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大眼神骤然一缩,吴清源眼下所用的功法他太熟悉了,熟悉得他差一些便惊叫出声来。
正是冥灵决。
可是冥灵决不是已经失传了么?
吴大很快反应过来,吴清源所用的定然是残篇,毕竟白家可以有残篇,何以吴家没有?
强忍着使用冥灵决对战的冲动,吴大拼尽全力抵挡,一双还是吴清源赠与的乌金手套飞快凝上了一层寒霜,冻得吴大由不得打了一个寒颤。
完全不是敌手。
吴清源快速反击,他何尝不知道,即便他现在占据着优势,但长久僵持下去对其没有丝毫益处。
吴法言既然走到了这一步,未尝没有其他的安排。
比如启辰军,又或者吴清堏?
毕竟吴器都会背叛他,更何况其他呢?
凤三与吴大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急切。
照此下去,他们难以坚持十招,二人不由得偷眼看向吴法言。
这个整个事件的策划者,现在正斜提着剑,面带冷笑地看着眼前激烈的对战。
吴大不由得有些晃神,手上动作微微凝滞了些许,顿时被吴清源抓住破绽,单手欺进,一张拍在吴大胸前,当即将其击飞了出去。
吴大扑倒在地,张口吐出一口淤血。
曾经看着骄横的吴清源,他颇为不服气,以为自己的武学天赋不差,何以就得长居人下。
但现在,他知道了,很多东西不是靠不服气便能弥补的,凡人的挣扎,在这些高高在上的人眼中,不过是一个笑话而已。
一念及此,他不由得有些泄气,难道自己押注吴法言,当真是一场错误么?
正思虑间,一道黑影向其扑来,还未落地,凌空便喷出一口鲜血。
凤三面带苦涩地看向吴大,他败了,非常的干净利落,甚至都没有丝毫的悬念。
吴清源此刻展现出来的实力,已经超出了凤三的想象,在他的印象之中,似乎也只有白昊君,以及铁浮屠有这般的实力。
当然,这也只是他的猜测,铁浮屠他尚且交过手,但同样败得很惨,至于白昊君,他甚至都没有引得他认真出手的资格。
但吴大并没有看向他,而是一脸惊恐地看向了前方。
吴清源所在的位置。
凤三看着吴大的面色,不由得惊奇,顾不上思虑自己的伤势,更来不及想接下来可能的命运,艰难地支撑着转过身去,顺着吴大的视线向前看去。
很快,两个站在白城武力最顶端的两个人露出了同样的神色。
就在吴清源击飞凤三的瞬间,正欲张口嘲笑自己不知天高地厚的儿子两句,吴清源却骤然发现,自己似乎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吴法言飞了起来。
是的,他腾空飞了起来。
双臂张开,犹如一只正在捕猎的鹰隼。
没有借助外力,完全是他自己的作用。
吴清源终于知道吴法言的底气何在。
他居然会武功!
他居然瞒着自己学会了武功!
他是怎么做到的?
吴清源来不及深思,更来不及追究任何人,他必须立即面对眼前的现实。
一个纸糊的县尹,所有人眼中都认为会败坏吴家祖宗基业的人,以一种震惊所有人的方式出现了。
他的速度很快,他的剑也很冷。
但是都快不过他的眼神,更冷不过他的面容。
仿佛眼前的人就是一个死物,而不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原本应该最亲近的人一般。
吴清源怒了。
双目泛红,整个人从轮椅之中弹身而起,即便是刚才以一敌二,他也没有离开他的轮椅,但现在,他动了。
以最饱满的精神,和最适宜战斗的姿态,去迎战他的儿子。
父与子,一双肉掌,和一把剑,在这布满了红绸装点的新房之中厮杀。
吴大和凤三已经看花了眼。
原来吴法言方才是隐藏最深的那一个。
吴大收回视线,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液,刚一转头,便发现凤三与他做着同样的动作,如果认真来看,甚至会发现他们都有同样的神情。
吴法言会武功,而且从现在来看,居然能够与吴清源拼得势均力敌,这对于他们而言,本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至少意味着他们可以保住性命,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
但他们都高兴不起来,甚至于后背已经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冷汗。
他们怕了。
尤其是吴大,直觉告诉他,他选择了一个比之吴清源可能更加恐怖的合作伙伴。
一瞬间,多少的宏图伟业,都化为一声叹息。
只是人从来都不会这般容易放弃。
如果自己和吴清源一般,也练成了冥灵决呢?吴清源一个残篇尚且如此,自己可是正宗的秘籍,更何况......
