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鹰强行抑制住双手的颤抖,看着迎面劈来的雪寂,怒目圆睁,长吸一口气,浑身破烂不堪的锦袍迎风鼓荡。
他身后的玄冥满脸沮丧,也不再言语,知晓自己兄长已经是抱着必死的信念,现在也无法再劝。
既然如此,那便死吧。
回想起兄弟二人一起闯过的风风雨雨、刀林箭阵,自家兄长绝大部分都是被自己所拖累,否则又岂会落入这般田地,而自身的一身所学,都是当年自家兄长外出打柴,捡到的一本破烂书册。
而苍鹰也丝毫没有藏私的意思,硬生生将一本本该一个人修习的秘笈,拆开来由两个人修习,所以说是苍鹰造就了他一点没错。
再想想一次次遇险,每次自家兄长都是拼命保护自己,让自己先走,这次看这情形,估计苍鹰也不会例外。
一念及此,玄冥眼中闪出一道寒光,刚才还畏缩躲闪的目光瞬间变得坚毅起来,整个人气势浑然一变,哪里还有刚才那般畏惧模样。
白奉甲的刀越来越近,苍鹰已然感受到刀气凌冽,面上须发飘飞,面上已然涌上了死志。
“去死吧!”苍鹰蓦然一声大喝,内力翻腾,卷起一股雪浪,朝着白奉甲奔涌而去。
濒死挣扎是一切动物的本能,而苍鹰的临死反扑绝对更加惊人。
白奉甲眼神一凝,早就有所防范,整个人腾身而起,避开朝自己卷来的雪浪,竭力保持刀势不变,神色冷峻,身体腾挪向前逼近,雪寂已经触及了苍鹰的面门。
苍鹰横拳而起,直击雪寂刀背,想要将刀势拍开,却不料刚刚触及雪寂,手上便已然是冰寒一片,几乎彻底将手冻僵。
苍鹰面色一寒,迎刀而进,身形一矮,侧头勉强避开刀锋,逼近白奉甲。
白奉甲冷笑一声,刀势顺势下压,朝着苍鹰脖颈劈去,看样子是要直接斩下苍鹰头颅。
苍鹰看着眼前越来越近的白奉甲,嘴角蓦然挂上一丝冷笑,骤然抬起右手。
白奉甲心中凌然,看着眼前熟悉的招式,整个人凌空腾起,勉强躲过迎面射来的短箭,顺势跃到苍鹰身后,却不想正中玄冥下怀。
却见玄冥面色凄苦,原来由于矮胖变得瘦高的身材骤然一矮,重新变得矮胖起来,而在他身后的苍鹰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被玄冥内力一激,弹射出去。
苍鹰面色一寒,回头向后一看,便见玄冥张开双手,死死地拽住白奉甲,而雪寂已然从他身上穿胸而过。
“走啊大哥!”玄冥张口吐出一口鲜血,扭头看着苍鹰凄声喊道。
苍鹰面色骤变,正要重新扑上来救自家兄弟,这一举动早就被玄冥看在眼里,目光一变,双手抱着还未反应过来的白奉甲的右手,咧嘴一笑,拉着雪寂朝着自己的胸口再进一半。
看着从玄冥背后透过来的,鲜血淋漓的雪寂,苍鹰霎时泪流满面,大声疾呼道,“二弟!”
玄冥死死抱住白奉甲,转头再次大喊道,“大哥,快走啊!”
苍鹰满脸悲戚,看着自家兄弟,骤然扭头朝着帖木儿扑去,提起帖木儿纵身一起,绕开被玄冥死死缠住的白奉甲,快速朝着崖外遁去。
白奉甲眼神一凝,不由得大急,自己此行的最大目的就是要杀了帖木儿,如若被他逃脱,不知道何时才有机会再见这个贼子,若是被他逃回大军之中,以帖木儿谨慎的性格,估计自己这辈子都没有希望再替雪影报仇了。
一念及此,白奉甲扭头看向身前满脸是血的玄冥,目光一寒,再也没有刚才的震惊和悲悯,抬脚朝着玄冥身上一踹,想要直接将玄冥踹落出去。
但让白奉甲没有想到的是,原本畏畏缩缩,一心想要逃生的玄冥此刻却仿若是铁了心一般,张嘴朝着白奉甲笑着,全身上下的力气都汇聚到一双手上,死死地抱着白奉甲,受了白奉甲全力一踹,居然没有被踹落。
而白奉甲都可以清晰地感受到来自脚底的触感,那是肋骨断裂的声音,就是那一脚,玄冥的右胸彻底塌陷了进去。
鲜血从玄冥口中源源不断地吐出,即便他竭力张嘴想笑,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越来越远的苍鹰和帖木儿,想要说些什么,却根本无法说出声来。
白奉甲扭头看向几乎看不见身影的苍鹰二人,心中更急,面色一寒,举起左手,朝着玄冥抱着自己右手的双手砍去,只听一声骨肉撕裂的声音,玄冥仰头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凄厉地叫了一声,自己的整个右臂已经齐肩而断,竟是被白奉甲硬生生斩落。
