挥了挥手,一个骑士就将包装好的精致花束递给可莉莎。
她受宠若惊的将这些花朵收了过来,心下有些纠结:“您这是…?”
“小姐你喜欢吗?”
花香让她忐忑的心情放松下来,可莉莎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那就好。”艾尔文洋溢着阳光般的微笑。
他随即似乎想起了什么,为难的看了看可莉莎,有些微妙的靠近了一些再度问道:“呃,不知道小姐您是隶属哪个家族?”
可莉莎大脑一窘,自己可不是维多利亚的贵族阶层。这让她有些尴尬,只好实话实说:“刹、刹帝利。”
刹帝利?萨尔贡的一群虚假暴发户?
这样的美丽女士居然是刹帝利?
艾尔文的脸色微妙起来,不太相信的问道:“呃…等等,您不是维多利亚公民吗?怎么会…”
言下之意就是作为上层阶层的菲林,可莉莎“似乎”应该是维多利亚的贵族,这赤裸裸的质询让她不太舒服,拿捏分寸道:“我是被收养的。”
这话说的很低落,可莉莎微微垂头摆弄着裙角,将气氛弄得冷淡不少,艾尔文连忙后退几步,脸上流露出歉意。
“没关系的…是我的问题。”艾尔文岔开话题,热情的邀请道:“那小姐不知道你过段时间有没有空闲?”
可莉莎疑惑的抬头,艾尔文将一封包装的精致的请柬递给她:“我想邀请你来参加我的下午茶,不知道小姐你有没有兴趣。”
他低声强调道,语气中有流露出亲切:“只有我们两个的。”
可莉莎呆在原地,这算是变相邀请她去约会?
情况有点突然,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左右为难下她吸了吸气。将那请柬颤抖的接了过来,脸色有点红润:“好的。”
见可莉莎答应下来,艾尔文欣喜若狂,朝她点了点头:“那,过两天见!”
“嗯…”
没遇到过这种事情,可莉莎微微嘟囔起来,抱着一捧花束,看着艾尔文大步走了出去心乱如麻。
稀里糊涂的在道上遇到个人邀请自己,自己居然又迷迷糊糊的答应了,看着手里的请柬可莉莎暗笑自己没见过世面,见到几个帅气贵族就走不动道了。
哎呀,自己的蛋糕还没有去拿!
可莉莎重重拍了拍头,抓狂的看向大门上的时钟,她已经快要赶不上了。
迅速的狂奔起来,可莉莎用华袍的装束跑出了运动员的速度来,她心里默默哀叹,自己果然不适合慢慢悠悠的保持淑女状态。
双手撑在蛋糕店的桌子上,啪叽一下让坐店的老板娘吓了一跳。“小姑娘你?”
“啊,我来取我的蛋糕。”可莉莎不好意思的道。
那菲林女人抬了抬眼镜,照着订单上的照片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让可莉莎有点尴尬,焦急的催促道:“没有错的!”
那女人这才将蛋糕堪堪拿了出来——足足三层高的硕大叠层,可莉莎都咽了咽口水,暗自嘀咕:“在照片上看着似乎没这么大啊…”
……
内城区,圣森大街。
当她终于火急火燎的赶到家的时候,可莉莎由兴奋转向失望,独自在楼下看着空无一人的客厅,眼眸深邃下来。
还是老样子。
果然她就不该抱什么太大期待…那人怎么可能回来?
心下冰凉酸楚,自己又像个白痴一样哄的团团转,亏自己还火急火燎的。
“唉,算了。”
啪嚓!
庆祝的心情顿时消散的一干二净,她赌气的把买的那枚蛋糕和花束在垃圾桶里摔了一地,惨兮兮的看起来有些伤感。
可莉莎暗暗自嘲几声,为自己的天真送个行,独自落寞的上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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