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凉到骨头缝的冰冷,如同一根尖刺扎进血肉。
令人发憷。
简言之倏地松开了手。
在黑暗中。
视觉不再管用之后,听觉和嗅觉就格外敏感起来。
小女孩还在哭泣。
可随之而来的,还有不知从哪里飘来的血腥味。
“呜……呜……呜呜……”
有什么黏糊糊的声音在地上蠕着,在哭声的掩盖下,一寸一寸攀上她的腿。
隔着一层布料,细长的手指紧紧攥住她的脚踝。
就像从地底下钻进来的僵尸,狠狠的想将她一起拉下去。
沉沦。
“帮帮我……帮帮……这次……轮到我了……”
冷硬的触感,浓郁的血腥味。
像是无数条蚯蚓挤在罐头里不停蠕的声音。
那股阴寒透过布料,钻进血骨,引起阵阵刺痛。
简言之:……!!
她瞪大眼睛,条件反射的抬脚一踢,嘭的一声巨响。
灯亮了。
刹那间,一抹黑影猛地扑向她。
“——帮我!!”
简言之惊得后退两步,一个没站稳。
摔倒了。
定睛一瞧,只见她的前方是一个巨大的铁笼子。
四壁都由手臂粗的铁栏杆打造而成。
上面锈迹斑斑。
依稀可见一些抓痕。
可困在里面的不是穷凶恶极的野兽。
被铁杆无情挡住的黑影又开始呜呜呜的哭泣。
那双空洞洞的眼眶里没了眼球,直视着她,就像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洞。
大得过分的缺口里,如小溪流般汩汩流血。
女孩顶着一张被活生生剥掉脸皮,只剩一片模糊血红色的头颅。
朝她发出不成调的尖叫。
绝望、沉痛。
她的身上被冰霜挂满,裸着的皮肤上遍布尸斑。
僵硬的双手死死抓住面前的铁栏杆,用力摇着。
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掉的脖颈上,是一道鲜明的勒痕。
而她的脚下,是早已干涸的血泊。
女孩遭受了什么,不言而喻。
简言之有些恍惚。
说好的……女孩都是要精细养起来的呢?
铁笼子被女孩摇着,却分毫未。
灰尘簌簌落下,简言之的视线从女孩身上艰难的剥离
,望向铁笼的开口。
……
…………
没锁??!!
简言之揉了揉眼,对道具组的不走心表示失望。
可惜尸体有什么坏心思呢。
女孩只知道晃自己眼前的铁杆,却不找找门在哪里。
她放轻脚步,走到出口前。
手刚刚放在门上。
整个地下室忽地震起来。
就像是地震了一样,铁笼子也发出快要散架的悲鸣。
滴答。
滴答。
滴答……
简言之听见了水滴的声音。
下一秒,一滴冰凉的液体落在了她的鼻尖。
极其浓郁的血腥气钻进来。
她抬头,看见墙壁开始渗血。
不知何时,女孩倒在了地上,变回了尸体该有的安静。
血渗出的速度越来越快。
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极了某种吸血物活的静。
没一会儿,简言之的脚背已经被血淹没了。
她眼尖的看见在血液中游的、纷纷朝尸体而去的吸血虫子们。
简言之的目光落回铁门上。
……
“可恶,来迟一步了吗?”
一路顺着记号追下来的尤清芸暗骂,用火把驱退血水中的“怪物”,深知这里一定有什么,令它们驱之若鹜。
想到那个小羊羔般无害的小姑娘,她心中一紧。
尤清芸跳进血池,“小姑娘,别怕——”
几米之遥的铁笼中。
简言之一本正经的从血水里捞出一具尸体,“这女孩很重要……”
“……”
简言之的脸粘上了许多血,她没有注意到,任由它顺着脸颊的弧度流淌到下巴。
大概是跌倒了一次,卷卷的头发也遭殃,湿漉漉的贴在耳边。
滴答滴答。
充满靡颓与脆弱的美感。
她的眼底盛满了平静。
就像在拿一根轻飘飘的棉花一样,简言之单手一提。
就把比她还高的尸体夹在了怀里。
“先拿出地下室……”
抬起头,看到尤清芸,简言之愣了愣。
看一眼她。
又看一眼轻松被自己抱在怀里的女孩尸体。
时间在此刻凝固两秒。
简言之挤着眉头,猛地跳开惊叫:“啊啊啊啊好可怕,这里怎么都是血!!!”
