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一人坠落,除了手中的食盒,无以为伴,小姑娘打了个呵欠,甚是无趣。
“这何时才能到底啊?”
往下望去,除了湛蓝湛蓝的池水,再无旁的,小姑娘也是个心大的,索性调整个舒服的姿势,便一边坠落着,一边睡了过去。
只是闭上双眸不过片刻,小姑娘便逐渐深皱起眉头。
沉睡中,她仿佛坠入一个漆黑的深渊,意识逐渐朦胧,直至消散。不知多久,又凝聚起来,化为一只水蓝色的蝴蝶,不知身在何处,也看不清眼前的场景,只翻飞着翅膀,迷茫地四处转着。
“阿寒,洞房花烛之夜,莫要再喝了。”蓦地,传来温润的男声,声中似含无奈,又有几分愠怒。
随着这声音的响起,钟锦初感觉眼前的一切仿佛逐渐清晰起来,已能将眼前情景看个大概。
这才察觉,自己原是身处一个精致的庭院之中,三面俱是游廊,一方小园便被圈了出来。此时应是深秋时节,园中参天大树皆是挂满黄叶,风吹时总有无数叶子晃晃悠悠着落下,其余挂在枝头的便“唦唦唦”响着,别有几分凄凉。
树旁以石子砌了一潭小池,落叶将它覆了大半,未被遮盖住的池水便在月光的照耀下,波光粼粼,映出两个影影绰绰的身影。
其中一人苦笑,抬头一口将杯中酒水饮尽,而后将酒盏重重扣于石桌之上,低垂着脑袋,闭眸并不作声。
“阿寒,不许再喝了。”另一人紧锁着眉,语气生硬许多。
“少主,嗝,今日我成婚,我心悦,心悦便想喝酒。”
言罢,这人又将手伸向酒壶。
却被坐于对面的人猛地夺了过去。
“你瞧瞧你自己,这是心喜的模样?”
唤作“阿寒”的人也不争,只弯下腰,又从放于脚边的数坛酒中取了一坛,掀开封口,高扬起脑袋,便往嘴里灌。
对面之人蹙眉,又深深打量几眼阿寒身上的黯色华服,沉声道:“新婚之日,为何不着喜服?”
阿寒将未喝完的酒坛径自砸向一旁的地面,发出“嘭”的陶片碎裂声,酒水霎时蔓延开来,染湿一片。
“哈哈,少主,你再仔细瞧瞧。”
随后,他站起身,撑开双手,如炫耀华服般在少主面前转了几个圈。
“这可确是喜服啊。”
“大婚当着红……”
“此言差矣,婚姻不可儿戏,先时古人大婚,便喜着黑衣,以展肃穆庄重,更象征对这婚事之重视。我一来是效仿古人,二来也是珍重月乔。”
少主却只凝视他那一身黑衣,并不回应。
见状,阿寒又是一声苦笑:“我以为,少主心想成真,当欢喜才是。”
“你将来好好待絮儿,身为兄长,我自当欢喜。”
阿寒冰冷的眸子望向少主,竟是比天边那轮明月更透亮。
“只是好好待她便够了?少主真正想要的,实则是我们的孩子吧?”
少主一掌拍向石桌,借力又猛地站起身,怒斥:
“翎雀一族只余我们三人,我乃絮儿亲兄长,自是不可与她结为夫妻。子嗣单薄,如何重振翎雀族?除却你们,还有何人能为我翎雀族诞下子嗣?”
“想要子嗣?不想人丁单薄?好啊,行啊,你说,你想要几只小翎雀?一只肯定不够吧,三只四只?还是五只六只?索性从今往后,我与月乔什么也不必做了,专心替你繁衍后代……”
“寒魄!”阿寒话没说完,便被少主一声怒吼打断,“你忘了我们为何入世,又为何立这宇玄宗?”
“我没忘!我一直没忘!”
阿寒狠狠挥臂,将放于石桌之上的酒盏酒壶俱是挥到了地面上,清脆的碎裂声此起彼伏,一时很是刺耳。
阿寒却看也不看一眼,只皱眉紧盯着眼前那人,吼声比之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从未忘过,当初究竟是谁告知旁人翎雀族人通体是宝,又是谁侃侃而谈翎雀一族世世代代守护的宝物。拦也拦不住!最终才引来了那样的噩梦!”
“够了,寒魄!本座早便警告过你,此事不许再提!”
