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看到地头时, 已经接近了中午, 还真是一天一来回!很快那些到头的村民过来与他们对头干, 两边相遇就完活。
“同志们加把劲啊!到头就歇着!”老村长高声喊道。
两辆牛车过来拉了几桶水和他们带来的干粮包放在地头,村上牛马车还真不少,也是,这些地耕种可全靠他们了!
见到了对面的曙光, 冰兰快速结束了这四条垄工作。“小姑娘真不错!能吃苦, 能忍耐, 不错不错!”接他们的一个黑壮汉子道。
“你们俩快去地头歇歇,唉!”帮着掰棒子的女人心疼地道。冰兰和夏雨摘下草帽, 里面头发被汗水已经湿透,风一吹带来一股凉意。
夏雨一屁股瘫坐在一堆玉米秸上仰头看蓝蓝的天。鼻子一酸, 眼里就有了水汽,他好累!好想妈妈。那边被搀扶过来的两个女知青坐那里抱头痛哭, 没有人去笑话, 村民同情,知青同感。这只是磨练的开始,就如涅盘的凤凰, 不燃烧怎么重生?
哭过后人舒服很多,老村长笑呵呵道:“累坏了?到这儿就是累!咱们村条件差,要是有机器就会轻松一些。所以啊还是要多打粮, 交给国家,咱们好买拖拉机,收割机。到那时候我们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村长叔, 你说的收割机拖拉机的啥时候能弄来?”
“村上有钱了,有钱就能买了”
“啥时候有钱?”
“嗯——”村长叔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了,是啊,村上啥时候有钱?“多开荒,多种地,多打粮!”
冰兰拿出带的干粮灌了一壶水递给夏雨,夏雨有气无力地指指自己的干粮,冰兰帮着打开,里面一样是玉米饼子。
“吃我的,里面加了葱花咸盐,有味道。”
“我想吃菜包子,你做的干菜包,还想吃红烧肉。”夏雨委屈地道,就如跟亲人撒娇的孩子。
“等咱们自己做饭了做给你吃”
夏雨抽抽鼻子,接过冰兰给的饼子一口口咬下去,再喝上几口水,人精神起来。看着冰兰等人吃完都躺在玉米秸上眯觉,也跟着眯起来,周围渐渐起了鼾声。中午休息只是一个小时,冰兰觉得刚睡着就被叫起来。开始往回,到头几乎就要天黑。
两人迅速占了四条垄,靠边的早早被有心眼的人占据了,边上通风,敞亮,人人都喜欢。
回程看到手已经包裹好的梁静跟着马车牛车装玉米棒子了。这活一般拿半公分的人才去做。本来听说他们这个生产队一天公分也就值一毛左右,不好的年头几分钱。到年底不倒找就不错,就是一年忙到头根本没钱可拿。
原因无他,就是没多少经济收入,全年指着这些土地出产的粮食。人少土地多也忙不过来,经常是种一半闲一半。
还没到地头,天边凝聚了一块乌云,“要下雨了!赶紧加把劲干完回去!青川,你带一些人回去帮着收场上的麦子!”队长喊话了。
下雨不赶紧回去还要继续冒雨干吗?冰兰不理解,但队长发话了只好加快速度往前赶。人累到一定程度反而不觉得累了,俗称累过了劲。
乌云随着北风向这边移动着,风起,玉米叶子唰唰作响,很快都大雨点砸下来。雨点越来越密集,队长不发话,大伙继续干。冰凉的雨水打透衣服,一直凉到人的心底。
“队长,不如让社员回去!这雨一时半会怕是下不完”民兵连长张大江跑来道。
曹广利看看就要到头的队伍叹口气:“这一耽搁怕是又要小半天,豆子也要割了,今年还打算烧出几十晌地。”
“可孩子们着凉感冒了更没人干了!”
曹广利犹豫再三终于道:“好,回去多给他们喝热乎粥,明早三点一定要到黄豆地头”趁着潮湿可以收割豆子,干了掉粒。
冰兰随着人们踩着泥路跑回村子,回来的全是一身水,一身泥。高敏的小闺女小丫很懂事地在家烧上水让大家洗洗,又将水桶放在外面接雨水。回来的都想尽快脱掉湿衣服,热乎乎洗一洗。一人一盆水,屋子插满了人。一个个顾不得害羞很快脱干净用热毛巾擦拭身体换上干衣服。
小丫闻着那香皂香香的味道开心地笑着,大锅依旧烧着火,湿衣服一盆盆端到外面让雨水去冲洗。
“多喝热水,这天就这样,雨说不定一会儿就过去。”高敏最后进来,浑身就如落汤鸡。她刚从晒场过来,还好,粮食已经被收起来了。
“高主任,咱们还有多收玉米要收?”
