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毕九琋的担心没有错。
沐怜娅就眼睁睁地看着沈辞甩了甩自己宽大的衣袖,而后慢条斯理地从中掏出了一个又一个小巧的瓶瓶罐罐。
琉璃的,陶瓷的,暖玉的...
黑的红的蓝的青的白的紫的...
有几个相同颜色的瓶子上为了区分还贴了标签,但也只是几个。
仅从那几个标签上的墨迹,就能看出来这都不是些什么好东西了。
沐怜娅本以为这就是结束了。
但--
少年又从腰间拿出了数个折叠好的四方纸包,尽数递给了沐元溪。
沐怜娅忍不住挑了挑眉。
“你进个宫装备得还挺齐全啊!”
沈辞抬头看了她一眼,继而摆了摆手,谦虚道。
“诶,不算什么不算什么,谁让皇宫不安全呢!”
可不得多带着点防身?
再说不进宫的时候他身上的这些东西也不少。
沐怜娅闻言则是暗暗咬了咬牙。
“怎么就不安全了!”
“啧。”
“第一次落了个水,第二次遇了个刺,谁知道这次又有什么危险等着爷呢?”
沈辞又从靴间掏出绑在脚踝处的一个针囊,塞到沐元溪怀里,便是沈吟初,都看得眼皮跳了跳。
“而且刚刚去了一趟凤梧宫,里面说不定还有个危险人物,等着杀了爷好做唯一呢,可不得小心一点?”
沈辞瞥了一眼神色凝固一瞬的沐怜娅,后者拧了拧眉,说了一句。
“瞎想什么,没有的事!”
沈辞耸了耸肩,眸中划过一缕暗芒,似在乎又似无所谓的样子。
“嘛,最好是,不过小心一点也没错不是?”
想着陆丰远好歹是她爹,他如今也算是帮忙提醒了,至于更多的,他就管不了了。
沐元溪垂眸看着自己已经拿不下的双手,面对沈辞最后递过来的左轮,墨瞳中划过一抹无奈,继而示意清乐拿了一个托盘过来。
将东西在上面一一码好。
嗯...
一个没放下。
清乐又去拿了一个。
毕永清脸色十分阴沉的看着那满满当当的两个托盘。
全都是些危险的东西!
还好她儿子聪明,及早提了出来,不然肯定会被他暗算!
简直又卑鄙又无耻又阴险!
等沈辞将东西都放好之后,手中把玩着身上仅剩的一个匕首,唇边划过一抹邪肆的浅笑。
他将东西都拿了出来,想必心中本就没有逼数的毕九琋这下恐怕要更加轻敌了。
不过,他也没有要提醒他的意思就是了。
沈辞看御书房偏殿的那个暖阁就很不错,就申请了这个地方,沐怜娅有些迟疑,似是觉得有些太小了。
但一想小了倒也对沈辞有利,便就准了。
毕九琋自屏风后走出,行一礼之后,正准备走进那间暖阁,却被沐元溪叫停了下来。
毕九琋抬眼看去,冰封般的眸中似是泛起一阵涟漪,但并不明显。
沈辞瞥了她一眼,半眯的凤眸中夹杂着一抹玩味。
丹唇微抿着的沐元溪在毕九琋转身过来之后便开口说道。
“既然说了只守不攻,圣子还是将自己身上的利器都交出来的好。”
毕九琋神情微滞,端于小腹敛于袖中的手缓缓攥紧。
沈辞笑出了声,薄而锋利的刀身一下下的点着门框,斜倚在上面,挑衅般的说道。
“好像是有点道理,爷东西都交出来了,你不能例外啊!”
毕九琋深吸了口气,保持着端庄礼仪,谦声回道。
“回殿下,九琋身上并无利器,若殿下不信,可派人搜身。”
毕永清也帮着她儿子说话。
“小九可不跟某些人一样,在宫中还带那么多危险的东西!”
沐元溪神色是众人所熟悉的那种冷淡幽凉。
“发簪,也是利器。”
“摘了。”
冰冷的命令口气,让毕九琋一阵屈辱,轻咬着下唇,隐隐颤抖着。
沐元溪冷眼视之,却没有半分的松动。
虽说信她的少年不会输,但她也会尽可能的杜绝一切能伤到他的东西。
沈辞都没考虑到发簪还是利器这个东西,看向面无表情的沐元溪,唇角倒是勾了一个轻缓的弧度。
“殿下,没必要做到如此地步吧!”
毕永清看着自家儿子的委屈样子,皱眉说道。
沐元溪瞥她一眼,那眼神冷冷清清,不含任何温度,说出来的话也是毫不留情。
“若不想自己动手,孤派人帮你。”
说着,殿内唯一的侍女清乐便拿着另一个空的托盘走了过去,奉到了毕九琋面前。
“圣子请。”
清乐态度也很是明显。
若是毕九琋自己不动手的话,那就只有她帮忙了。
可那样对毕九琋来说便是更大的难堪。
所以,他缓缓舒展开自己紧攥的拳头,带着玉镯的手腕微抬,移到了发间。
指尖轻抚在那串串珠穗之上,发出泠泠声响。
倒还挺好听的。
沈辞心下如是想道。
东西倒是好东西,只是可惜,就是主人不怎么样。
毕九琋一面卸下鬓间发钗,一面苦笑了一声。
双眸紧盯着那抹玄黑身影,淡淡说道。
“这青鸾流苏双钗冠,还是凤君于九琋及笄那年赏赐给九琋的...”
那个时候,他还是陆丰远眼中的凤少君人选,帝都众人引以为傲的将军府小公子。
如今,他虽为圣子,可那么多年的梦却碎了一地,还是他最倾慕的人亲手干的。
当年凤君亲自赐给他的发簪,今天却在她的命令下一一卸下。
随着最后一根固定发髻的流苏步摇的抽出,三千青丝瞬间泄下。
毕九琋双眸含着些许的莹光,却又有些清寒,他最后的动作慢了一些,似是等着什么。
然而什么都没有。
随着最后一根发丝轻落的那一刻,他眸中所有的期冀尽数消亡,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孤凉。
凭空一阵风从窗间泄了进来,拂动那如缎般的发丝,凌乱飘逸,衬得那抹暗红身影越发单薄孤寂。
沈辞正巧此时换了个姿势歪着,手腕也跟着动了动,恰好就有那么几缕发丝刮过了清寒的刀刃。
削金凿骨之名着实不假,柔韧的发丝在刚接触到刀刃的那一刻便拦腰而断。
继而在清风的吹拂间坠落在地,连一丝声响都没发出。
“哎呀呀!”
根本没想干点啥的沈辞下意识惊呼出声。
毕九琋双眸微睁,有些呆滞的看着自己断落的发丝。
指尖划过那垂于肩侧的发丝断痕,继而抬眸怒视门边少年。
“沈!辞!”
咬牙切齿的声音随清风荡出。
至于哀凉孤寂啥的,早就散得没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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