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元溪很快知道了沈辞今天白天突然晕了一下的事情,从静室中修练出来回到长乐殿的时候,她的心中升起了浓浓的不安。 早已经结束了教学的沈辞一个人坐在梳妆镜前,一身天蓝色的劲装,发丝散在身后。 一如既往的黑色,落到沐元溪眼里,却微妙地觉得那颜色暗淡了许多。 “宝贝儿。” 她轻声唤道,少年回头,看到她之后缓缓勾唇,沐元溪却看到他指尖握着的那根银针,上方有一点猩红。 沐元溪大步走了过去,从身后环拥住他,握住他的手,看着被刺破的右手食指指腹,眼里闪过一抹心疼。 “...如何了?” 他的身体状况,瞒得了任何人都瞒不过他自己,那双眼睛堪比任何一台精密的仪器,仅需一滴血,便可看验出到底有何异样。 沈辞吐了口气,将还冒着血珠的手含进嘴里,淡淡的血腥味弥散开来,而后开口,嗓音模糊不清。 “也没什么,也就是红细胞减少了一点,血色素降低了些,正常。” “别瞒我,说点能听得懂的。” 沐元溪不满地咬了咬他的耳朵,沈辞觉得痒,缩了一下,哎呀了一声。 “就是贫血啦,中医里的血虚,所以才会突然晕了一下,真的没事,我也没有贫血得很严重啦!” 沈辞并不想让身边的人太过担忧,所以一开始说的都是学术用语,哪想到媳妇儿不太好糊弄。 可尽管他说得轻松,沐元溪却依旧很是低沉,“开始了是吗?” 沈辞捏了捏她的掌心,嗓音轻了许多,“一个贫血而已啦,喝点药补补就好了,不会死人的,你也不用这样的,媳妇儿。” 沐元溪神色幽晦,她是从背后环拥着他的,所以沈辞看不见那眼底的暗色涌动,他就只听见了她嗓中的压抑声音。 “可这只是个开始,并且不是结束。” 喝点药就好了,说得简单,自从得知他有孕的那一天起,给他的各种补品就没断过,可他今天依旧晕了,甚至没有任何征兆。 突如其来的血虚,让端木明都为之疑惑,而他们两个却是知道缘由的。 沈辞陷入了沉默之中,心中长叹了口气。 沐元溪说得没错啊,这只是个开始,并且不是结束。 如今只是红细胞减少,血色素降低,再然后呢... 他会一点点虚弱下去,身体的各种机能逐渐衰弱,不到十年,那体内被诱发的毒素便会耗光这具身体的生命力。 这是他们不得不面对的事实。 他们没有告诉沐窈,没有告诉沐元淇,为了让沐窈能够没有顾虑的成长,她除了知道爷爷奶奶的存在以外,对这后面到底意味着什么也并不清楚。 那个选择,沐元溪还没有拿出来让她困扰,但她清楚,是时候了。 沐元溪突觉心中一阵刺痛,密密麻麻的心疼涌上,忍不住更加用力地拥紧他,沈辞笑着叹了口气。 “别这样啦媳妇儿,你也说了这只是个开始,这你都接受不了的话以后可怎么办,又不是真的死了。” “可你是在切真地体会着这些病痛的到临。” 她的嗓音很是压抑,如同钝刀扎入,不可言说的哀伤蔓延着。 “阿辞,我怎么舍得啊...” 今天还只是突然晕了一下,沐元溪根本不敢想象,未来他还会承受什么。 无言的沉默,昭示着事实的沉重。 良久,少年开口。 “那你就多抱抱我,多给我点糖,在我需要的时候及时出现,就好啦!” 沈辞玩一样的戳着她的小臂,嗓音娇纵柔软,却又带着他与生俱来的肆意,沐元溪心中泛酸,沙哑着嗓音应道。 “我会陪着你的,一直一直陪着你,你不要走得太早,我怕追不上,好不好,阿辞?” 夕阳渐落,相拥着坐在窗边之下的两人半沐浴在金黄的阳光下,沈辞轻轻阖眸,眼底落了一片睫羽阴影,他启唇,笑着应道。 “好。” * 又是一大波补品源源不断地进了东宫,消息很快传到紫宸殿和凤梧宫,得知沈辞血虚之后,便又是两波丰富的补气补血的药材送了过来。 以前就不太爱喝这些玩意儿的沈辞如今是一如既往的抗拒。 看着那堆了满屋子的阿胶、龟板胶、鹿角胶还有燕窝,沈辞就觉得惊悚,他只是有点贫血,没有血虚到这个地步! 沐元溪异常严肃,不再像以往那般纵容他了,“以前你偷偷倒了便也倒了,如今不行,不会让你喝太多,但是我给你的你得喝了。” 沈辞在床上打滚,“啊啊啊,你还说,以前你就一天给我一碗燕窝,谁受得了啊!不想要这些东西,食补不行吗!” 爹爹的撒娇打滚看得沐窈在一旁甚是忧心加迷惑。 燕窝...不应该是挺好喝的补品吗?怎么在爹爹看来就像是毒药一样?她就曾看到爹爹偷偷倒过好多次,还不让她告诉娘亲。 “食补自然是有的,但这些也不能少。” 沐元溪的话简直是成为了压倒沈辞的最后一根稻草。 食补本来就是他的一个借口,顿顿饭里都有药材的生活也不是他想要的,但谁知道沐元溪都已经安排好了啊! 而且食补不够,还要喝这些汤汤水水的补品,沈辞顿时觉得有些生无可恋起来。 “说好了不走得太早等我的,想食言?” 沐元溪嗓音失落了些,目光黯然,端着那盏温热的燕窝,蒙在被子里的沈辞又来回滚了两圈,很是纠结。 一旁的沐窈也跟着劝道,“爹爹,很好喝的啊,起来喝了吧,你今天都吓到窈儿了!” 一颗毛茸茸的脑袋从被子里露了出来,但也只有鼻子以上,一双眼睛里满是哀怨和控诉。 他喝燕窝都要喝吐了啊! “宝贝儿乖好不好,起来喝了,喝完有糖吃,还有各种酸酸甜甜的蜜饯。” “爹爹乖啦,喝完了窈儿明天陪爹爹放风筝呀!” 沈辞不忿,反驳道,“明明是我陪你,怎么能说是你陪我!” 沐窈:“......” 话说她不喜欢放风筝来着,每次都是爹爹拉着她,她才配合配合说着好玩的,总不能让爹爹扫兴呀! 沐元溪瞥了沐窈一眼,“要陪也是朕陪,看你的书去!” “不要,一起陪!待会就放,荧光的那种,天黑了也能看见,我前两天新做出来的!” 仗着自己是‘病人’的某人很是娇纵地提着条件。 沐元溪为了他能养好身体自然是什么都应,嗓音由刚刚对着沐窈时的无情转变为了温柔。 “好,你起来,喝了我们就去。” “好呀好呀,爹爹乖一点,窈儿和娘亲一起陪爹爹放风筝!” 沐窈也跟着说道,少年不情不愿地爬了起来,但终究是就着沐元溪的手,将那一碗燕窝喝了下去。 少年啊呜啊呜的,明明是入口即化的东西,他却非要咬上两口。 床边的母女两人心下都是一个想法:怎么可以那么可爱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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