怔了片刻后,白离施法将结界修补又加强了一番,转身想回阁中。
只是那挺拔的背影却顿了片刻,半晌,白离自言自语:“翎雀一族已然绝后,本尊再守那誓言亦是毫无意义……”
不知是在讲述一个事实,抑或是在劝说自己,白离敛了眸,踏进了浮云阁。
而钟锦初坐在蹑空叶之上,在暮色中飘荡了许久。
便是那蹑空叶飞得再快,碰上不识路的钟锦初,也只能在偌大的宇玄宗上空盘旋。
“真是奇了,我分明记得是这个方向,怎会回不去呢?”小姑娘盘腿坐着,眉头紧锁,口中念念有词。
当时逃得匆忙,她还未发觉浮云阁是在移动的。五个时辰,小姑娘闯入浮云阁和离开浮云阁时的方位已是截然不同。
在绕了第七圈之后,钟锦初抱着轻云庞大的身躯哀嚎:“轻云啊,你快些醒来吧,我再也不说你傻了。”
只是轻云依旧昏迷着,丝毫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不如,我还是考虑着改日去向绝夜沉要一个能助我识路的法宝吧?那家伙的法宝千奇百怪,应有尽有,想来这应当也不难吧?”钟锦初低垂着头,摩挲着下巴,自言自语,“只是我也许久不曾见过他了,也不知他去了何处。我来宇玄宗之事也不曾告知于他,而我命绝前,也未必能回千岚门一趟……”
越是思考下去,小姑娘越是惊觉,许是再难以见那绝夜沉一面了。
她哀叹一声,又道了句“可惜”,便如石雕一般端坐于蹑空叶之上,双唇紧闭,再不发一言。
钟荀谌寻来时,看到的便是如此场景。
他擦去额上因着急而流下的汗,有模有样地挺直身板,想做出严厉兄长的模样,准备好好教训这不知轻重的小姑娘一番。
只是小姑娘始终不曾抬起头,根本瞧不见他刻意摆出的模样。
于是钟荀谌轻咳一声,想引起钟锦初的注意,可惜事与愿违,钟荀谌觉着自己嗓子都快咳废了,那小姑娘却依然毫无察觉。
钟荀谌皱眉。
如此魂不守舍,岂不是遇了危险也毫无察觉?这小姑娘是该被好好训斥了。
钟荀谌沉声喊了句“初儿”,却依然未能得到回应,于是他索性大吼一声“钟锦初”,这才让小姑娘回了神。
“哥哥?”抬起脑袋的钟锦初瞧着御剑而来、衣衫尚有几分凌乱的钟荀谌,一时恍惚,片刻后,终于清醒过来,激动地站起身,喜悦道,“哥哥,你终于来了。”
“咳咳。”钟荀谌清了清嗓,板着一张脸,“钟锦初,胆肥了是不是?敢自己乱跑?”
瞧着自家向来和煦的哥哥如今竟是一副要生气的模样,小姑娘急忙一撇嘴,瞪大无辜的杏眸,好个委屈的模样。
“哥哥,我……”小姑娘决定先装一番可怜,讲述一下自己迷途难返的艰辛。
然钟荀谌何许人也?自家兄长,又是瞧着她长大的,钟荀谌自认世间无人比他更懂这小姑娘了,哪怕人家只是抬个眸,钟荀谌都知晓她是饿了渴了还是累了。
如今自然也是如此,小姑娘话未说完,钟荀谌便料到她大致会说些什么。
有时明知这小姑娘话里是真假掺半,不可俱信,然钟荀谌一瞧见她那张可怜兮兮的小脸,心便软得一塌糊涂,还管什么真真假假的,小姑娘说什么便信什么。
为了防止此次也心软,钟荀谌匆忙扭过了头,不去瞧小姑娘,哽着嗓子生硬道:“你忘了出门前,爹娘千叮咛万嘱咐你不许乱跑吗?”
小姑娘见状,伸出手拍了拍蹑空叶,往一旁偏了些,又将那张可怜的脸摆去了钟荀谌的眼前,再接再厉嘟囔了一声“哥哥”。
钟荀谌急忙又将头转了个方向,小姑娘却也故技重施,总归不论钟荀谌转向哪边,小姑娘都会紧跟着,再将自己那张小脸凑上去。
如此循环了几遍,钟荀谌见躲不过,干脆狠狠瞪了一眼钟锦初,声音却蓦地软了些:“你也不小了,怎的总让人如此不省心?”
