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子是个哑巴,这是我能对全则必缺的最好解释了;他很厉害,每次打斗都能把我置身于一直在逃离死亡的境地。
但是,他从来不说话;也不会做出任何羞辱对手的举动。
我通常对于他的做法是这样理解的,他暴脾气;而且天下无敌,完全具有心情不好就直接动手的资本。
换句话说,他的实力完全可以看谁不爽就干谁。
于是两人又坐着了,他对于打很讲究;准时停手。每天打完就要休息,我们交谈的时候会用树枝在地上写字。
但是今天……
他突然写道:『教了你三年,我该走了。』
我对于他也记得日期这件事诧异不已,但还是写道:『你怎么了?』
『千里送君,终须一别;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你能三年不忘记这个梦境的内容已经很难得,但很可惜;你的精神力要用尽了。』
『什么意思?』
『其实世界上会有很多人都做过这个梦,因为这种意识波是发散的;会影响很多人。但很多人也排斥这种外来的意识波,一瞬间就会遗忘自己曾经受到干涉。用现代人的话说。这是精神操控,但只对极少数人有作用。』
我简直倒吸了一口凉气。老子每天活在别人的游戏里,其实只是个NPC也就算了,结果现在连精神也不是我的了?他这么说不就等于,我只是宇宙意志所决定的玩偶了吗?
我又写:『那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你的家人在哪?』
他回复:『没有谁,我的故乡啊;太遥远了。或许有一天你会明白的。别做施暴于弱小的人。』
我不知如何回答他。遥远的地方么……是在天外面吗?
也就是说他是天神下凡,难怪在战力上天天把我当蚂蚁一样碾压。
老实说,如果不是我愿意为了保护别人而不断变强……三年了,每天挨打挨揍的落个遍体鳞伤头破血流的你来试试?
即便如此,我也经常忍受不住这样的痛苦,因为这不是单纯的痛,而是肉体和心灵上的双重折磨,有时候我甚至不知道为什么挨揍,憋屈。也几乎没看到自己变强,有时候还因此而变的疲惫不已,仅仅是对付应该能打败的敌人,这种简单的事情也常常令我苦不堪言。
『三年了,你很了不起;竟然能在这种屈辱中一路走过来。但直到明天,你会彻底遗忘所有的梦境。』
我写:『因为我是恶徒啊。实际上,恶魔和反派多努力啊;他们除了没有神仙眷顾以外该有的就都有了,然而他们还是想要努力。但一般往往也要有比恶魔和反派更努力更拼命的人在。他们是没有名字的。而且有担当,有死的觉悟;我则更情愿当恶魔,没有名字的人多高尚,轮不到我去做。』
真正的痛苦是语言绝对无法表达的,如果一个人能用语言表达自己的痛苦;那只是因为他还能承受。
痛苦本身就远远超越心灵的承受能力了,一旦得到真正的痛苦;痛苦者本身哀莫大于心死,连活下去的欲望或许也没有了。
有时候,如果你总觉得自己活够了;这未必是一件好事。
我说:『我欠你的,将来等遇到你再奉还。』
他笑了笑,写:『你不欠我,或许我就要欠你。不能对一个人有恩義本身只是一种亏欠。倒不如两两相欠,他日再共举杯畅饮。』
我:『…………好。』
他的苦愁还有未来,只停留在最后深深的忧思里面了;老头渐渐变作石头,我用左手合抱住右拳。
左是和平,右是武力;军人要用右手敬礼,那是因为军人不能畏惧武力;但侠者最好不要把武力当作牌面。
人民可以尚武,绝不可以尚暴;极右的思想是不可取的。但也不可以极左,完全否定武力的作用。
我挥刀向天,在地上为老头子即兴赋诗一首。
云淡风轻泰山重,恩怨荣辱俱灰尘。
龍潭虎穴何足惧,剑戟丛中久鏖兵。
减几分闲气怨气,轻者鸿毛死何惜?
添几分壮志豪情,義不负心死何言?
不管怎么样,这位老头子的大恩我铭感于心了;至少他算是一个难得的知己。
梦境到这里也直接崩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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