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归想, 傅东倪还没来得及实施计划,就被三王子晏安澄一道邀约提前请进了宫里。
陛下共有两子一女,但大王子和二公主都早夭,如今膝下只剩一位三王子, 即使陛下还未明说, 但他成为帝国皇储几乎是所有人默认的事。
近月来他动作频繁,有心想在臣民面前多表现, 争取更高的呼声, 傅东倪自然也成为了他拉拢的对象之一。
傅东倪原本是要回绝的,但却突然得知原来晏安澄还邀请了晏初。
陛下疼爱晏初众所周知, 且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所以晏安澄从小就对晏初有敌意,明里暗里的绊子使了不少。
晏初碍于陛下的关系, 也深知自己的处境, 大部分时候都未将他放在心上, 唯一一次和他起冲突还是因为季望被晏安澄意外波及了。
傅东倪怕晏安澄搞出些收不了场的幺蛾子, 便让管家给裴珩之知会一声后,换了身正式军服,带着杨星梧先走了。
走之前, 傅东倪没忘记给裴珩之送去一套礼服。
东西虽然是管家置办,但样式是她精心挑选的。
进了宫, 傅东倪才发现原来晚上的庆功宴陛下根本不会来, 整个晚宴几乎全权交予晏安澄接待安排。
为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想来宣布皇储人选之事已经为期不远了。
傅东倪刚从宴会厅进去,一名身着皇室礼服的青年就热情地迎了过来:“傅将军, 你终于肯赏脸了, 想见你一面可着实不容易。”
傅东倪看了眼对方领口处的皇族徽章和那张与记忆中几乎无差的脸, 稍微低头,克制地向他行了一个礼:“王子殿下说笑了。”
“今天提前请傅将军来,主要也是想和你叙叙旧,”晏安澄笑着道,“毕竟都是一起长大的玩伴,这么久没见,我还想听你说说在厚朴星的见闻。不如将军随我移步偏厅,让我们先浅酌一杯?”
前几次进宫傅东倪都没见到晏安澄,这么算起来,的确许久不见了。
但她不觉得和晏安澄熟到可以叙旧的地步。
“恐怕要让王子殿下扫兴了,今天身体不适,不宜饮酒,下次如有机会,一定和殿下喝个畅快,”傅东倪客套应声,目光扫过空旷的宴会厅一圈,状似不经意地问,“怎么没见到晏初子爵?”
晏安澄听到这话,表情僵硬了一瞬:“你管她做什么?”
傅东倪极淡地扯出一抹笑:“这不是想起来有点军需上的事需要她帮忙么,正好我最近忙,省了私底下去找她一趟。”
“我不知道,”晏安澄冷哼道,“要找她你自己去找。”
“那行,”傅东倪礼貌一颔首,面上虽带着笑意,眼底神色却凌厉了起来,“我就不打扰王子殿下了。”
说完,她转身的一瞬间就沉下了脸,随即朝杨星梧使了个眼色,让她去探听一下情况。
晏安澄见此,气得忍不住捏紧了手中的酒杯,高抬起手就要砸东西。
旁边的侍从连忙拦住他,劝道:“还请殿下息怒,务必谨记陛下的叮嘱啊。”
晏安澄咬着牙,盯着傅东倪的背影恨恨道:“要不是父皇让我拉拢她,就她这种帝国之耻的后代,还跟晏初那条可怜虫走那么近,多跟她说句话我都嫌恶心!”
侍从抚了额头上莫须有的冷汗,点头哈腰地附和。
而另一边,杨星梧问过一圈才知道晏初去后面的套房换衣服去了。
傅东倪接到消息后没有迟疑,在宫侍的带领下,快步穿过回廊,往后面下榻的套房走。
到了套房门口,她让杨星梧守在外头,自己抬手敲了门。
原本她还疑惑晏初好端端的换什么衣服,进去之后发现原来是这位子爵阁下被人耍了。
只见晏初繁复礼裙的后摆不知被什么利器划开,破开很大一块儿,从后面能看到大半截白生生的大腿,要是不看脸的话,还颇有点涩情的味道。
“哈哈哈,你这……”
傅东倪猝不及防看到这一幕,没忍住大笑起来,语气揶揄:“晏三,你穿成这样,是准备在今晚的庆功宴上大秀舞姿吗?”
