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映禾在小区门口下车,刚走了两步就看见关琰琰。
她蹲在保安室旁边,一脸担忧,一见她就冲了过来。
“死女人,车你都能上错,人怎么没丢了呢?”
她语气凶巴巴的,可谭映禾还是很感动,往前挪了两步,就势抱住了她。
把头埋在肩膀上,她语调闷闷的,“谢谢你啊美女。”
认识那么多年,关琰琰瞬间就明白过来,她心情不好。
噤声几秒,关琰琰拍了几下谭映禾的后背,声音还是不怎么温柔的样子,“喝多少啊这是?”
俩人回了家,小公主难得没跟她抢沙发。
从厨房倒了杯热水出来,关琰琰坐在茶几上,好奇地问,“你上错车,人家也没赶你?”
谭映禾抱着抱枕,双眼放空地看着天花板,“没有。”
“那你还挺走运。”
谭映禾转身,面朝她,“你知道我上了谁的车吗?”
关琰琰摇摇头。
“裴凛。”
谭映禾说完,关琰琰人都傻了。
怔了许久才反应过来,难以置信,“高中那个?”
谭映禾点点头。
“他不是离开临京了吗?”关琰琰心情复杂得很。
当初谭映禾铆劲儿追裴凛那会儿,她俩还算不上什么好朋友,确切来说,她那会儿看谭映禾还不太顺眼。俩人都住在祁园的别墅区,低头不见抬头见,关琰琰冷眼看着谭小姑娘为爱痴狂,心里头只有嘲笑。
“他认出你了吗?”
谭映禾点头。
关琰琰默了默,捞起一个抱枕抱在怀里,嘴里啧啧称奇,半晌突然开口,“你什么想法?”
谭映禾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能有什么想法?”
她还不够有自知之明吗?
“依我说,你不如再试试。”关琰琰一副讲道理的样子,“他是渣男,可陈妄也没好到哪儿去。俩渣男,一个富二代,一个吸血鬼,很好选嘛。”
谭映禾见她提起陈妄,头又疼了。
她抿紧嘴,扶着沙发起身,往卫生间走。
关琰琰心知肚明,不死心地朝她喊,“我说差不多就得了,他自己烂泥扶不上墙,你还要搭上一辈子吗?更何况当初那事儿跟你也没什么直接
关系,陈妄也是看你好欺负,这些年都不放过......”
她喋喋不休,直到谭映禾关上了卫生间的门。
里面响起水声,关琰琰叹了一口气。
-
因为喝了酒,膝盖处的伤口发炎,第二天上班,谭映禾是踩着点进公司的。
她走路轻,经过办公桌的时候,热火朝天聊着天的同事并没有注意到她。
于是她事不关己般地听完了自己的八卦。
“听说是柯尼塞格,亲自到酒店门口接的!”
“老张的如意算盘落空了,你早上没看他脸都是绿的。”
“废话!那可是柯尼塞格啊,谁敢惹?六千万一台,前年日内瓦车展一共就卖出去六台,据说中国只有一台。”
“这么牛逼?小谭挺厉害啊,找了个这么有背景的男朋友。”
话题进行到这里,周月端着咖啡,阴阳怪气地接了句,“谁知道是不是男朋友啊?她的正牌男朋友我见过,就骑个破摩托车,看着还年轻,跟大学生似的,根本不像什么有钱人。再说了,她要真有什么高深莫测的背景,至于在我们律所打杂吗?”
她说完,众人显见地沉默了两秒。
大约是觉得有道理,几个男的心领神会地笑了笑。
谭映禾走到自己的工位上,他们还是没发现,直到薛士琴从会议室出来,听到他们说的话,又和谭映禾对视了一眼。
她清了清嗓子,咳一声,“不工作,开联欢会呢?”
众人一回头,先是看见了薛士琴,然后看见了谭映禾。
五六张脸上呈现出缤纷色彩。
谭映禾面无表情,把自己的包放下去,开始整理材料。
旁边的薛士琴突然敲了敲她的桌子,“跟我出去一趟。”
谭映禾椅子还没坐热,又跟她出去了。
在车上,谭映禾坐副驾驶,薛士琴开车。
她没主动问去哪里,问了薛士琴也不会说。往常她带谭映禾去谈案,最多也只是带她去听听。
可今天薛士琴似乎很积极,谭映禾上车以后她就递了一份文件过来,还贴心地询问车里冷不冷,要不要打开座椅加热。
谭映禾反而有些不适应了,只能低下头看资料,回避她莫名其妙的热情。
今天要谈的似乎是关于竞业协议的案子,谭映禾入行以
后没接触过,路上查了些过往的案例。
半个小时以后,车子停进了一栋大楼的地下车库。
谭映禾跟在薛士琴的后面进电梯,按下楼层后,她百无聊赖地看着电梯广告。
新元集团。
很熟悉的名字。
谭映禾偏头想了想,似乎是近几年崛起的科技公司,主要研发和销售无人机和各种医疗器械,短短几年达到行业内垄断地位,后又扩展产业领域,现在是国家重点高新技术企业,属于超级大公司。
这种商业集团竟然没有自己的法律团队?
还看得上方圆这种小律所?