“还有四十多晌!秋收要一直收到十月中呢!今年粮食种的多,播种的时候借了公社的播种机,不然每年可没这么多庄稼。”
高敏麻利地给自己换了衣服,“今儿时间充裕,我们就把明天的干粮做出来,以后你们自己过日子了都要这样。”
众女答应着纷纷上手,有的会,有的不会,不会的早晚要学。一锅锅饼子做出来就是两锅稀粥,最后炖了一锅萝卜。趁热多吃多喝,直到身上冒了汗,高敏说这样可以将身上的寒气驱散,不会感冒。
吃饭的时候每人拿筷子的手都是别扭的,一天下来谁的手也不好受,红肿出泡的,割伤的,越是白嫩的手伤痕越重。几个知青边吃边落泪,眼泪就着热乎乎的渣子粥咽进嘴里,嘴里的粥变得咸咸的。
宋梅穿着雨衣过来看看她们,检查了每个人的手,“等你们手上磨出老茧就不会痛了,同志们,这是生活对我们的磨练,我们一定要挺住,坚持到底就是胜利!我相信你们都能过去这一关,明天三点到大队集合,有问题吗?”
“没问题!”回答很响亮,这精神!冰兰再次感叹这一代人的思想,如果放在二十一世纪绝对会被人说成傻帽!
雨一停,女知青忙着洗自己的衣服鞋子,院子里很快晾满了衣服。小丫帮着受伤的梁静将衣服晾晒好。真是招人喜欢的小姑娘。
晚上一睡觉,胳膊腿仿佛不是自己的了,冰兰就听着一个个哎呦哎呦的哼哼声,但两点多还是一个个都跟着起来。烧火做饭,洗漱的,冰兰这次见到了高敏的丈夫和儿子,老早两人就给这边挑来水。
“水井在哪儿?”冰兰问。
“大队街口,不过这水不是水井的水,咱们屯子边上有个小泉,终年水不断,就连三九天都会冒出水来。这谁很甜,你们喝”王晓勇憨厚地笑笑道。
应该是地下泉眼,冰兰喝了一口,果然很清甜。怪不得做出来的粥那么好吃!冰兰看着还有时间,按王晓勇给的方向跑去,附近的人家都用那边的水,看到小知情却是很友善地告诉位置。
泉眼周围用石头围起,下面也铺了鹅卵石,水清澈见底,水面汩汩冒出清水。一旁挂着两个葫芦瓢,谁要用水只需拿起来舀。冰兰将自己的水壶灌满,来挑水的人很羡慕地看着那个军用水壶。
全村除了老村长有一个这样的水壶谁家都没有。那目光让冰兰心酸,偏僻农村依旧落后,不光是思想,还有物质。
昨晚的雨让道路变得很泥泞,水汽很重,地上的植物都滴滴答答落着水珠。冰兰等人坐着马车走的,天还黑着,借着朦胧的月光看到的不再是昨天那一片玉米地,而是黄豆地。
黄豆荚太干容易爆开,这样的天气更适合收割黄豆。一人一把镰刀,每人负责六条垄沟,撅好的豆杆放在中间。村民不叫收黄豆,而是叫撅豆子,镰刀擦着地皮在豆杆根部一挡,手向前一撅豆杆,发脆的豆杆立刻断开。
但今天的豆杆不会发脆,那就需要镰刀割。豆杆很硬,镰刀割就要费力气。豆杆很低,人要收割腰就要弯到九十度以下。尤其对高个子男人来说,那简直就是折磨。
这块黄豆地不大,过来的都是知青。冰兰和夏雨依旧挨着,这回两人的力气用上了。人的个头再小,两人的速度就是控制着,也到了众新人前面。天色渐明,周围一片雾气,太阳升起,雾气才慢慢消散。
“这俩孩子可不能按半公分算了!”老村长很欣慰地道。
“那是,那小子跟小老虎似地,真是一个好庄稼把式!”队长也道。
豆杆豆荚都很硬,这次知青手上即使没手套的也用布将手缠上了。
这回垄沟没那么长了,到地头冰兰和夏雨接了接王家姐弟。有些到头的男知青过去帮着女知青们收割。如果不帮一把落下的更没盼头。
马俊一屁股坐过来,抖着手腕道:“你们两个小鬼干活那么麻利有什么秘诀没有?”冰兰对这人倒是佩服,一看就是头脑聪明喜欢读书的人。
“我们上学没好好上,经常逃课去乡下干活。年初徒步去过山西,脚上肩上已经练出一层茧子。呵呵,干这活还是能马马虎虎过去。”冰兰半真半假道。
“怪不得,我们还是缺乏锻炼!”马俊感叹道。
“哦,你们还去了山西呢?走了多久?”王秀文凑过来问。
“两个月,要不是因为我半路生病可能要继续走下去”
“你们还真是厉害!精神可嘉!”
知道了这两年光荣史,众人一阵唏嘘,佩服,怪不得他们比自己厉害,原来已经经过锻炼了。
一车车豆秸用马车旧车拉回去,早上还是一片黄豆地变得空旷起来。下午他们转战另一块黄豆地。很多人都在抖着发疼的手腕,中午吃饭拿饼子的手都是颤抖的。
晚上回去高敏就让她们用煮的一种树叶子水洗洗,不然会红肿起来。冰兰觉得这种树叶应该属于一种草药类,有散瘀止痛的功效,就是不知道什么效果。
他们这些人一来连个缓冲都没有,直接投入到抢秋中。这让刚从城市来的青年怎么适应?
这晚冰兰听到了几个哭泣的声音。梁静就是带着伤也跟着捡了一天玉米棒子。相对她们收割豆秸的算是轻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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