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城另一处地堡之中,一场秘密聚会正在上演。
不过相对于雪影的凝重与紧张,此处的气氛简直可以用放纵来形容。
以往戴得严严实实的斗笠此刻早已经不知道被扔到了何处,一群人端起长桌上早已备好的酒水狂饮不止,彼此之间更是勾肩搭背,不停敬酒。
正如冯老板所说的,“大家迷迷糊糊在一个地方待了这么久,居然不知道兄弟你也在这里,真是缘分啊。”
这种缘分很奇妙,但所有的奇妙都归结于一个人。
那个人此刻正怡然自得地坐在首座,端着一碗酒,满意地看着眼前热闹的场景,而在一天之前,这把椅子还属于另外一个人。
“孙老板......哦,不,龙大老板,我们大家伙还得感谢您啊,要不是您,我们哪能有机会在这里想见。”一个瘦高老者略微有些醉态,与另外一个中年男子互相搀扶着走到以前的孙老板,现在的龙大老板身前,竭力奉承道。
而龙大老板自然不会在意他话语之中的些许瑕疵,按照他的话来说,在座的各位都是弟兄,有钱一起赚,有酒一起喝,没有那么多穷讲究,简单两句话便将以往的赵大老板撇得个干干净净。
龙大老板一杯酒下肚,本就有些臃肿的胖脸涌上一股潮红,更加刺激了他激动的神经。
其他人见此情形,哪有不赶紧过来跟风敬酒的,一时之间场面颇为热闹。
而在一天之前,当赵老板还坐在首座位置上时,眼前的场景如何会在这里上演。
一帮人喝得兴起,哪里还有人前雍容的姿态,不由得东倒西歪,污言秽语,场面混乱不堪。
“龙大老板,今日以后,你坐了首座,咱们大家伙可得跟着你,就等着挣大钱了。”卫老板大着舌头,猛灌了一口酒,趴在龙大老板的椅背之上,喘着粗气道。
龙大老板看着眼前的场景,嘿嘿笑了两声,正准备应声,却见地堡的大门被猛然踹开了。
“谁!”龙大老板虽然今日也喝了不少酒,但毕竟功力深厚,自然不是其他在场的人能比的。
只听咔嚓一声,手中的酒杯应声而碎,面露凶相紧盯着地堡入口之处。
而原本是风三等人把守的大门,此刻自然已经换了人,五毒哪怕再多不情愿,也只能老老实实的在这里看守,毕竟自己当日从醉香楼不告而逃,让凤三差一点便陷入危机,自然免不得要吃些苦头。
但好歹凤三还算顾及面子,只是稍微责问了五毒两句,便就此打住,而五毒在风雨间为奴已久,更是知道在什么时候得放下姿态。
一个人如果能够放下身段,让别人的脚踩在自己身上,那自然不会被别人视为威胁,这是五毒多少年在风雨间中得出的心得,现在用起来,更是得心应手。
只不过当五毒看到龙大老板几近冒火的双眼,便知道此刻自己又惹出祸事来了,连忙缩了缩脖子,将身子勉强藏在门框之后,躲开了龙大老板的目光。
而龙大老板所有的不满,都来自于眼前的老者。
“呵,各位老板好是风光啊,如此盛宴,居然也不招呼老夫一声。”一个老者进门,语带嘲讽地打了声招呼,缓缓摘掉头上斗笠,露出斗笠之下的真容来,不是古尔赤又是何人?
龙大老板缓缓吐出一口酒气,运转功力稍微褪了点酒意,趁此功夫压下心中不满,郎笑着朝着古尔赤抱拳行了一礼道,“老大人,什么风把您给吹来啦?”
看着衣衫不整,正朝着自己走来的龙大老板,古尔赤轻哼一声,身旁两个亲卫立时走到古尔赤身前,挡在了龙大老板与古尔赤中间。
龙大老板笑容凝在脸上,双手抱拳尤未放下,一脸不解地看着亲卫身后的古尔赤,诧异道,“老大人,这是何意?”
古尔赤冷笑一声,扫视了一眼场中一脸震惊地看着自己的众人,甚至有些人早已经醉倒在地不省人事,朝着龙大老板讥笑道,“龙大老板好本事,居然这么快便夺了赵老板的权,只是不知道赵老板到底是何方高人,现在又身居何处?”
龙大老板讪笑着放下手臂,斜睨了一眼面带讥讽的古尔赤,心中暗骂这只吃不饱的老狐狸,勉强温声道,“老大人消息灵通,这些事如何还需要龙某来告知大人,相比昨夜老大人便已经收到讯息了吧。”
古尔赤听到这话,心中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一甩袖子咬牙切齿地道,“呵,龙大老板真是有胆色,居然能请来风雨间的乱臣贼子,来与我等裹挟在一块,将大家伙陷入不仁不义的地步,我等当初可是龙大老板亲自邀约而来,想必龙大老板没有忘吧?”
