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辞现在处于深深的纠结当中,他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不是不清楚沈楠竹所说的那些,但因为早前便和沐元溪商量好的不会要孩子,所以他也并没有太多心理负担。 但现在意外有了,还已经两个月了,他从一开始的震惊,到难以置信到慌乱再到现在的迷茫,也就只有沐元溪的出现暂时稳定了他的心神。 他虽纠结,沐元溪却很果断,但沈楠竹的质问就回荡在耳边,沈辞抬手便搭在了自己的眉骨之上,避开了所有人的视线。 脑子里一片空白的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端木明终究还是在沐元溪的强硬态度下去备药了,沈楠竹脸色暗了暗,拦不住端木明的她声音陡然间提高了许多。 “阿辞!你回答姐姐!我知道沈家的荣辱或许你并不在意,但这也是你的亲生骨肉,不论其他,你难道就真的忍心看ta这么死于非命?!” “我...” 沈辞唇边嗫嚅两下,嗓音微弱,根本没有实质性的回答,他的心很乱,其程度也仅限于当年沐元溪被天雷席卷的那一刻了。 如果一直没有,那么他可以选择此生都不要,可现在意外有了,毕竟是一条生命,还是他与沐元溪两人的结晶,要如何... 沈楠竹见他长久没有回答,敛了敛眸,嗓音哀凉,夹杂着对那个还未出世甚至还未成型的孩子的悲悯。。 “阿辞,我知道你的身份的,若你真的不愿,姐姐也不会逼你,但姐姐要知道你的真实想法,你是真的不想,还是被她所逼?” 沈楠竹话语锋利,沐元溪眉峰蹙起。 即便沈楠竹到如今也只是沈家少主,却早已有了一家家主的威势。 可她第一次这般强硬地反驳她,为的不是她削减了贵族的补贴,不是她制衡了沈家权势,而是为了明知道已经不是她亲生弟弟的沈辞。 沐元溪眉眼间的冷意褪去了一分,心知沈楠竹是为沈辞着想,为此甚至不惜顶撞她。 但是,无论如何,孩子不能留。 沈辞心下说不清是什么心情,也听出了沈楠竹话中的维护,然而... “我不知道啊。” 他也是第一次有孩子啊! 那是一条命啊,他一开始是不能接受,但等那些情绪渐渐地缓过来之后,知道沐元溪决定不要,他又有些难过。 他难免想起了君雾,那个一开局就是怀胎三月的前辈,处于人道主义总司大人没有打胎,虽说他自己现在还不到三月,可以选择不要,但是... 沈辞吐了口气,放下了额头上的手,一双凤眸看向就坐在他床边的沐元溪,眼尾猩红,有些犹疑。 “要不...” 沈辞话都还没说完,沐元溪墨瞳一暗,毫无犹疑地直接打断,“不行!” 沈辞抿了抿唇,悄无声息地叹了口气。 欲要半坐而起的他被沐元溪小心扶着,她贴近他,右手在他脑后轻抚,将刚刚嗓音中的果决和冷意压了下去,换上了轻柔的语调。 “没事的,只是个意外,解决了就没事了,才两个月而已,没关系的,你有我、我有你就够了,其他的都不需要,也不需要你想这些,喝了药,睡一觉,明天就没事了,听话好不好?” 即便是自己的血脉,但是事关于他,她便是怎么样都能舍得,。 尽管那是一条命,可所有的罪孽她来担,她只想要他好好的,长命百岁,安然地渡过这一世。 他不需要被束缚,被禁锢,被那些所谓的责任所压制,她不想。 他该永远是她的肆意少年。 下颔搭在她的肩上,感受着贴近而来的温暖和清香,沈辞抬眸看向屋中的沈楠竹,疲累地阖上了双眸,只从嗓中溢出了一道闷闷的应声。 沐元溪安心了,沈楠竹却是脚下有些不稳,退后了一步,可最终,也不得不接受了这个事实。 他是真的不愿。 可即便选择随他所愿,但沈楠竹依旧不能理解。 为何,为何沐元溪的态度如此坚决。 如果只是因为沈辞,他刚刚明明都有些松动了的! 怎么会有一个母亲不希望自己所爱的人生下自己骨肉的啊,可为何沐元溪就一定要如此! 端木明的堕胎药很快便端了上来,看着那一碗棕色的药汤,所有人的心情都很沉重,沐元溪也是一样。 但她不能犹豫,她亲手接过了端木明递过来的白瓷碗,弯曲的指骨贴在碗壁之上,冷白的肌肤甚至比那白瓷都要寒上几分,她敛眸吹着那温度有些高的汤药。 不能犹豫啊,无论他多么坚强,可在这件事上无可避免的慌乱脆弱,她若再表现出一些纠结,那便更难办了。 亲手将那汤药一口一口喂给了他,看着那浅粉发白的唇上沾染了棕色的液体,沐元溪的双眸无可避免地被刺痛。 少年垂着双眸,一字未说,也没有看她,只默默地喝下了药,他在喝药方面向来闹腾得很的,从来没有这么安静过,如今这般,可见心里也是难受的吧。 沐元溪心中便不由自主地涌起来了点恨意。 为什么...她要亲手杀了她的孩子。 可是不这样做又能怎么办,想想月神之前所告诉她的那些,不杀了那个孩子,那么她的少年就将被那个孩子所杀。 她只能这样啊! “阿辞,吃颗糖好不好,糖坊今日才送来的,你吃一颗再睡好不好?” 沐元溪嗓音微哑,看着少年喝完了之后便躺下蒙上了被子,止不住的心疼汹涌着。 她剥开了糖纸,索性他还理会她,将她送到嘴边的糖卷走之后,勉强地扬了扬嘴角。 “甜的,比药好喝。” 沐元溪的五指攥紧了些薄毯,而后缓缓松开,理了理他额角的碎发,嗓音温柔。 “还有很多,都给你,睡一觉,明天就好了,明天就好了。” 屋中的熏香已经换成了安眠的,本就有些累的沈辞很快便闭上了眼,只那脸色间仍存的一丝脆弱苍白落到沐元溪眼底,让那双墨瞳越发晦暗幽深了。 她不忍再看下去,在他睡着了之后便起身离开了,玄黑的衣摆勾出凛冽弧度,走到院中,无尽月光蔓延而下,明明是燥热的夏夜,她却只觉得浑身发寒。 “为什么。” 沈楠竹便跟在她的身后,脸色是同样的阴沉,拧起的英眉一直没能舒展。 沈辞是心甘情愿喝下那药的,甚至没有一点反抗,这点沈楠竹看在眼里,孩子是她们两个人的,她是不能置喙些什么,但她想知道为什么! 沐元溪阖着双眸,微微仰头,唇边蔓延起一丝苦笑,想着,如果是沈楠竹的话,那么,她应该有权利知道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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