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转向了还在沉睡着的白蓁蓁。
白奉甲没有听到声音,只知道楼下的打斗越发的激烈起来。
甚至于连雪影都能够清晰地感受到整栋楼的震动。
足以看出楼下现在正发生什么。
刚才白奉甲已经听到了吴大和凤三的低吼声,说明现在与吴清源交手的并非他们二人,那会是谁?
二人不由得面面相觑。
雪影突然想到了什么,满脸震惊地抬眼看向白奉甲,张口无声地吐出了三个字。
吴法言!
楼下突然传来了一声怒喝,“逆子,你敢弑父?”
白奉甲的面色顿时一白。
凝神细听,却听楼下的打斗声暂息,只听吴法言淡漠地道,“父不父,子不子,何来逆子弑父一说?”
吴清源的一颗心霎时间沉到了谷底。
他不是吴法言的对手,就在刚才短短的交手之中,他已经被吴法言伤了两剑,而且若非他速度够快,这两剑足以要了他的命。
从吴法言显露他会武功的事实之后,他便产生了不祥的预感,知晓自己会败,但他在赌,赌吴法言并不会当真走到那一步。
只要留住性命,其他的自然都有希望。
他曾经绝望过,便更加知道希望的可贵,以及活下去的重要性。
活下去,方才有希望。
但吴法言的冷漠打碎了他的希望,他丝毫不怀疑,吴法言当真会这么做。
“为什么?”吴清源今天问出了很多为什么,比之他的前半生问出的都多。
吴法言干净利落地摔落剑身上残存的几粒血珠,没有去看缓缓站起身来的吴大和凤三,轻笑一声道,“难道理由还不够多吗?”
吴清源顿时默然,是啊,如果说这个世上谁最想他死,无疑便是吴法言。
只要有他在,吴法言便永远是一个纸糊县尹。
更重要的是,他曾经杀死了吴法言的娘亲,断绝了他习武的希望,让一个孤独的孩子在这个冷漠的家族之中背负了太多的东西......
这些东西,很够。
“谁教你的武功?”吴清源突然伸手捂着胸腹,里面传出来的绞痛让他差一些没能说出话来。
吴法言瞥了一眼他,平静地道,“你中毒了,我并没有骗你。”
吴清源蓦然回头,看向了长大嘴巴愣愣地看着这边的吴器,又缓缓转头看向了吴法言。
心中虽然愤恨,但他依然不得不佩服自己的这个原本显得有些怯懦的儿子,原来他瞒得这么好,他突然有一种轻松的感觉,原来所有人都没有发现啊。
“是白连城教你习武的吗?”吴清源没有追问解药的事情,他相信自己的身体,即便身中牵机毒,依然可以扛过来,更何况其他呢,现在,他要问完心中的疑惑。
但吴法言的答案让他失望了,“你忘了,族中憎恨你的人很多。”
吴清源缓缓摇了摇头,“但他们没有那个胆子。”
是啊,在吴家之中,谁有胆子违背一家之主的命令呢?
吴法言看着吴清源,没有再回答,只是嘴角的笑容告诉了吴清源,他太过自信了。
自信到坚定地认为,吴器不会背叛他,自己没有胆量杀死他。
自信实在是一个好东西,也是一个坏到透顶的东西。
吴清源有些恍惚地看着面前异常熟悉的男人,突然懂了许多东西,也知道了是谁教吴法言习武。
他可以禁绝所有的人,但他无法禁绝一个地方。
思过园。
那个原本就已经被禁绝到无路可走的地方,自然不会在意其他更多的禁令。
“那个该死的肥猪!”吴清源骤然咒骂一声,但却改变不了任何事实。
“不对,你是怎么瞒过我的?”吴清源突然抬起头来,不可置信地看着吴法言。
吴大和凤三同时转过头来,他们同样好奇这个答案。
吴法言冷漠地看了一眼吴清源,突然有些失神,“你试过每隔一段时间,便要自毁内力,然后再重新修习的感觉么?”
众人顿时蓦然,白奉甲却仿佛见了鬼一般。
他刚刚经历了这样的一次折磨,但谁能想到,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经受了无数次这样的折磨。
相较而言,他无疑是幸运的。
却听吴法言接着道,“造成这样的问题,不过是你每月都要召见我一次,好向城中的家族表示,你还活得很好,吴家还有人顶在前面。”
一行眼泪缓缓从吴法言眼角滑落,又被飞快抹去。
他是没有资格流泪的,或者说,他已经流完了所有的眼泪。
“每每想起那痛彻心扉的痛,我便一次次想将你凌迟而死!”吴法言的眼中露出无边的恨意!
但对面的吴清源,脸上却突然露出了一抹讥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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