晏初开门后,又提着裙子走回床边坐下,懒懒道:“早知道你要来,就让你帮我带一身新的了。”
傅东倪大致猜到发生了什么,挑眉道:“怎么,晏安澄毁了你的衣服还不给你换的?这么缺德的?”
“我已经让侍从回家重新取了,不过我猜宫门的守卫看到他是我的人,肯定会横加阻挠,”晏初说,“晚宴前,我能不能把这身破衣服换下来都难说。”
傅东倪上下打量她一眼,嘁了声:“晏安澄这种小把戏,你都能上当?”
晏初指尖撩了撩栗色卷发,微叹了口气:“这不是没想到他会幼稚到这种程度吗?”
“那也确实,”傅东倪长腿微曲,在旁边的座椅坐下,“这位王子殿下做事,还跟小孩子过家家似的。”
晏初斜她一眼:“你见过他了?”
傅东倪淡淡“嗯”了声:“打了声招呼,见我这块儿铁板不好踢,转眼就翻脸了。”
话落,她敛了神情,似笑非笑道:“我说,陛下这么多年来一直把你当成晏安澄的挡箭牌,你就不恼?”
这话是疑问,也是试探。
皇帝陛下知道自己这个唯一的儿子不成器,害怕立他为皇储之后,被各方势力裹挟,还没登上皇位就死在权势的洪流之中了,于是很早就开始帮他铺路。
晏初虽身为旁系,但也有皇位继承权,所以那位精明的陛下久不立皇储,又偏宠晏初,就是为了刻意造成迷惑假象,让那些拉帮结派的大臣们放一部分精力到她身上,帮晏安澄挡枪。
帝宠二字,不过明面上说得好听。
晏初闻言,望着傅东倪笑了笑,不答反问:“你希望我恼吗?”
两人对视片刻,看到了彼此眼中只有对方能懂的,丝丝缕缕难以辨别的神色。
傅东倪跟着笑了,笑意却不达眼底,她掀唇吐出两个清晰的字:“希望。”
晏初并不意外傅东倪的答案,但这种事不能由她提出来,她垂下眸,很深地叹息一声:“傅一,你让我好好想想。”
“别让我等太久,”傅东倪站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漫不经心道,“我可不想跟着一个草包做事。”
这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傅东倪知道晏初听得懂,实际上她早就想和晏初好好谈谈,只是苦于找不到机会,而今天这场意外的恶作剧,倒是给了她这个契机。
正经事谈完,她还想谈点不正经的。
傅东倪伸脚踢了踢晏初:“来,把你大腿再露出来一点。”
“……”
晏初抬起头,用一种看变态的目光看着她,语气凝重:“傅一,你是有家室的人了。”
“有没有家室都不影响我帮你拍照留个纪念,”傅东倪往后站,摸出通讯器调出拍照模式,镜头对准她,“难得看你出次糗,还是被这么低级的路数算计,这不得和季二分享一下?他看到一定开心死了。”
晏初:“……?”
傅东倪拍完照之后,再度给季望发了条星聊消息。
【傅:想不想看晏初的艳照?】
一分钟后,季望的消息回了过来。
【季二:你哪儿来的?】
【傅:她现在和我在一起,机不可失。】
【季二:你确定是艳照?】
【傅:只能说尺度很大。】
【季二:操!!!这个逼在我面前装得跟菩萨似的,在你面前就骚得没边!!!】
【季二:这不公平!!!】
傅东倪瞥了眼对此毫无所察的晏初,继续不动声色地打字。
【傅:一句话,看不看?】
【季二:看!速发![愤怒]】
【傅:可以。】
【傅:先叫声爸爸。】
顿了顿,她又补充了句。
【傅:用语音。】
这话发出之后,季望的状态栏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傅东倪也不急,慢慢等着。
她要让季望知道什么叫做天道好轮回。
果不其然,季望在纠结两分钟之后,咬着牙发了一条语音过来。
“爸爸!傅爸爸!傅东倪爸爸!这样叫你满意了吗!”
傅东倪点开语音,季望愤怒中夹杂着屈辱、不甘、期待、兴奋等情绪的声音猛地在整间套房回响。
傅东倪顿时身心舒畅。
【傅:勉勉强强。】
【傅:[图片.jpg]】
发完照片后,为防止他的辱骂影响心情,傅东倪直接把季望的消息拒收了。
旁边的晏初听到刚才那句喊“爸爸”的语音,眉头很轻地拧了下:“你在和季望聊天?他为什么喊你爸爸?”