白奉甲别开脸去,不忍再看,举起手再次朝着玄冥的左臂斩去。
但还未斩落,白奉甲余光之中,便见又一个人从崖边跃出。
白奉甲心中骤然一沉,以为是帖木儿的援兵,定睛一看却是王仙芝。
王仙芝刚刚跃出悬崖,便听凄厉的大喊,原本就担心被苍玄二老埋伏的他不由得肝胆欲裂,慌忙拔出链刀,正要对敌,定神一看,便看到了远处的白奉甲,而苍鹰等人已然不见了踪影。
王仙芝心中大定,刚才自己攀爬之中,开始颇不平静,上方不住有碎石掉落,心中忐忑是苍玄二老知晓自己跟随,所以故意踹落碎石,等到过了中线,虽然没了碎石,但王仙芝反倒是心中忧虑更甚,也不知二人是不是在崖顶打埋伏。
等到了崖顶,王仙芝候了一阵,风雪呼啸之间,勉强听到一两声随风刮来的打斗声,犹豫半晌,终于决定上崖一探,却不想便遇到了白奉甲。
王仙芝收起链刀,快步朝着白奉甲跃去,等到到了白奉甲身边,方才看到白奉甲身前瘫成一团的玄冥。
此刻的玄冥,整个人几乎只有出的气,没了进的气,眼见是不活了,周围更是血流成河,将四周的积雪染红了一大片。
即便如此,剩下的一只左手依然死死地抓着白奉甲的右手。
王仙芝悚然一惊,正要问什么,便被白奉甲直接打断了。
“帖木儿和苍鹰跑了,快帮我弄开他,不然就来不及了。”白奉甲面色大急,几乎是朝着王仙芝喊道。
王仙芝回过神来,也知道此刻不是计较的时候,原本自己还担心一个人对付苍玄二人不敌,现在既然白奉甲来了,那么自然不是问题了。
只见寒光一闪,链刀出鞘,玄冥的一只左手齐腕而断,整个人再也没了支撑,直接滑落到积雪之中。
王仙芝再次出刀,将玄冥依然抓在白奉甲右手之上的右臂齐腕斩断,正要提白奉甲清理一下手臂之上的两支断手,还未来得及出刀,眼前已然不见了白奉甲的踪影,扭头再看,却见白奉甲带着两支断手,提刀已经向前追去了。
王仙芝心中一沉,不知道苍玄二人已经走了多久,但见白奉甲这般急迫,也不由得心忧,正要拔腿跟去,却见一旁的玄冥蓦然笑了一声。
王仙芝面色一寒,停下脚步朝着玄冥看去,却见其面如白纸,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头顶呼啸而过的风雪,轻声哼起了仿若是什么歌谣。
王仙芝本欲再补一刀,别让其死里逃生才是,毕竟这人虽然在白城时日尚短,但在帖木儿手下,想必也是作恶多端,而他王仙芝最看不起的人,便是投效官府,出卖自己性命的人。
只是看着玄冥身旁不住流出的鲜血,再看其满脸的凄苦,王仙芝心中一叹,最终放弃了补刀的打算,扭过头去,纵身朝着白奉甲追去。
风雪呼啸之间,一首童谣断断续续地从玄冥淌血不止的口中吟出,刚一出口便被风雪无情吹散。
凝神细听,还能听出只言片语,仿佛是,哥哥弟弟头靠头,一生一世不回头......
曾经纵横江湖的苍玄二老中的玄冥,就此消逝在这漫天风雪之中。
白奉甲的速度很快,但即便如此,他也感觉远远不够。
风雪越发大了起来,硬生生朝着人的眼睛里钻,不一阵白奉甲便感觉一双眼睛沙痒不堪。
但白奉甲没有停步的意思,留给他时间不多了,机会只有一次,可以说是稍纵即逝。
在他的右臂之上,两只断手在风雪之中已经开始凝结霜痕,如若这一幕被旁人看到,估计早就被吓破胆了。
王仙芝大口喘着粗气,勉强跟住白奉甲的步伐,却怎么也追不上,但知道白奉甲与自己的目的一样,王仙芝也只能玩命了。
两人一前一后向前赶去,越往前追心里越发紧张,不由得怀疑苍鹰是否已经带着帖木儿跑远了。
但想想苍鹰同样是受伤了,更带着帖木儿这个累赘,绝对不可能比白奉甲走得更快才是。
前方的白奉甲骤然停下脚步,还未等王仙芝反应过来,白奉甲已经转过身来,提气纵身便越过了王仙芝。
王仙芝扭头正要叫住白奉甲,心中蓦然一动,知道白奉甲肯定发现了什么端倪,慌忙平复一下体内狂躁不堪的内力,提气迈着沉重的步伐,转身朝着白奉甲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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