听到这话,龙大老板如何还不知道这老狐狸的意思,知道不能由得他在此处煽风点火,否则场中的这帮人哪个不是滑不留手的老油子,如果真要跟着古尔赤闹将起来,恐怕自己的如意算盘真要落空了。
却听龙大老板朗声大笑道,“老大人心中有气,一切都怪晚辈办事不力,当日只想着如何将这乱臣贼子捉拿回来,好歹是昨夜找准机会,得到帖木儿将军与吴县尹的鼎力支持,齐心协力驱除了这群乱臣贼子,估计现在两位大人正在拟定奏章,等到过些时日,将那贼首缉拿归案,给各位请功的折子就该朝着大都递去了,各位就等着朝廷封赏吧。”
其他还勉强保持清醒的人,此刻的心情可想而知,刚见来人是古尔赤,而且带人强行闯入,显然是来者不善,一身酒意顿时惊醒了几分,后又听原来古尔赤也是盟中之人,惊讶者有之,庆幸者有之,好歹是可以放松下来,又听二人说到什么风雨间的乱臣贼子,一帮人混迹于生意场中,县尹府中哪里没有几个耳目眼线,多多少少知道一些昨夜醉香楼上大战之事,而说起那赵老板居然便是风雨间的贼首,酒意顿时走得个一干二净,几乎没有吓得魂飞魄散,后又听龙大老板早有设计,自己等人不但无过,反而有功,又勉强安下心来。
古尔赤见一帮人等都目光炯炯地盯着自己,显然是深怕自己再说出什么令他们惊恐不安的话,而他今日前来,自然也不是专门为了砸场而来,场中这些人等以后还需要指望他们帮着多挣一些银钱,即便是以他的身份,也不宜得罪甚了。
却听古尔赤清咳两声,示意身前两名亲卫退到一旁,但依旧冷着声音道,“看来龙大老板今日组织的,乃是庆功宴啰?”
龙大老板心中暗骂,老而不死是为贼,一个比一个难缠,但形势比人强,只要兀鲁尔哈还在一天,自己见到古尔赤便得矮三分,否则当日又如何会将第二的位置拱手相让,不就是为了安抚这个老贼,好得些实在利益么?
“老大人说笑了,今日请各位兄弟前来,一则是相聚,二则是准备稍后跟各位兄弟交代一下近些时日发生的变故,本来想着这种场合容易惊扰了老大人,便没有请您前来,看来还是老大人神通广大,晚辈们这些小心思,自然瞒不过您老人家的耳目。”龙大老板收敛颜色,讪笑道。
古尔赤心中冷笑,估计如果今日自己不来,恐怕以后在这百家盟中自己到底还有几分话语权,就得看明日龙大老板到府上如何禀告了,还不是由得人家定好盘子,自己到时哪怕捏着鼻子也得认了。
不过现在龙大老板给了台阶,老练如狐的他,自然知道见好就收,敲打一番即可,不宜过火。
“请与不请,来与不来,这不是你需要管的事情。”古尔赤抬眼瞥了一眼龙大老板,一副骄横模样,哪里不被场中这些滑不溜手的生意人收入眼底,眼睛不时在古尔赤与龙大老板身上游离,心中对于接下来该如何选择也有了几分判断。
“不过老夫也没兴趣管你们这些破烂事,今日来了,只想听听龙大老板对于以后的事情是如何安排的?”看了一眼场中混乱不堪的场景,古尔赤边走边踢开身前四处散落的酒壶,一脸嫌恶地坐在了首座之上,其他人等自然连忙整理仪容,勉强在属于自己的座位之上坐直身体。
龙大老板见状,知道老狐狸今日是要在此地见真招,心中暗骂,走到自己原来的位置坐下,顿时看出了差别,原本满满当当的两排座位,此刻已然少了两人。
“龙大老板,前些时日因为军队征粮,我等受你劝说,勉强控制住了城中市价,虽然帮了你的忙,哦不,准确来说是帮了官府的忙,但我们损失的可不是一星半点,现在又有了赵老板这事,接下来怎么着,还请龙大老板指条明路吧?”古尔赤等龙大老板坐下,已然看出其心中不喜,但他并没有在意的打算,斜睨了一眼举杯灌了一口酒的龙大老板,寒声道。
龙大老板放下酒杯,环顾了一下四周,只见一干人等全都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心头恼怒骂道,“一帮喂不饱的狗!”但嘴上依然客客气气地道,“老大人说笑了,前些时日,赵老板,哦不,白昊齐这个乱臣贼子为了作乱,火烧城中存粮,造成粮价不稳,为了城中百姓,更为了国家大义,各位兄弟牺牲许多,所以县尹府两位大人已经允诺于我,接下来两年时间内,城中商税一律减少两成,而且军中一切用度,全部由在座各位承办。”
龙大老板话音刚落,场中已经响起了一片惊呼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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