尤清芸:……好像哪里不对。
不过现在不是纠结这些问题的时候。
她帮简言之把尸体搬向外面。
途中忍不住问:“小姑娘,力气很大啊?”
简言之羞涩的回答:“天生怪力,我也很困扰呢!”
尤清芸:“……你很棒。”
等两人好不容易从地震的地下室里逃出来,从浓稠的血腥气中挣脱出来。
却发现外面一点静也没有。
甚至连放风的尹轩民都不见了人影。
正在疑惑的时候。
忽然听见背后一声暴喝:“住手!!!你要把我女儿带去哪里?!”
身后,男人没有第一时间冲过来,而是将尹轩民勒住脖子,他双眼赤红道:“快把女儿还给我,你们这些小偷!不然我就把你们同伴掐死!!”
他粗壮的双臂死死的卡在尹轩民的脖子上,瞬间收紧。
实在倒霉,他本以为在上面比较安全。
却没想到尤清芸刚下去,自己就被这个上一秒还拿出解药,为他治疗的男人擒住了。
男人的力气大得离谱,没有任何挣脱的可能。
他没法呼吸,脖子上青筋暴起,面色红紫。
忍不住的往上翻白眼。
男人尖锐的指甲死死掐进他的脖子,一股阴寒顺着他的喉咙到达心脏。
就快要窒息而死。
尤清芸肃着脸把尸体扔了过去。
“给你。”
男人松了手,紧紧搂过尸体检查,好像在看什么不可多得的宝贝。
他走进地下室之前,狠狠的瞪向他们。
“还好我女儿没被你们弄坏,你们这些狡猾的外乡人……”
“明天一定不能出意外……”
他碎碎念着消失在了众人视野中。
脱力的尹轩民跌进厚实的雪地,差点又被扑面而来的雪花呛死。
他挣扎出来,拼命呼吸新鲜空气。
脸色难看,“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尤清芸摇头:“没关系,总之,这趟还是得到了不少有用的讯息。”
离开后,三人又把村子找了一圈。
依旧没找到陈亚楠。
黄昏,重新回到老人家。
老妇人再次为他们做了一桌子的吃食。
所幸这次看起来正常许多,几个人也饿了一整天,就都吃了一些。
随后,各自说起自己打听到的消息。
简言之:“……然后女孩就倒在了血水里,嗯,我在地下室看
到的差不多就是这些。”
墨清和:“虽然那家的男人表现得很在乎女孩,但似乎只是在利用尸体做些什么。”
尤清芸赞同点头,“没错,而且在聊天中,他还屡次提到了什么神明。那封信,老人,地下室,所有线索都指向明天的仪式。”
尹轩民:“可惜,仍然没有陈亚楠的消息。”
边说,他摸着自己脖子上的抠印。
再迟一步,就会破个大窟窿。
自己真是九死一生。
徐旭嗤了一声,“我就说别找陈亚楠了,瞧你们找了一天什么也没找到。”
他说话永远这么不受听。
尤清芸略过他,转头问墨清和:“你们那边有什么进展吗?听说去了冰湖?”
墨清和:“我们……”
刚开个头,徐旭脸色倏地变差。
简言之好奇:“你怎么了?”
墨清和微笑回道:“大概是在生我的气吧。”
“生什么气?”
“我们在冰湖那边,因为把我推向小女孩们,他被攻击时,没能及时帮到他……”
“闭嘴!”