“谁知道呢?”傅东倪面不改色地耸了耸肩,“可能是太感激我分享好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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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晚宴开场,晏初的侍从才带着一身新的礼裙进宫来。
由于傅东倪到得早,不少陆续抵达的军官和旧贵族都一一过来向她问好,晏安澄在舞台中央高声赞扬着参与传感器升级任务的将官,以及林萨和陈院长,并且就此后对虫族的讨伐做出了慷慨激昂的计划。
傅东倪晃了晃手里捏着的红酒杯,有些心不在焉地朝宴会厅门口张望。
正殿里已经聚了不少人,留守在首都星的军官几乎都来了,不少人带了家属,她观察了一圈,席延一派的人来得最多,就连去年那位机甲选拔成绩第一名的少将军官也来了,和晏安澄正相谈甚欢。
只有裴珩之还没来。
是她选的礼服不合适,还是他真的不想见她呢?
傅东倪胡乱想着,愈发觉得这场宴会无聊。
正当她准备去找晏初时,一位剑眉星目的年轻人端着酒杯走到了她面前,朝她行了个军礼:“傅上将,我是瑞奇星第六区机甲舰队指挥官叶启,早听闻上将威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来人正是那名近年晋升飞快的少将。
“你的名号我也略有耳闻,”傅东倪微微颔首,“席元帅眼光果然毒辣,有你这么一员猛将,实在是帝国之幸。”
若是换做其他军官,她这番夸赞必定令人惶恐,没想到这个叶启不仅不觉得受之有愧,反而笑得洋洋得意:“为帝国效力,本就是我等应该做的。傅上将可要好好守着厚朴要塞,一旦要塞失守,那整个帝国,恐怕都不会有上将容身之处了。”
他伸出手,和傅东倪轻轻碰了碰杯,眼神阴冷得宛如一条虎视眈眈的蛇:“而我,将取而代之。”
傅东倪听到这明显示威挑衅的话,不由重新打量了他一番。
对方五官神态尽显年轻,晋升太快带来的倨傲毫不掩饰,只不知怎的,他眼白有点浑浊,布满红血丝,像是没休息好。
叶启还等着傅东倪恼羞成怒的反应,没曾想对方只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勾了勾唇:“愿你能早日实现梦想。”
这时,晏安澄恰好宣布舞会开始。
周围的灯光暗下来,音乐声紧跟着响起,一双双人携手走进舞台中央,追光灯微微晃动,散落在宴会厅各处,捕捉各种温馨美好的画面。
傅东倪借机脱身,叫来杨星梧,想让她给裴珩之拨个通讯,反正今晚陛下也不在,如果他今晚不来的话,她也就准备走人了。
不过还没等杨星梧通讯拨出去,傅东倪眼尖地在宴会厅门口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人穿着她为他准备的白色礼服,袖口处用刺绣绘着一圈繁复的花纹,没了沉闷严肃的领带,精致而别出心裁的同纹领结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宛如谪仙,清冷又矜贵,笔挺而淡雅。
“不用拨了,他来了!”
她迅速落下这么一句话,眼底染上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柔和,随即穿过拥吻的人群,穿过舒缓的舞曲,快步朝四处张望的裴珩之走了过去。
傅东倪本就是这场晚宴的主角之一,再加上她本身就足够显眼,这会儿脚步骤然匆匆,连灯光也顿时追在她身上,为她线条利落的侧脸镀上了一层暧昧的色彩。
裴珩之劳累过度,下午一直在补觉休息。
等他一觉睡醒,已经是晚上九点半了。
不小心睡过头,傅东倪也没催他,他便猜测这场宴会应该不大需要他,本来也不太想去,直到看到傅东倪吩咐管家为他准备的礼服。
很合他心意的礼服,穿在身上尺寸也丝毫不差。
管家说,这是傅东倪亲自选的。
就这么一句话,上午他和傅东倪的那些不愉快便都被他深深地压在了心底。
于是他想着,她还是在乎他的。
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这便够了,没什么比和她在一起更重要。
步入宴会厅,裴珩之在舞池一众人群里寻找傅东倪的身影,没想到,倒是她先找到了他。
音乐和灯光在耳边流淌,裴珩之似有所察地回过头,便看见万众瞩目的帝国上将,穿着一身白色军服,肩膀带穗,挂满彰显卓越军功的勋章,纯黑领带束着衬衫领口,军靴过膝,披风曳地,军帽下五官如浓墨重彩勾出的几笔,湛蓝的眼睛望过来时,恍惚让人产生一种深情而专注的错觉。
裴珩之愣在原地。
傅东倪在他面前站定,缓缓提了提唇角,裴珩之出现的瞬间,终于让她觉得今天这场晚宴有了别样的意义。
“还生气吗?”她低声问。
之前的愤怒早已隐退,裴珩之极轻地摇了摇头:“我不是在生你的气。”
“没生气就好。”
傅东倪压了压紧张的呼吸,深深看了他片刻,而后像所有邀请心仪Omega跳舞的Alpha一样,朝他稍稍弯腰,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递到他面前,动作青涩而诚挚。
“那么,”她说,“裴先生,能邀请你跳一支舞吗?”
