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衣服总是略微有些褶皱,头发略微有些蓬松,甚至秀丽的脸庞上也总有着一点尘土的女孩。
在他的面前,她活泼中带着那么一点点任性,故作无所谓之中又隐藏着一丝淡淡的忧伤。
她原本跟他只有一面之缘的,却隐瞒着所有人,将他的“尸体”带回城隍庙,日夜守护了他三个月,并替他续魂,这才使得他得以复活过来。
她为了他,甚至不惜背叛自己的家族,杀了商家堡的少堡主商战。
她曾向往着跟他一起亡命天涯,而他因为她的身份和怀疑离开了她。
她现在怎么样了呢?还在仙居镇吗?
这次回来寻仇,还能再见到她吗?
如果见到,甚至兵戎相见时,她会向他拔剑吗?
而他,又会杀她吗?
回到仙居镇已经两天了,他尽量不让自己去想那个身份特殊,却偏偏又救了他的商小蝶。可此时,在面对白灵儿对自己的真情流露时,竟又情难自抑地想到了她。
这意味着什么?
是因为自己的心里从来就没有真正丢下过她吗?
还是说自己只是对她心存愧意?
李坤竟而有些茫然了。
恍然中,却又听见白灵儿哀哀地说道:“我本可以救他的。”
白灵儿的声音中充满了深深的自责和悔恨。
李坤终于挣脱了对商小蝶的臆想,诧异地问道:“白姑娘,你说什么?”
白灵儿依然背对着李坤,抽泣着说道:“我本可以救他的,可我当时太害怕了。是我的自私和害怕,害得他丢了性命。如果,我当时勇敢一些,少一些顾虑,他就很可能不会遇害了。是我害了他。”
白灵儿这些杂乱的话语,让李坤如坠云雾,不知所言。他很想问白灵儿竟然是怎么回事,但见白灵儿悲伤难抑,只得强行按耐了下去。
然而,白灵儿却转过身来,面对着李坤,就像悔过一样说道:“李公子,我有很多话要对李坤公子说,可是,他再也听不见了。这些一直压在我的心里,压得我好难受。”
李坤看着白灵儿,心里也是一酸,忍不住安抚道:“不会的,他一定能够明白你的心意。”
白灵儿固执地摇头道:“我不说他怎么会明白?他甚至都不知道我是谁,我的真正身份是什么,他又怎么会明白?”
李坤疑惑地说道:“他怎么会不知道你是谁?你们不是见过面的吗?他知道你叫白灵儿。他还跟我说起过你。如果不知道你是谁,又怎么可能跟我说起你?”
白灵儿依然摇头,悲戚道:“他不知道的。李公子,这三年来,我一直活在愧疚与悔恨之中,没人可以倾诉。那晚,他就在这里,我亲眼看着他死在我的面前,可我无能为力。现在,我再回到这里,连他的骸骨都找不到了,只能给他筑一个衣冠冢,聊以自/慰。可我知道,这不过是我自己自欺欺人罢了。他的亡魂早不知去了哪里,又如何能够明白我的心声?”
白灵儿这话越发让李坤摸不着头脑。
那晚的情形,李坤记忆深刻,永世难忘。当时,商家堡的死士封锁了整个山村,并屠了村,鸡犬不留。商大奶奶杖杀他的时候,这院子里只有商大奶奶和柳士元,并无别人。白灵儿又怎么说亲眼看着我“死”在她的面前?难道她当时竟然藏在某位角落里?
李坤惊疑地看着白灵儿,很想立刻逼问她究竟是怎么回事。然而,白灵儿悲伤的样子,让他委实不忍心。
白灵儿哪里知道李坤此时的心里?
白灵儿此时虽然看着李坤,但其眼神是茫然的,思绪似乎飘向了很远。她或许压根就没把李坤当人,而只是当成一个心理宣泄的对象而已。
李坤隐约明白了这一点,索性默然相对。
果然听得白灵儿继续喃喃倾诉道:“我不能再这样憋闷下去了,我要说出来,不管他是否能够听见。”
“李公子,你一定想不到,我其实并不是人类,我是一只雪狐,一只修炼成人形的雪狐。”
这个信息无异震惊了李坤,他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因为太过震惊,以至于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离白灵儿略微远了一些。就像是突然见了鬼怪一般。
李坤的反应自然落入白灵儿的眼睛中,白灵儿原本有些茫然的眼神就此流露出一丝活色。她凄然一笑,说道:“你一定没想到吧?李坤公子也不知道。”
经过短暂的震惊之后,李坤很快就回过神来,脑子里迅速晃过一副又一副的画面,就此,心中所有的困惑和不解都为之豁然开朗。
李坤自是百感交集,却呆呆地看着白灵儿,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白灵儿看着李坤惊怔的表情,反而莫名地一阵轻松,竟而勉强挤出一丝笑意,说道:“我终于说出来了,果然轻松了好多。”
“李公子,你一定想不到,我之所以能够修得人形,其实是得益于李坤公子相助。可他并不知道。”
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李坤现在什么都明白了,当时,在后山寒潭底的隐秘山洞之中,他偶然发现了父亲秘藏其中的灵根丹时,因为无法接受父亲偷窃灵根丹的事实而心智大乱,就此做出了疯狂之举,把那灵根丹塞进了小雪狐的嘴里。
那以后,小雪狐就不知所踪了。他就此也就忘了它了,没想到它竟然因为那粒灵根丹而获得了人形!