徐旭气急败坏的瞪了他一眼。
唰地站起身,走出了房间。
一瘸一拐。
尤清芸:“……大家还是早点休息吧,为明天村里的仪式做好准备吧。”
她和简言之回到之前的住处。
一夜无梦。
次日。
天还没亮。
村子各处已经有了静。
太阳被雪山挡住,丝丝缕缕的光亮从雪山背后延伸出来。
这场仪式,村里几乎所有的人都来了。
他们穿着厚厚的棉服,头上一顶怪异的帽子,双目无神且苍白的盯着同一个方向——
冰湖。
简言之一行人因为是外来人员,所以并不强制他们参加,但也不允许他们离得太近。
因此他们在几十米外看着,村民们在冰湖边来来回回布置。
等到差不多正午。
不知从何处传来了悠扬绵长的吟唱。
像是某种古老的曲调。
随着歌声的渐入佳境,村庄里的一位百岁老人缓缓走出。
她在众人的簇拥下,走到了最前方。
身上的五颜六色、层层叠叠的怪异服装,在阳光的折射出下亮的扎眼。
她瘦的惊人,骨头外只裹着薄薄的一层皮。
宽大的衣服下空荡荡
的。
那张皱巴巴的脸皮上面无表情,挤在一起的沟壑像是无数条蚯蚓在上面蜗居。
她走的很慢很慢。
没有一个人催促。
所有人的视线都时刻不离冰湖的方向。
那里有村民们一大早抬来的方桌和火盆。
桌上摆满了蔬果鱼肉和焚香。
巨大的火盆中燃起火焰。
滚滚浓烟,火焰却是冰蓝色的。
老人把手里的拐杖放到一边,举起双手,绷紧了松垮的皮肤,张大嘴巴。
像只渴水的鱼儿。
她的声音忽扬忽抑,嘟囔着听不懂的话。
村民们敬畏的趴伏在地。
目前看着还算正常。
尤清芸在周围观察完一圈,“这个村子人好少,大概只有十多户,而且都是老人和中年人,中间就像断层了一样,小孩的年纪都很小。”
她的目光停在唯一一个还未满周岁,被母亲抱在怀里的女孩的脸上。
“而且女孩只有一个。”
但这种情况并不让她意外。
她知道在一些偏僻的村庄里,重男轻女依旧是常态。
可这里的性别比例似乎又太严重。
简言之努力看了许久那个五官圆润的小孩。
半晌冒出一句。
“你是怎么看出来她是女孩的?”
尤清芸神秘微笑,“因为她的脸上就是一个大写的‘女’字!”
墨清和在后捧哏:“小师妹向来聪颖。”
简言之:……行吧。
你是主角你说得对!
没一会儿,老人的祈祷词念完。
她重新拿走拐杖,高高举起,又在雪地里重重的一戳!
一阵欢呼声随即而起!
伴随着村民们脸上的兴奋,在他们的手舞足蹈中。
一具眼熟的尸体被抬出来了。
她的身上挂满冰霜,脸皮下的红色组织依旧异常鲜艳。
“是那个女孩!”简言之说。
尤清芸“嗯”了一声,“还有那家子的男人和老妪。”
尹轩民下意识摸向自己的脖子。
“他们这是干什么?”
几个人的视线紧紧跟随着那具尸体。
只见男人将尸体运到冰湖边,跪下去,脸上挂着无比殊荣的笑容。
他的声音大得惊人。
“还请神明大人尽情享用!接下来一年也要护佑我们无方村!!!”
“还请神明大人
尽情享用!!!”
“还请神明大人尽情享用!!!”
所有村民一声高过一声。
咕噜噜噜噜——
冰湖上的冰融化了。
从蔚蓝色的深不见底的湖水中冒出巨大的水花。
那个神明出现在湖面,足足有半个湖还要大。
把整面天空都遮住。
天瞬间暗下来。
唯有祂的身上闪闪发光。
祂每一,都像有无数细碎的星尘撒在人们的身上。
村民们热泪盈眶,激地去迎接。
祂的耳朵是扇形的,仿若透明。
有无数流光溢彩在里面流,叫人不自觉的目光停留在上面。
再移到祂的脸上。
那是一张那么怜悯世人的脸,双眸充满慈悲,从喉咙伸出涌出的声音,犹如森林深处的精灵一样悦耳听。
尹轩民震惊的喃喃:“这究竟是……什么?”
只见祂慢慢捧起那个尸体。
作神圣而优雅,然后残忍的将它撕成两半。
里面的血液如同泉水一样炸开。
血液洒在祂的嘴角,洋洋洒洒的落在雪地里。
如同开在寒冬的梅花,是触目惊心的美。
其他人见怪不怪的继续赞美他们的神明,祈求他的恩赐。
神明咧嘴笑了,里面的鲨鱼一样的尖牙都漏了出来。
忽地,祂的视线穿过虚空。
盯上了一脸嫌弃的简言之。
简言之:噫——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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