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兴面朝墙壁侧卧在塌,身体蜷缩成一团,这样的卧姿让他瘦削的身形显得更加单薄。
他把脑袋深埋在双臂之间,额头紧贴在膝盖上,不愿让一丝光线照在自己的脸上。
闵元浩走到床榻边,伸出颤抖的手探向儿子的后背。在即将触碰到的瞬间,又犹豫着停了下来。这份迟到的安慰,他不敢确定儿子是否能接受。
闵兴的身形肉眼可见的单薄,闵元浩可以想象,这些年他用怎样的方式折磨自己。闵兴自小心性甚高,面对如此残酷的现实,想必他的每一天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中。
闵元浩不敢细想。闵兴是敏感的,闵元浩的手刚刚靠近,便惊醒了。
“这不是师父的手,又有人来了,不见。”
闵兴头也不回地往角落里钻,口中嚷道:“不管你是谁,出去,我不想见任何人。”
“闵兴,你看看是谁来了。”师父开口劝道。
“不见!不见!谁都不见!”闵兴无动于衷,语气越来越不耐烦。
“闵兴,是你的父王,你的父王来看你了。”
听了师父的话,闵兴的身体明显抽动了一下,可是仍旧没有抬头。
屋内一片肃静,所有人都在等着闵兴转身,和郡王团圆的那一刻。元志偷瞄了一眼大哥,哥哥的眼眶湿了,双唇微微颤动。
可是,闵兴还是没有回头,反而开口说:“父王,你走,我没脸见你。”他的身体瑟瑟发抖,头埋得更低了。
“兴儿,这一切不是你的错,是父王的错。你跟我回家,我会想尽一切办法治好你的病。”
顾不得首领的威仪,闵元浩悲戚道。师父低着头,元志和元博面面相觑,在场之人无不为这对父子的坎坷动容。
“没用的,没人能治好我,已经试过无数次了。你走,我不想见你。”
闵兴倔强地拒绝了,甚至不肯回头看一眼。闵元浩沉默了,他知道自己再求也没有用。儿子心意已决,断难回头
很小的时候,闵兴就不像同龄的孩子那样,他立下的誓言往往都能做到。所以,闵兴现在的决定,同样是难以扭转的。
该说的已经说了,闵元浩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不再强求。
“兴儿,你好好想想,父王现在不逼你。你要记着,不管你将来什么样,父王永远是你的父王,闵府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你什么时候都可以回家。”
闵兴不为所动,仿佛没有听见。闵元浩转过身,大步向屋外行去。掀开门以后,他最后看了一眼闵兴,果断地离开了。
屋内,闵兴仍然躲在阴暗的角落,房门关上的那一刻,他的身体猛地抽动了一下。
元志和元博紧跟闵元浩,三人前后脚走到了院落中。没走几步,闵元浩若有所思地放慢了脚步,回头看向跛脚师父。
元志和元博一愣,随即让出一条道。跛脚师父离他们大约五米远,疑惑地迎上闵元浩的目光。
“先生!黄碧芸你认识吗?”闵元浩有些突兀地开口问道。
跛脚师父一脸懵态,连连摇头,道:“这不是郡王的夫人吗?您的夫人在下如何认得?郡王怕是问错人了。”
闵元浩盯住他的眼睛观察片刻,将信将疑地拱手握拳,道:“元浩只是随便一问,先生不必往心里去。”
接着,他看了一眼闵兴的房间,开口道:“今后还要烦请先生照顾兴儿,看他现在这个样子,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先生代元浩行父亲职责,他日小儿回家,元浩必有重谢。”
跛脚师父摇头道:“老头我照顾闵兴不为钱财,是念师徒之情。徒儿有难,师父怎能袖手旁观。郡王不必客气,等兴儿想明白了自会回去。”
“多谢师父!元浩告辞了。”
简单道了别,闵元浩便和两位弟弟一起下山去了。
下山路上,元博忍不住问道:“大哥,我们就这么走了?兴儿你不打算带回府里调养吗?”