白灵儿没有继续往下说她是怎么获得人形的。
李坤自然明白她的心意,因为,那灵根丹涉及到父亲的声誉,他此时在白灵儿面前毕竟是“外人”,她不肯细说,便是为了维护父亲的声誉。
白灵儿的善解人意让李坤感动。
李坤此时面对白灵儿,虽然已经知道她是由雪狐修炼所化,但他并没有因此就对她产生异类之心。因为,在这修真世界中,任何生灵都可以通过修炼成仙,最终殊途同归。
白灵儿继续忏悔道:“那晚,我提前知道了商大奶奶要害李家的消息,我冒险回到李家庄,并见到了李坤公子。可是,我当时因为自身安危的考虑,我没有化成人形,所以不会说话,结果因为不能清楚告知李坤公子险情而让他错失了逃生机会。”
其实,理性地说,这并不能怪白灵儿。当时的情形李坤记忆深刻。
白灵儿找到他的时候,商大奶奶的人已经把李家村围得水泄不通了,况且,还有病母在家,就算是白灵儿把消息明白无误地告诉了他,他也不可能丢下母亲独自逃命,这结果依然是不会有任何改变的。因此,这并不能怪白灵儿没有说清楚。
见白灵儿深深陷入自责中不能自拔,李坤心里一痛,情不自禁地安慰道:“这怎么能怪你呢?我相信,李坤也一定不会怪你的,相反,他一定会很感谢你,你为了救他,不惜冒险,以至于让自己深陷险境。所幸你最终无恙,否则,李坤一定会不安的。”
白灵儿却固执地摇头道:“我是不会原谅自己的。李公子,你并不知道,我其实是有机会救他们的,可我因为无能,也因为自私,而错失了向李坤公子示警的良机。”
李坤不解地问道:“这又从何说起?”
白灵儿继续哭诉道:“李坤公子把我带回家后,我见到了柳士元,凭我对兽类的特殊感应能力,我当时就知道他是鼠精所化的身份。那时候,我就怀疑他接近李家庄的动机,只是不知道他究竟为了什么而已,但我可以肯定他一定图谋不轨。因为,凭他妖医的本领,医治李母的凡躯之疾应该不是难事。但他历经十年不治,偏偏又十余年如一日地执着假治,这本身就十分可疑。”
原来白灵儿早就怀疑柳士元了,难怪那晚在树林之中遇到她时,她会蔑视柳士元。可惜那时,自己并不疑他。
白灵儿继续说道:“虽然我当时并不知道柳士元接近李家的目的是什么,也不知道他跟商家大奶奶共谋李家。但是,我最起码猜到了柳士元别有用心。可我因为担心泄露自己的身份,没敢把这个告诉李坤公子。就此酿成惨祸,我委实愧对李坤公子。”
李坤听白灵儿这么说,确实觉得如此。那天在树林茅屋之中遇到白灵儿时,如果白灵儿能够把柳士元的真实身份告诉他,确实能够对他起到预警作用。
李坤不由深深叹了口气。
可是,这又怎么可以真的怪罪白灵儿呢?
况且,白灵儿现在已经自责得不行了,而这些年来,她一直活在深深的自责中,而且,现在还把替李家报仇之事当成己任。这也非常难得了。
另外,李坤又想起白灵儿赠药之事,不由心里一动,悚然动容道:“你既然是小雪狐,并不是所谓的医药世家。那你当初赠予李坤的药又是怎么回事?”
白灵儿没有丝毫隐瞒,说道:“不瞒李公子,那并不是什么药,是我的血。柳士元说我的血能治李母之病,虽然我并不真的相信,但是,万一是真的呢?所以,我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把我的血以药之名赠之。”
李坤心里又是一阵感动。
李坤感激地看着白灵儿,突然又想起自己“救”白灵儿的情形。一个更大的疑惑,随之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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