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家的人只是伸头看看, 这也是梁开全最不喜的地方,隔壁住着怎么就不能光明正大的出来?或许就是不想看到他这个坏人!
冰兰将衣服晾好,“哥, 抽空咱们去砍些树枝把院子都圈好。”冰兰很怀疑自己后院的白菜萝卜少的就是隔壁偷的, 但为了这点东西去问不值得。
后院一般是各家的自留地, 都是敞开着的, 也便于相互串门走动。她家不需要跟别人家走动, 更不喜欢有人过来听墙根。这事冰兰早就发现了, 只是不想理那些人。
现在梁建国是妹妹说啥基本听啥, “分下秫秸了圈, 没那么多树枝。”
兄妹俩在外面说话, 隔壁怎么听不到,老太太坐在炕上沉下脸:“这是防贼呢?也不看看他们家有啥?慧莲走了就对了!你看看那还是人家吗?”
“妈, 以后不少去那边地里拔菜,咱们家又不是没有”老儿子杜少辰道。
“拔他们一棵菜咋啦?要是你表姐在还不是敞开了让我们吃!再说那块地方本来是咱们想要的, 偏偏被他们占了去!”他们家人多, 后院的菜园根本不够吃。生产队的菜有没分下来, 一大家子吃啥?儿子知道老娘的毛病, 也不劝了, 等隔壁把篱笆弄上想去都去不成。再说那块地方, 当初舍得拿钱买下何至于他们还挤在一起?现在后悔早晚了!
“他们家隔几天就弄点腥货, 大队管不管?”老太太想起隔壁偶尔传来的熬鱼味就馋, 好几次都想拿碗要一碗。他们家有啥?弄出来的鱼倒是很香。
“河里的鱼虾随便吃, 谁管了?等忙完了咱们也去掏去就是。”老妈岁数大了事多了。
“我是想尝尝那边怎么弄的, 好像是炖肉,要是你表姐在早就给我送一碗来了。”
还是惦记着隔壁!
“奶,您不让我们跟那边来往, 您倒是也别去啊!被人家看到多不好意思?”大红为了她奶不让她找冰兰玩怄气很久了!
“你个死丫头!哪有你说话的份!还不赶紧去洗衣服去!”老太太被儿子嘟囔的正没好气,孙女上赶着上门了,一个笤帚疙瘩扔过去,吓得大红往外跑。
麦场上的东西都快放不下了,玉米棒子堆成了小山,女人的活就是剥玉米皮,一个个黄橙橙的玉米剥出来,晒几天就能打成玉米粒。他们上交的公粮主要是玉米小麦和棉花。那些高粱小米黄豆种的不多,留下种子几乎都会分下来。
各家陆续往回搬粮食,尽管吴桂珍让兄妹等等,下一趟帮他们拉回去。两人还是让梁开全看着堆,他们兄妹慢慢背。老刘头过来正好看到兄妹俩要背,脸一沉:“背啥?队上又不是没车!送别的能送你们的就不能送了?老于!把开全家的捎上!”
赶牛车的老于笑着招呼两人把粮食放上去。车还真是一个问题,粮食可以背,等分秫秸了怎么办?地很远,真要背够他们兄妹背上几天的。还有红薯,红薯地离着家很远,足有六七里地,他们真的很缺一辆车。
用别人的车就要付出一些辛苦,梁建国主动拉起周玉东家的车,周玉东家有车,大儿子前几年一直上学身体差,根本没多大的力气,干体力的只有夫妻。搭上梁建国和冰兰,倒是正合适。各家的柴堆在院外堆的老高,玉米秸秆,棉花柴,谷子赶,秫秸秆,玉米骨头,玉米皮…….
知青住谁家,东西就分到谁家。以前只听说大秋累,没想到会是这么累!全是超体力劳动。
冰兰家却弄到了不少老鼠,打老鼠源于家里的鸡下蛋了,冰兰在鸡窝里居然看到一只老鼠拱一只鸡蛋,这是像偷吃?
六只鸡里出了两只公鸡四只母鸡,冰兰送还那家一公一母,她可全靠三只母鸡下蛋换油盐酱醋,怎能让老鼠吃了!
家里有两个老鼠夹,粮食多了怕老鼠吃,一般各家都要下上老鼠夹。没想到每天都能抓到两只。有时候听到动静将老鼠拿下再下,还能抓到,今年的老鼠好多!个小的直接扔掉,冰兰给诱鼠的食物加了一点好东西,居然被她抓到了几只黄鼠狼和硕大老鼠。
扒了皮去了内脏盐起来,这一弄就弄了二十多只。而且各个顶大的那种,小的她也看不上。
皮被冰兰折腾折腾弄出来,还真软软的,摸着手感挺好。本来梁建国很膈应的,听冰兰说准备做鞋做手套,便勉强接受了。
那么多老鼠肉怎么办?还真吃?