对方的声音里带着很淡的笑意,如同冬日暖阳,夏日香花,裴珩之觉得自己的耳朵仿佛被扎了一下。
这似乎是她发出来的和好的信号。
一股暖意从心底涌上来,裴珩之迎着对方直勾勾的眼神,弯了弯唇,刚要点头。
忽地,傅东倪伸出的手却被不知从哪儿窜出来的另外一个人握住。
“傅姐姐,我想和你跳舞。”
听到这个声音,傅东倪微微一愣,一抬头,正对上少年狡黠而充满恶作剧的目光。
她的眉头霎时蹙起,将手抽回来,声音发冷:“傅景州,你捣什么乱,滚一边儿去。”
叫做傅景州的少年也不恼,嘻嘻笑了两声后,做了个鬼脸:“这位先生一直不答应,我这不是怕你尴尬么。”
被这么一打岔,傅东倪发现裴珩之才缓和的神情似乎又有了凝固的趋势。
她忍不住在心底骂了声“操”。
转头看向始作俑者,语气含着些危险的意味:“你父亲呢?去找你父亲,别来烦我。”
傅蕴有一个哥哥一个弟弟,大哥傅逸明,弟弟傅希明,傅景州就是傅希明的小孩儿,虽说傅家的长辈做事向来不厚道,但傅景州不知道怎么回事,从小就喜欢黏她。
傅东倪原本不爱搭理他,但这小孩儿自父母离婚后总是一副惨兮兮的样子,于是那个时候她偶尔便和白焰一起偷偷带他出去玩,久而久之,小孩儿变得更黏她了,还是她调去厚朴星之后才渐渐没了联系。
上次她婚礼,正逢这小孩儿被他父亲送到了他妈妈那儿去,否则还不知道要怎么胡闹。
傅景州对她的恶声恶气都习惯了,眼神往旁边的裴珩之身上飘了一下:“傅姐姐,你和这个人真的结婚了吗?”
傅东倪不耐烦道:“当然结婚了,你父亲不也去参加婚礼了?”
“可是,”傅景州不怕死地又抓起傅东倪的手,指了指她的无名指,“为什么你手上没戴戒指呢?”
顿了顿,又说:“他也没戴。”
傅东倪一下被问住。
神情闪过一丝尴尬。
裴珩之为什么不戴她不知道,但她却想起来自己为什么没戴。
和裴珩之结婚,最开始并非她的意愿,所以婚礼是由傅逸明和裴家一手操办的,连要在婚礼宣誓时给裴珩之戴上的戒指,也都是傅逸明挑的。
而裴珩之戴在她手上的那枚,婚礼结束换衣服时,就被她不知道扔哪里去了。
这么久了,裴珩之居然一次也没有提过。
“傅姐姐,你和这个人真的是伴侣吗?”傅景州再次问了一遍。
对方话里话外对裴珩之的敌意让傅东倪觉得不舒服。
她眸色凛了凛,上前一步,牵住裴珩之柔润温暖的手时,傅东倪心口被烫了一下。
她深吸一口气,在傅景州不服气的目光里,铿锵有力地说:“当然。”
“还有,”傅东倪盯着他,厉声纠正,“他不叫这个人那个人,他的名字叫裴珩之,你应该喊他哥哥。”
这话刚落下,那边又有人在嚷着找傅东倪。
没办法,她警告地看了傅景州一眼后,和裴珩之打了声招呼,过去接了敬酒。
傅东倪走后,傅景州脸上的笑容立刻垮了下来,他看着同样敛了神色的裴珩之,有些恶意地开口:“玩偶哥哥,抢了别人的Alpha,是不是很有成就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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