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方一坐下也不说话就开始猛灌酒，知道他心情不好，可饭桌上沉默寡言一向不是我的做派，况且他在我对面喝酒，那酒味儿都熏得我口水直流。
“走开。”俞方拍掉我试图趁他不注意伸到酒壶旁边的手。
我委屈的撇嘴，低头看了看自己面前杯子的橘子汁，更觉索然无味。
“俞方，你跟我说说话……不让我喝酒，你也要负责分分我的注意力啊……”我伏在桌上有气无力的嚷嚷。
“我能感觉到，结界又薄弱了，他……快出来了。”俞方举着酒杯想哭又想笑，琉璃杯中的浅色酒水荡漾，熏得几分醉意。
我一愣，才反应过来，俞方说的是玲珑塔的那个人。
“你不希望……他出来，是吗？”我近距离看着他脸上那条横贯眉眼直到下巴的浅色疤痕，脑子里似乎闪过了什么场景，一瞬即逝。
我直到这一世的自己记忆有损，所以经常脑子里闪过一些陌生的碎片，也习以为常了。
“俞方，你恢复魔丹记忆以后，还记得轮回百世的经历么？”
俞方轻点头。
“哪一世的经历更让你刻骨铭心，久久不忘？”
俞方抬起被酒气熏得发红的眼尾，定定的看着我，口中喃喃：“十一。”
我以为他没听明白我的话，便换了一个方法问他，“前世百回，你可有娶妻？可还记得她们……”
俞方轻轻点头，“记得……”
“那如果，我是说如果，她们来到这一世寻你，你可高兴？”
俞方想了一下，摇头：“她们早就随时间老去不复存在。”
“那万一呢，万一哪一世对你痴心的妻子不入轮回执意寻你……”
俞方摆手打断我的话，眯起眼睛，“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我一时沉默。
俞方放下酒杯，长臂一伸捞起我的手腕就要把脉，我心一慌想摆脱，却被俞方紧紧攥住。
“你不是凌十一！”俞方突然道。
我瞪大眼睛看着他，什么意思？
“你不是我认识的凌十一，你把我忘了，从前我们一起在南锦西镜国的那些种种经历你都忘了。”俞方眼神里透着浓浓的伤感，“知道为什么我一直叫你凌十一么？因为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告诉我的，你说你叫凌十一。我记住了，……”
边说俞方边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记在了这里……”
我心又漏了一拍，“俞方，你不是说我们是好朋友，我是你小师父么？”小心求证总没错，俞方说我失忆前他不知道我是女的呀！照这么推测不过就是两个大男人一起闯荡江湖而已，有这么矫情么？
“凌十一你知道自己多可恶吗？你明明就是个女子，却穿着男装骗了我那么久。害的我忧心痛苦以为自己真的得了断袖之癖。”
“呵……”俞方呵呵笑了，“等我好不容易想通了你却，却要和你师尊结成道侣枉顾人伦。可是我还是痛苦，我告诉自己，你不属于我，我的身份修为永远也无法和你的师尊相提并论……”
看着俞方眼圈通红，边自言自语边灌酒，心里一阵难过。
“可是，可是我管不住我自己，我管不住我自己……我想留在你身边，以朋友的身份陪在你身边，只要能看着你，看着你开心的笑，我就很满足了……”
“就连这一点儿卑微的愿望如今都被剥夺了，你忘记了我，忘记了所有一切，更讽刺的是，即使一切从头再来，你还是爱上了你的师尊。就算我位列魔君高位依然配不上你，不值得你回头多看我一眼……”
“呵呵呵呵……罢了，反正从前我认识的凌十一就是个没有心的人。如今我还能要求你什么呢？无论你恢复记忆与否，我都不会在意了。……”
“俞方，你别这样……”
我心里憋气却不知怎么安慰他，这些日子他对我照顾种种我都看在眼里。可是，可是感情的事情我自己都混淆不清，好不容易理清自己对萧复洛和关慕白的感情线，这怎么又来一出，凌微雨啊凌微雨，你赶快恢复记忆，我自己都受不了了。
俞方打着酒嗝，用力闭上眼，“放心……只要你……人还在地王宫，外面那些……魑魅魍魉就找不到你，……”
“呃？谁要找我？俞方……俞方……”
“嗯……都是假的……假的……假仁假义……有我在，谁都不能……不能喝你的血……妄想……”
什么？什么乱七八糟的，俞方这喝醉了酒说的什么风言风语。
“俞方，”我转过桌子，扶起瘫软醉态的俞方，问他：“你到底瞒了我什么？俞方，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嗯……”俞方勉力的睁开失焦的眼睛，口中灼热的酒气随着呼吸喷洒在我脸上，惹得我嫌恶的别过头。
“小师父……嗝……我……保护你……”说完俞方就头一歪彻底醉的不省人事了。
我气恼的丢开他，我信了你的鬼了。
还保护我？就你这醉态，这时候真有危险，不定谁保护谁呢？
哼？要不是关慕白嘱咐我待在地王宫等他，就今天这机会，我早逃之夭夭了。
无奈起身打开包厢的门，唤来店家请人家收拾桌子上凌乱的杯碟酒壶，然后再上壶茶点心，给我那些消遣的话本来，还要了一条毯子盖在醉酒的俞方身上。
既然之则安之，凡事看的开，生活才更嗨皮！
喝着茶看着书，生活是自己的，怎么舒服怎么来！
“师姐……”一个少年的脑袋突然打开临街墙面的窗户探进来。
我捧着的茶杯的手一抖，里面的茶水晃出来一些。
“……杜玉临。”
我皱了皱眉，放下茶杯跑到窗边。
“你怎么在这里？不是被关在魔族么？”
“邹沾师兄放我们出来的。”
“其他人呢？”
“他们都已经回苍梧了。师姐别说这么多了，赶快……跟我走。”说着杜玉临就拽我的手。
我下意识一躲被他抓了个空，转头看了一眼仍在醉睡的俞方压低声音道：“杜玉临，你听我说，我现在不能走，原因我以后再解释。你现在赶快离开东霓，要是被魔族发现你在这里，你就会有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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