“你问问赵旭东要不要吃老鼠肉?这两天阴天,要是下雨就让他过来。”总归是肉,冰兰想要谢谢他带来的布头旧衣服等,不然他们一家这个冬天都不好过。
秋天的雨很冷,这样的天不出工。冰兰在屋里的炉子上早早就炖上了肉,贴了一锅饼子。中午的时候赵旭东和老刘头都来了,别说老鼠肉还很想香。快一年没尝过肉味的几个人吃了很多,赵旭东这个偶尔吃到肉的也吃了不少。
这小子一激动想着用啥回报?心里想着抽空得回去一趟!随后跟冰兰研究起啥时候还能吃到肉?
还吃?“等着,等下雪了或许能抓到兔子”
赵旭东记得她还欠自己兔子,心里高兴了。
活计一干就到了十一月,这远远还没完,想拿工分必须干活,地里长着的大白菜到家后男人们打草,抽空还得挖菜窖。女人们剥棉花桃,也就是那些没开花的棉花。里面依旧藏着棉花瓣,因为没开开,这种棉花绒短,弹出来的棉花发红,俗称红棉花。
这种棉花国家是不要的,摘出来弹成棉絮分到各家可以做被褥,即使不很暖却比没有好。棉花桃爆开嘴吐出棉絮剩下的依旧如一朵花,只是很扎手,很硬。
一群女人就在生产队的院子干活,十一月气温早晚已经到了零下,白天即使有太阳依旧不暖。
而人坐在棉花上是很暖和的,孩子们喜欢来玩,老太太们便带着孩子们过来。
冰兰见到了奶奶家的几乎所有女人孩子,老太太装作看不到,也不往冰兰这边来,冰兰只好低头认真干活,这种气氛是很尴尬的,双方都是亲的却不如陌生人。
那几个堂妹都没去上学,够十二就下地干活,不够的在家干活。那几个一样看到她如陌生人,这是大人叮嘱过的,不然小孩子知道啥?老太太看她的眼神是嫌恶,婶子们看她是冷漠,堂妹们看她是探究。
大红明显对她是疏离,也就是三奶家的几个女孩和周玉东家的小姑娘对她还算热情。绒花依旧被她妈妈死死看着,这世界仿佛人人都在嫌弃她。她与她们仿佛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好容易挨过那几天,女人们基本上没啥活,但不干活肯定没工分,只能继续找活。
到了这时间其实地里真的没活计了,分田到户后女人们才有了猫冬。而现在是生产队,还是要干活!所剩的就是筛种,捡出不好的种子,留下好的明年做种。将库里的东西倒腾一遍又是十几天。现在她知道了什么叫磨洋工,瞎扯蛋!
可能看到大伙都有时间了,也可能新上任的革委会主任要耍耍威风,他亲自莅临大辛庄村委召开全体群众大会,再次将阶级斗争抓起来,这回多了相互检举揭发。
“同志们,我们一定时刻不忘阶级斗争,要敢于揭发,敢于发现,敢于与敌人作斗争……”结果出于意外也在情理之中,梁开全家不配住上新房,那房子应该归广大穷苦大众。
“梁开全是劳动改造,怎么能拿工分?这是包庇罪犯!陈胜利同罪!”
“XX偷了生产队的玉米”
“梁冰兰私自捞集体河里的小鱼!”
……很多人矛头指向冰兰一家和帮助他们的人。这是一个没有秩序疯狂的年代。她能猜到结果,却低估了人性的贪婪。
没有道理可讲,梁家的新房要让出来。院子房子给了村里最穷最懒的一家,而他们兄妹要搬去那家,也就是交换。等同被赶出家门,因为那家的房子已经不能叫房子了,都快成了一堆废墟!
“买房子的钱是借的,建房子也借了几家的东西,还欠着李木匠家的人情,这些谁还?我们可以让出来,我们干的活可以不算,难道买房子的钱还要我们还?”冰兰知道不一定有用,但是这冤枉钱她不想出,到了这份上她不想忍了。
“对!那钱是我们家出的,谁要房子把钱给我!”老太太冒出来,知道便宜给别人还不如自己家要呢!
“那个做门的板子和门框是我们家的”周玉东道。
“窗户上的木棱是我家的”李木匠对这种无耻行为很不齿,这是想占人家便宜啊!
“房梁还有我家两根呢!是给钱还是我们拆了!”三奶奶道。
“上面的草帘子还是我弄的,那个我要,给钱都不行”老刘头站出来。
那个强烈要求住进来的懒汉一家朝着众人喊:“你们都是坏人!是帮凶!你们就是隐藏在内部的敌人!主任,他们都在帮坏蛋分子!一起抓起来!”
“牛三!全村都知道就你们一家偷懒,不参建社会主义建设还想占社会主义便宜?都像你这样谁还干活?”老村长觉得这家简直太无耻了,那房子是老梁家花钱买的,两孩子黑天白夜的忙活了三个月才建起来,容易吗?这是打上那房子的主意了?
“我是贫苦大众,我穷,我光荣!怎么了?我才是真正无产阶级,你们是吗?”牛三简直无耻到家。不过新革委会主任就是喜欢,他就需要这种人做打手,为他冲锋。
“牛三同志说的很有道理!我看就这样,他们家的困难村上是不是帮着解决一下?那是我们的兄弟,我们的战友!你们怎么能无视?梁家兄妹怎么能住那么宽敞的房子?新房先让牛三同志一家搬进去!其他的容后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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