“看他那个样子,断然不肯和我回去的。”闵元浩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为何不把他硬拉回去?就让他待在那里?”元博有些不可思议。
“哎。”元浩叹了口气,没有回答。
这时,元志向元博使了个眼色,元博闷闷地缩了回去。元志的意思很明显,让他不要再刺激大哥了。
“大哥,我听你向那老头提到了碧芸,不知有何用意。”片刻,元志缓缓踱到元浩身边,犹豫着问道。
“没什么,只是胡乱想到一些往事,可能是我弄错了,不提也罢,二弟无需多问。”闵元浩淡淡地摇了摇头。
元志见哥哥不愿多说,便不再多问,只是暗暗记下了今日之事。
茅草屋中,闵兴坐在床榻上,失魂落魄。师父在他身边站着,二人许久无话。
“真的不见他?你忘了当初为什么吵着要修炼吗?”半晌,师父问道。
闵兴眼神涣散,无精打采。师父想了想,在桌上放了一粒醒酒药,便怏怏地走了。
几日后,屋前院内,闵兴盘膝而坐。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平复烦躁的心绪,感受天地间的阳气。让人失望的是,此刻的他气息紊乱,完全不在状态。这样盘膝坐久了,他觉得腿有些麻,便站起来来回回走动。
他的身边放着一本秘籍——《寻真诀》,这本书是烈金族入门级别的内功心法。
此书数百年前已出名,是一名8级日能仙士的著作。如此级别的能士撰写的初级教材,自然是深入浅出,化繁为简,参透其中奥秘必能神速进步。
小憩之后,闵兴再次坐下。他努力放空思绪,脑中一片空冥,血液在经脉中平缓流淌。
不久,闵兴感到一股暖流如醍醐灌顶,从头顶渐渐渗入体内。按照《寻真诀》所述的方式,闵兴让这股能量在经脉中运行。随着能量地流转,闵兴的感知力越发清晰。
待得运转一小周天之后,炽热的气流即将融入丹田之中。这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闵兴体内的隔断发威了,气流在他的丹田处像碰到一堵墙似的,调头回转,然后沿着原先的路径流出他的身体,重新流回到空气之中。
在这道气流从他的头顶灌入体内的同时,另一股自然的灵气从脚板底渗入他的体内。两股能量同时被闵兴吸入体内,从不同的方向朝丹田涌去。
自下而上的气流流入到他的丹田处,同样碰到了那块隔断,和上方的气流一样,原路返回流出了他的身体。
两股灵气没有交汇,也没有滞留在闵兴的丹田处,闵兴再一次失败了。
“哎。”睁开眼睛,闵兴难掩失望。
这已经是第n次失败,开始之前,他仍然心存侥幸,期望这次能和上一次不一样。
天下的内功心法无数,最基本的一点就是聚能入丹田。像他这样,该如何修炼呢?还有,从脚底融入的能量似乎和头顶灌入的不一样,这又是什么原因呢?
翻阅各类书籍,没有一本书上说明会有两股不同的能量同时涌入体内。如果没有隔板,这两股气流会合并,合并之后又会怎样呢?闵兴在心底无数次问自己。
为了解开这个谜团,他做了许多努力。
他问师父,师父无法解答。他问闵府的教馆师父,也没人知道是怎么回事。
最后,他去找过重耳将军,重耳将军是他熟悉的最强烈金族能士。将军含糊其辞,不知所云。闵兴听出来,他的话外音其实是觉得自己就是个怪胎。
“我是怪胎吗?对,我就是怪胎。”闵兴沮丧地叹了一口气。
如果不是怪胎,为什么连最基本的丹田聚能都做不到?这都做不到,以后还能干什么?
再一次失败,闵兴的心智又乱了。不解决这个问题,他就看不到希望。而他的问题,已经被最优秀的医师诊断为基因缺陷。先天缺陷,还有什么好做的呢?
闵兴不想再这样继续下去,不能修炼的自己就是一个废物,有什么脸面面对父王和族中长辈。
今天,就在今天,他下定决心彻底离开。离开家族和师父去流浪,独自寻找答案,不再给任何人添麻烦。
回到屋子里,闵兴从衣兜里掏出一样东西。“初晶”圣洁无瑕,他想把这个珍藏多年的宝贝留给师父。师父对他那么好,他却无以为报。只能留下这个,作为自己的最后一片心意。
看着掌中那枚白色的“初晶”,闵兴的视线渐渐模糊了。他抹了一把脸,拂去了脸颊边的一行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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