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影看着空荡荡的牢房,全身仿若脱力一般,直接瘫倒在地面之上,艰难地用双手撑着身子,大口喘息着。
白昊君终归是放过了她,即便是用最为强大的战意压迫,自然没有让雪影放弃自己的立场。
又或许是白昊君对这个风雨间曾经的优秀子弟还有着一起悲悯,没有选择更极端的方式,否则即便雪影能活,她肚子中的孩子又将如何?
帖木儿以最快的速度赶来,一同前来的还是吴法言。
得报之后的他们,第一时间便反应过来来人是谁,虽然震惊于白昊君在如此关键的时候居然选择孤身来到白城,但不管如何,对方现在就在自己的地界上,犹入无人之境一般。
地牢之中驻守的狼逐卫哗啦跪倒一片,若是帖木儿论罪,恐怕他们中没有一个人能活着。
邦察一脸漠然地站在最前方,现在的他,掌控着所有的狼逐卫,现在狼逐卫居然被敌人悄无声息地潜入进去,他自然负有最大的责任。
帖木儿冷冷地看着眼前静默无声的精锐,右手轻轻示意,真金掏出腰间系着的马鞭交到了帖木儿手中。
邦察沉着脸,一言不发地走到帖木儿身前,解开皮甲跪倒在地,忍受着重重落在自己身上的鞭子。
帖木儿扔掉手中的鞭子,活动了一下有些酸疼的胳膊,没有理会邦察和跪倒在身前的狼逐卫,直接让真金将自己推着向牢房中走去。
吴法言冷漠地看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对于帖木儿越发忌惮。
眼前的男人虽然依然年轻,但短短时间,他已经不是那个拔剑亲手处决身旁侍卫的年轻人。
看着一众狼逐卫羞愧的面容,以及满脸寒霜的邦察,吴法言知晓,这支队伍终归不是自己可以染指的,而选择没有跟来的嘎达,只希望他能从启辰军中选出一支精锐,能够媲美狼逐卫。
“来人可是白昊君?”帖木儿独自看着背对着自己端坐的雪影,深吸一口气轻声问道。
雪影身体微微一僵,又飞快放松下来,轻声应道,“是。”
看到雪影愿意和他说话,帖木儿不由得轻松了许多,接着问道,“他想要做什么?”
雪影对于帖木儿的问话并没有丝毫诧异,只是淡然道,“他想杀我。”
帖木儿手掌轻握,沉声道,“你应该还不值得他亲自动手?”
雪影没有转身,嗤笑一声,道,“他知道我怀孕了。”
帖木儿终于紧张了,但又很快反应了过来,毕竟现在雪影并没有死,而白昊君,绝对不会再为这事再来一次。
白昊君是一个骄傲的人。
没有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帖木儿紧接着问道,“他是为了白奉甲来的?”
雪影的身体顿时一僵,这是她自然的反应,自然被帖木儿收入眼底。
“我若说不是,你会信么?”雪影冷声笑道。
帖木儿缓缓摇了摇头,“你知道白奉甲的去向?”话刚出口,顿时察觉出不对,但已然来不及了。
雪影是个聪明人,他自然也是个聪明人,但自己似乎在雪影的面前,没有那么聪明了。
雪影背对着的身前,手指重重地绞在一起,指节已经发白却依旧不知,沉声道,“帖木儿大人未尝太看得起小女子了,居然来问我一介囚犯。”
帖木儿正要说话,吴法言已经走了进来,“大人何必与她废话,白奉甲身负重伤,必然逃不远,让邦察他们加紧搜查,定然会有所收获。”
吴法言此话一说,雪影刚刚放松下来的心骤然又提了起来,但现在的问题是,吴法言的话有几分可信。
直到帖木儿与吴法言离开,雪影的心自然高悬着,凤三说白奉甲身受重伤,现在吴法言同样如此说,加上白昊君与官府的搜寻,白奉甲即便未曾受伤,局面也将困顿无比,一念及此,雪影不由得更加忧心。
雪影如何想,帖木儿与吴法言自然不得而知,走到牢门外,吴法言并未纠结帖木儿刚才的失误,沉声道,“现在虽然准备良久,但我们并没有一举剿灭那些流民的胜算,反倒是白奉甲已经失踪两日,不知有何退路。”
帖木儿吸了一口满是寒意的空气,嗤笑一声道,“无论他们有个打算,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此战之后,哪怕不能根除这颗毒瘤,但也足以还白城一个朗朗乾坤了。”
吴法言缓缓点了点头,现在局势未名,也只能如此,关键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城中各大家族并不怎么刻意隐藏得愤怒,让他隐隐体会到了自己父亲吴清源始终偏薄城北原住民的原因。