钟锦初却略一思索,觉着自己此番寻着了白离仙尊,应是使得钟荀谌省了好大一心才是,于是想争论几句,只是话还未能说出口,钟荀谌又开口了:
“今日起,你便好生待在随风院里,不得我的允许,哪里也不许去。”
随风院是他们在宇玄宗暂住的院子,难得从千岚门出来一趟,却要被拘在那小小一方院子里,钟锦初想不难过也是不可能的,张了张嘴想要说话。
只是钟荀谌大抵觉着还不够,如此轻飘飘几句不足以使小姑娘铭记,于是又添几句:“今日你实在胡闹,怎可在大殿之上擅自离去?宇玄宗不比千岚门,我们在此人生地不熟的,你若是有了万一,为兄如何与爹娘交代?你知不知道爹娘有如何宝贵你?为兄临行时……”
钟锦初想起自己在浮云阁时,一句又一句的宛如蹦豆子,将白离美人未出口的话死死堵在嘴里,而今风水轮流转,钟荀谌这张嘴吧嗒吧嗒说个不停,她却怎么也插不上话。
末了,钟荀谌长叹一口气,道:“旁的我便不说了,毕竟为兄也不是什么多话之人。”
钟锦初汗颜:哥哥,你到底哪里不多话了?
见到妹妹无奈的表情,钟荀谌惊觉今夜小姑娘竟是未说几句完整的话,于是诧异问道:“初儿,你怎的不说话?”
钟锦初一撇嘴,置若罔闻。
方才是话无法说,而现在是无话可说。
钟锦初不回应,钟荀谌便急了,合着他方才歇也不歇地说了半天,小姑娘却什么也没听进去?那他说到嗓子都要冒烟究竟是为何?
“为兄所言,你听见了吗?”钟荀谌皱着眉,看着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钟锦初,却依然迟迟听不到回应。
钟荀谌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听见了便吱一声。”
小姑娘一双小手揪着自己的衣襟,漫不经心地发出声音:“吱——”
钟荀谌有些错愕。
他让她吱一声,她还真就“吱”了一声?真是……过分乖巧。
一时间钟荀谌的脸便僵住了,面对钟锦初这般反应,他都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只是又看见小姑娘那张呆呆愣愣的脸,才忍俊不禁,发出了“噗”的一声轻笑。
大概觉着这样实在有损自己好不容易摆出来的严肃模样,于是硬生生地憋了笑,最后干脆不发一言,沉默着转了方向,御剑飞在前面。
钟锦初见状,便也拍了拍蹑空叶,跟了上去。
没成想,才飞了不远,钟荀谌却蓦地停了下来。
险些撞上去的钟锦初也急忙停了下来,抬起头诧异地望向钟荀谌,不知又发生了何事。
却见钟荀谌缓缓转过身,眯着眼打量她座下那片巨大的叶子,半晌才出声:“蹑空叶?爹娘这心果真是偏得没边了,这蹑空叶可价值不菲啊。他们平常吝啬得紧,对你倒当真是大方。”
钟锦初闻言只是淡淡一笑,钟天得与千凤自然是不会如此大方的,这蹑空叶是绝夜沉所给,但小姑娘觉着有关那人的事还是暂且先不说为好。
毕竟绝夜沉此人善恶难料,修为更是深不可测。
她在千岚门时,所住院子名为桃源小筑,那一方小院常年被千岚门弟子层层守着,绝夜沉却依然能来去自如,从不被察觉,由此便知此人不容小觑。
想起有几回绝夜沉来桃源小筑时,鲜红的血几乎将他一身白衣染成红衣,钟锦初便明白,她与此人相识未必是幸事。
然有时她又会想,绝夜沉或许是她唯一的友人。她的私心作祟,并不想让任何人知晓绝夜沉的存在,因为那或许会使得他们再难以相见。
话说此时,钟荀谌不见钟锦初反驳,便认定了蹑空叶确是自家爹娘所赠,于是一边再领着钟锦初往随风院飞去,一边又意味深长地嘱咐她不要辜负了爹娘的一番好意,将来也当好好报答他们。
钟荀谌心中想的是,虽说钟锦初修仙资质差是差了些,然做个贴心的乖女儿还是不难的。
对此,小姑娘随在钟荀谌身后,始终保持着恬淡的笑容,并不打断他的滔滔不绝,却也对他所言不置可否。
瞧着钟锦初又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钟荀谌本想再多说些什么,只是不经意间又看见了那已不知昏迷多久的雪鹰,恍惚觉着应当关照一下自己的侍女,于是打住了方才的话题,向钟锦初询问轻云的状况。
钟锦初松了一口气,将今日状况简单叙述了一番。
了解事情后,钟荀谌施法为轻云诊视了一番,确认只是受到撞击而晕倒,并无什么大碍后,放了心。
又细一回想钟锦初方才所言,斟酌着开了口:“初儿,你当真确定那人是白离仙尊?”
钟荀谌比钟锦初为人谨慎许多,钟锦初仅凭修为深厚一点便认定那人是白离仙尊,钟荀谌却是不会如此断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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