“怎么,少主怕了?怕什么?怕月乔知晓真相?还是怕世人知晓,让你这宇玄宗宗主失了面子?”阿寒却一步步逼近,不仅脚下逐渐走近少主,口头上也是不依不饶。
他本就不是清瘦之人,身材略微魁梧,如今步步紧逼,倒如同一座大山扑面而来。
少主一时脚下不稳,跌坐于石凳之上,狠皱着眉,抬手轻揉太阳穴,半晌,才道:
“今日你大婚,我不罚你口无遮拦。天色已晚,早些回新房,絮儿还在等你。”
闻言,寒魄敛下眸,气势霎时弱了许多,却久久并不回应。
少主哀叹一口气,道:“无论你心中是否有怨,絮儿心悦于你却是众所周知的。此事说到底也无人胁迫你,既是应下了,她从今往后便是你发妻,你当爱护她呵护她,莫叫她心寒了。”
“我知晓。”
良久,寒魄如此回应。
钟锦初感觉自己的视线再次开始模糊,直至一片漆黑,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深渊之中。
一如来时,意识逐渐消散……
“喂,醒醒。”
如泉水般澄澈的声音传来,混沌的头脑瞬间恢复清明,钟锦初睁开了双眸。
待看清眼前人后,她诧异:“美人?我这是?”
“跌入梦蝶池中,做了一场梦。”白离正端坐在一巨大的药炉前,一手状似漫不经心地往里添着柴火,一手拿着一柄团扇,百无聊赖地扇着炉火。
“梦蝶池?奥对了,有人把我踹进你的洗澡水了。”小姑娘回忆起睡前场景,心中忿忿。
洗澡水?
白离嘴角不受控制地抽了抽。
恍然间,小姑娘却又察觉了些什么。
“美人,你这浮云阁还有旁人能进来?”
白离不假思索便回答:“有。”
钟锦初诧异挑眉,问道:“谁?”
白离却并不回应,只抬起一双澄澈的眸子,直勾勾盯着钟锦初。
钟锦初疑惑,又挑挑眉。
半晌,她终于反应过来,无奈道:“美人,我是想问,除却我,是否还有旁人?”
闻言,白离又垂眸忙起了自己的事情。
钟锦初却难得聪慧了一回。
“所以说……并无旁人,踹我之人,便是你?”
白离似是无趣至极,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才慢悠悠道:“自是有旁人的。”
“谁?”
“你不识得。”
“美人将那旁人介绍于我,我自然便识得了。”
“他不想与你相识。”
“你又不是那人,怎知他不愿与我相识?”
“你又不是本尊,怎知本尊不知他不愿与你相识?”
钟锦初:……
气死,打不过他,说也说不过。
索性便岔开话题,不说了。
“美人,我们如今是身在何处?”
白离却将头一扭,不理会钟锦初。
好得很!他还傲娇上了!
不过没关系, 钟锦初表示自己能忍!
“美人,我给你带来了点心呀,不如来尝尝?”
小姑娘捞起放在一旁的食盒,颠颠儿着凑到了白离身边。
“你瞧瞧,这是糖蒸酥酪,这是松子细饼,还有莲叶羹、八宝鸭、清蒸鲈鱼。”
一双纤纤玉手将食盒中的美食一盘又一盘端了出来。
不得不说,美人的洗澡水实在神奇,她与食盒一道去水中游了一遭,如今不仅她浑身滴水不沾,食盒亦是安然无恙,甚至不见其中菜品翻盘。
“哦,还有一壶梅子酒。”
在食盒的最底层,钟锦初将那壶酒取了出来,与那些菜一道摆在一旁的小桌上。
白离却连瞥一眼都不屑,只淡淡道:“本尊不必进食。”
“我知你乃仙体,不似我们肉体凡胎,一顿不吃便饿得慌。然这些吃食味美,即便不用以果腹,尝尝也是好的,权当乐趣了。”
闻言,白离似是有了几分兴趣,抬眸望了一眼小桌上道道精美的菜品。
语气却依然淡淡:“你并非肉体凡胎。”
小姑娘虚眯起杏眸,眼里有了几分打探。
“那依你看,我算什么?”
若是修为足够深厚,可一眼看穿他人真身。
钟锦初想知晓,美人是否能看穿她的真身。
那分打探意味,自然是未能逃脱白离的双眸,他依旧似有似无的暼着那桌菜,似玩笑般回答:
“聒噪的鸟。”
钟锦初语噎。
这算什么?嫌她吵了?
这美人究竟是否能看穿她的真身?
小姑娘还想开口再问,却察觉到白离的眼神总在那些菜上徘徊,于是话锋一转,道:“美人既然嫌我聒噪,那我便少说几句。只是这些膳食再不吃便要凉了,美人赏赏脸,趁热尝尝?”
小姑娘将早已凉成冰的菜往白离的方向推了推,面不改色。
“念在你与本尊也算是缘分一场,本尊便赏你这个脸。”
白离放下团扇,起身,拍了拍火红的衣袍,施施然于桌边落座。
钟锦初心中窃窃:呵呵,您就端着吧,有本事别来吃。
白离心下满意:这只小鸟看着傻了点,实则还蛮机灵的,收下做个下人倒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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