谭映禾摇摇头,搞不懂这些有钱人的想法。
走出电梯,薛士琴直奔前台。
说了自己的身份之后,前台小姐领着她们进了一间小型会议室。
刚坐下,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就进来了。
薛士琴起身相迎,“李经理,你好,我是方圆律所的薛士琴,这位是我的助理小谭。”
“你们好,你们好。”李经理握了手,笑眯眯地坐下了。
谭映禾注意到他没有关会议室的门,下意识就起身想去关门,可手刚碰到门把手上,李经理突然有些慌乱地阻止了她,“别、别关门。”
谭映禾疑惑地看了薛士琴一眼。
李经理估计也是觉得自己刚才反应过激了,又补充解释道,“这会议室的空调坏了。”
薛士琴给了谭映禾一个眼神,她虽然觉得奇怪,还是回去坐下了。
进入正题,薛士琴询问了一下基本情况,也看完了李经理准备的材料,很全面,像是专业人员准备好的一样。
她有些意外,出声提醒,“通常情况下,认定员工存在违反竞业限制义务的行为需要提供两个方面的证据,一是......”
话还没说完,李经理就打断了,他好像有些着急,“劳动者到新雇主工作的证据,还有集团和新雇主业务竞争的证据,这些我们都已经准备好了,您看看。”
说着,他又推了一份文件过来。
薛士琴和谭映禾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的不解。
可不解归不解,薛士琴还是把证据接了过来,仔细查看,确认符合标准,刚想开口说话,一抬头,看见对面的李经理心不在焉,不时就回头打量一下门口的
走廊,好像在等什么人。
“李经理,李经理......”
薛士琴叫了他两次,他才回过神,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殷勤地回应,“您说您说。”
“......”薛士琴一时语塞,忘了自己要问什么了。
就在此时,门外突然经过一道身影。
谭映禾低头整理资料没有察觉,还是李经理突然起立,才惊动了她。
谭映禾下意识抬头看,会议室门口站着一个人。
对上那双明明看起来漂亮又多情的眼睛,却察觉到里面寂静无声的淡漠,谭映禾仿佛置身于一个小小的太空舱,周遭寂静无声,她的海浪都在心里,暗潮涌动。
裴凛的突然出现打断了这间会议室里诡异的氛围,李经理终于松了口气一般般,朝薛士琴和谭映禾介绍,“这是我们公司的总裁,裴总。”
薛士琴连忙起身,“裴总您好,我是方圆律所的薛士琴。”
裴凛勾了勾嘴角,笑意却并未染上眼角,“幸会。”
“我们已经聊得差不多了,李经理准备的资料很详细,这案子难度不大,如果贵公司......”薛士琴说着说着,感觉不太对劲,抬眼看,裴凛压根就没听她说话,一张俊朗的脸微微偏着,轻飘飘的眼神落在了她身侧......
薛士琴偏头一看,连忙介绍,“这位是我的助理,小谭。”
裴凛挑了挑眉,像是有些意外似的,用懒散的语气说了句,“谭律师很年轻。”
谭映禾原本半垂着头,看着手里的文件。
听他这样说,立刻做出惭愧的样子,客气道,“裴总才是年轻有为。”
她说话时是在笑着,饱满的卧蚕和弯弯的笑眼,以及唇角勾出的弧度都很生动,透着一种虚假又美丽的漂浮感。
裴凛看了她两秒,目光又挪了回来。
他似乎并不在意谭映禾的态度,看着薛士琴,很有礼貌的样子,“薛律师,您继续说。”
薛士琴没想到这样一桩小案子竟引来了总裁的关注,说完自己的想法以后,她硬着头皮给出了一个报价。
她办案不少,谈案的话术技巧也很多,报价永远高于预期是她的经验之一。
按正常流程来说,对方总是会再商量,然后她给出妥协空间。
可今天真是见了鬼了,听到她的报价后,裴凛直
接就应了句“好”。
李经理在旁边敢怒不敢言的样子,裴凛淡淡地开口,“什么时候去贵所签委托合同?”
薛士琴反应过来以后,连连称道,“这周我都有时间,李经理去律所之前让秘书给我打个电话就行,我来安排。”
裴凛虚勾唇角,淡淡说道,“薛律师业务繁忙,也该分担点辛苦给年轻人,事必躬亲,工作起来怕是不轻松。”
他说话不疾不徐,却字字落地有声。
薛士琴好歹算是在行业内摸爬滚打了近十年的人,这回总算听明白了。
她眼神极快极轻地从谭映禾身上掠过,旋即笑着朝裴凛道,“裴总说得是。”
薛士琴啃了一块大肉,离开的时候都难掩笑容。
谭映禾跟在她后面,目不斜视地经过裴凛,刚走出会议室,身后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谭律师。”
谭映禾转身看他,“裴总还有事吗?”
裴凛狭长的眼眸微微眯着,伸出裤子口袋里的手,往旁边的桌子上指了指,声音平缓,“你的东西忘拿了。”
谭映禾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桌面上一张白纸,上面乱七八糟的,是她刚刚听薛士琴和裴凛寒暄时,无聊画下的诉讼框架图。
“废纸。”谭映禾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麻烦裴总帮我扔进垃圾桶里。”
“哦。”裴凛屈身把那张废纸拿起来,看一眼,抿嘴点点头,“谭律师的字体,很是娟秀。”
谭映禾背对着薛士琴,皮笑肉不笑地说,“裴总谬赞了。”
薛士琴拉着她,笑着道别,“没事的话,裴总,那我们就先走了。”
裴凛笑容温和,“薛律师慢走。”
等人走远了,旁边的李经理抹了把额上的汗,踌躇着上前,“裴、裴总,那这委托合同......我什么时候去签呢?”
裴凛垂着眼,把那张废纸对半折了几下,抬头时脸上又恢复了漫不经心,“不用你了,我亲自去。”
他说完就走了。
会议室只剩下李经理一个人,冷汗涔涔。
裴总这不是要把他们法务部给一锅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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