而现在,必须要有一个发泄口,既能转移这些家族的注意力,又得给他们足够的利益,让他们不得不闭嘴。
帖木儿与吴法言的压力王仙芝并不知晓,他只知道,现在自己的日子非常不好过。
醉香楼的暗子每日都会传递过来无数的消息,让石头丝毫没有心思顾及城中各项事宜,他需要接管并理顺的事情太多。
更为关键的是,所有暗子传来的讯息都不是什么好消息,无一例外都是城北军方的大规模调动,但更深层次,更确切的消息现在依然未曾获知。
每日都有一把剑悬在众人头顶,而且逐日逼近,偏偏又不知道到底何日会斩落下来,这方才是最为致命的事情。
好歹醉香楼的尘烟等人帮了大忙,小雪虽然与小叶颇不对付,一些刚刚来到城南的姑娘更是颇不适应,但终归是她们的本职,大敌当前,配合起来还算顺当。
石头从破旧的木桌后直起腰来,看了一眼依然不改仪态的尘烟,不由得心中暗赞一声,从尘烟身上,他隐隐看到了雪影的影子。
“尘烟姑娘,还是稍事休息。”石头倒了一杯茶水递了过去,尘烟抬起头来点头算是致谢了,放在桌子上又埋头书写起来,轻声道,“现在乃是关键时期,县尹府若是动手,定然就在这两日。”
写完眼前的一段,尘烟终于放下手中毛笔,活动了一下有些僵麻的手指,捧起热茶,感受到茶水传来的温度,接道,“关键在于姑姑交接过来的暗子,都是各府隐藏极深的人,身份绝密传递消息更是隐晦,此事又不便于交给其他人来说,只能辛苦石头哥了。”
石头闻言,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尘烟姑娘这是哪里话,这事本就是姑娘受累,如此说反倒让在下羞愧了。”
尘烟冲着石头笑了笑,慢慢饮了一口茶,小幅度伸了伸玲珑的身体,紧接着又埋头堆积如山案牍了。
石头有些出神地看着眼前认真的女孩,她时而舒展,时而紧蹙的眉头,都让他生发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
但石头的美好时光并未持续太久,一声破锣一般的嗓子将眼前的微妙打破得彻彻底底。
“石头,这日子他娘的没法过了。”王仙芝大步走进了密室,粗犷地将手中的刀拍在一旁的木桌上,又马上看到了埋头工作,微微蹙眉的尘烟,方才有些不好意思地站起身来,朝着尘烟躬身行了一礼,“尘烟姑娘也在啊,不好意思啊。”
尘烟眉头舒展开来,没有抬头,只是摇了摇头,石头知事地白了一眼王仙芝,上前拉着王仙芝出了密室,“你怎么来了,今天不是操训的日子么?”
王仙芝有些畏惧地看了看身后,确定尘烟听不到,方才大着嗓门道,“还操练呢,现在兄弟们都快断粮了,那还有力气操练。”
石头闻言,眉头顿时紧皱在一起,王仙芝说的事情他自然早就有所预料,但未料到居然来得这么快,沉声问道,“现有的粮食还能坚持多久?”
王仙芝白了一眼石头,有些丧气地道,“如果减量的话,还能坚持三天。”
石头眉头不由得皱得更紧了,缓缓走到前面的一块石头上坐下,沉思片刻,有些决绝地道,“决不能减量,官军进犯,恐怕就在这一两日,务必让兄弟们吃饱饭。”
王仙芝闻言顿时大急,“可如此下去……”
还想反驳什么,但终归没有说出口,毕竟石头说的乃是正理,若是吃不饱饭,恐怕届时所有人都将是官军升官进爵的垫脚石,到时候哪怕有再多的粮食也没有用了。
“白奉甲呢?你可有信儿,他们什么时候回来?”王仙芝叹息一声,有些丧气地问道。
粮草的事,无论如何节省,终归有耗尽的一天,必须要有补给,而这一切,希望都在白奉甲身上。
石头闻言,默然地摇了摇头,显示是没有任何讯息,王仙芝见状不由得更急,沉声道,“白家那小子到底可不可信啊?别这是他和官府给白奉甲设的陷阱。”
石头闻言目露寒光,恶狠狠地瞪了王仙芝一眼,见其有些赫然,方才收回了目光。
但即便如何,他又何尝有丝毫底气呢?转头向西看去,只看到一座隐隐约约的高山半遮半掩地显露在晨幕之中。
白奉甲与白礼贤,带着一队流民,正艰难地在逐鹿山麓艰难地前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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